林间飞滚石,赤血染征衣。
远在千里之外的王黎绝对没有想到,他的一封书信,虽然挽救了江东猛虎的命,却将祖茂这忠心为主一腔热血的汉子送上了西天路,吕公一支利箭,一代豪杰就此陨落。
后人曾有篇《水龙吟》赞道:
天下豪杰如注,唯将军奔腾似虎。虎牢关前,梁东原上,杀人无数。一双长刀,半腔怒火,华夏独步。助江东孙郎,王霸雄图。辟六军,英雄怒。
三军移师北上,临汉水,万舟横渡。复仇襄阳,大破樊城,刘表无助。岘山脚下,生死浮云,只为故主。叹昂藏男儿,满腹忠义,尽归尘土。
孙坚站在三军前,虎目圆瞪面沉似水,满腔的愤懑。
他的身前就摆放着祖茂的遗体,一支混体黝黑的利箭放在祖茂身侧。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汉子就这样死了,死在数里外岘山脚下的污泥里,死在他兴师复仇的道路上,也死在他的骄傲自大中。
他愤恨的拿起那支利剑,在胳膊上一戳,一股血箭飞起,转过身来迎着初升的太阳,对着三军将箭支一折两段长啸一声。
“孙某戎马十数年,战场上杀敌无算,有亲如骨肉的兄弟,有性命相托的袍泽,也有虎狼鹰隼的敌人。但,我的恩人只有两个,我的仇人也有两个!
王德玉,当年会战虎牢之时,在梁东原野上曾救我三军一命,今日又书信相告再次挽救与我。大荣,你们的将军我的袍泽兄弟,与我同甘共苦浴血奋战多年,数个时辰前却替我而亡。
杀死他的凶手就在对面的襄阳城中,他们的名字一个叫做吕公,一个叫做刘表。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孙某今日起誓,今生势必杀此二贼以祭英灵。
众位兄弟,大荣将军英灵不远,他还在空中看着我们,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仇!”
“报仇!”
数万将士齐齐怒喝。
“好,那今日就让我等为大荣一战!”孙坚看着众人,心中燃起的仇恨不停的灼烧着眼底,“擂战鼓,众军出列,誓拿吕公和刘表小儿祭奠英灵!”
“轰轰轰!”
数声连珠炮响,数万江东将士兵分四路,在孙坚麾下四将以及孙策的带领下同时对襄阳城的东南西北四门发起攻击。
孙策今年不过虚岁十七,但此刻,他已经接过了祖茂的部队,也接过了祖茂的大旗。他的血还正热,他的心底也充满了愤怒、仇恨和悲伤。
雷声阵阵,战马如龙。
孙策一马当先,纵马奔至襄阳城下两箭之地,手中的霸王枪往城头一指,一声长啸舌绽春雷:“攻城!”
没有什么喊话,没有什么试探,也不管城头上戒备森严,箭矢寒芒。麾下的将士齐齐一声呐喊,一台台抛石机推到阵前。
抛石机两侧的民夫和兵士源源不断的将巨石放置到弹袋中,随着旗手手中的彩旗落下,手中紧绷的绳索怦然弹出,数百块石弹仿佛大炮一般飞向襄阳城头。
落石如雨,大大小小的石弹携着九天雷霆的气势,嘶叫着、呼啸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渗人心魄的弧线,一头栽下。漫天的尘烟,滚烫的鲜血和尖叫的人群充斥着襄阳城头。
石未落,箭又至。
数千弓骑手飞奔城下,手中的虎贲弓、雕弓和角弓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泛着森寒黝黑的光芒,恍若倒流的瀑布从城墙脚下倒飞上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杀!”
看着城头的荆州士兵压得喘不过气来,孙策长枪一指,一具具云梯,一台台冲城车已从阵中退了出来,英勇的江东儿郎不顾头顶上的落石和利箭,推着攻城器具直逼城下。
与此同时,城下其他三门不约而同响起厮杀声,石弹更多了,箭支也更多了。如果说之前的落石和箭矢还只是中雨的话,那么,现在它们已经幻化成漂泊大雨,十级风暴。
襄阳城上方已经漆黑一团,遮云蔽日,风雨交加。风当然是杀人的寒风,雨当然也是杀人的秋雨。
看着城下如风的铁骑和怒吼的兵士,荆州刺史刘表远远的站在女墙后面若死灰,魂飞魄散,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帮孙子是不是疯了?这孙坚贼子是不是疯了?”
他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再这样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怕死模样,我守城的荆州勇士却要疯了。
蒯越暗自鄙视了一把刘表,拱手说道:“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本初兵困冀州,我等并无其他援军。虽说襄阳城铜墙铁壁高城深池,粮草也足供城中百姓三五月,但若是一味的被动防守,守城将士必然心力疲惫,士气低下。
曹刿曾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依越之间,莫若先与之对阵,斩杀江东一二将领,振奋军心再固守城池。待江东军兵心疲软进攻乏力之际,再给江东迎头一击,孙坚可破也!”
话还未落,江东军的云梯和冲车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已经冲到城下,锋利的抓钩挂在城头的箭跺和墙上,裹着金属的原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站在城头上都能感到城墙犹如地龙翻身一般一阵阵的晃动。
城头上的荆州兵在将领的指挥下高抬着一桶桶滚油、一块块圆木以及城中百姓房顶上的瓦砾顺着云梯和城墙倾泻而下,在城下化作无数杀人的刀。
惨叫声时起彼伏,破空声纷至沓来,城头和城下都成为了阿修罗的地狱。
刘表扶着别驾刘先,颤颤巍巍的站直身体看着蒯越:“异度,你说得甚是,但那孙坚号称江东猛虎,麾下三将黄盖、程普和韩当俱有万夫不当之勇。黄汉升已随我那刘刘磐侄儿镇守长沙,我荆州可还有当其的勇士?”
“刺史大人何必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我襄阳又不是只有一个黄汉升!”两员大将从人群中霍然出列,“主公,孙坚小儿号称猛虎,其实也不过一区区病猫而已。吕公昨夜能斩杀那祖茂,我等今日便能将孙坚那小儿献于刺史阶下!”
众人视之,正是大将张虎和陈生,二人原是江夏贼人,因一身功夫,寻常十数人近不得身,刘表纳降封为襄阳偏将。
“哼哼,格老子滴大言不惭,也不怕一会被打肿了脸!”
一声突兀的声音在黄祖身后响起,刘表不悦的看了那人一眼,张虎二人已勃然大怒差点拳脚相向:“一个在江边都混不下去的锦帆贼也敢藐视我等大将,若不是主公当面老子今日就让你血溅当场!”
哼!特么的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贼子就是贼子,穿上龙袍也不像一个正经人士。
黄祖愤恨的看了甘宁一眼,本待发怒转念又想,此人武艺高强,在我帐下也多不听我将令,今日若是将其推荐出去,败了一命呜呼再也无从提及,赢了正好送给主公,也与那厮结一个善缘。
遂出言奏道:“主公,这甘兴霸虽说桀骜不驯,武艺却也是颇为不凡,可与孙坚麾下三将一敌!”
刘表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帐下诸将,蔡瑁惴惴不安,蔡中、蔡和及张允等辈同样心神不宁,唯有王威和文聘两员大将面色如常,一惯的沉稳,安若泰山。
“既然如此,那就由王威出西门对阵黄盖,文聘南门下挑战韩当,甘宁东门外对敌程普。陈生、张虎二人去取了孙坚的虎头!”刘表稍稍振奋,又见一旁的吕公欲欲跃试,接着说道,“那孙坚还有一个小儿,吕公且随陈生、张虎一并出城,务必将那孙坚父子一网打尽!”
“诺!”
……
马鸣萧萧,旌旗猎猎。
且不说黄盖、韩当及程普三路,单道孙坚、孙策父子二人坐镇北门,孙坚安坐于大纛之下,孙策则将霸王枪斜挂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城头。
忽然,“轰”的一声,城门大开,一彪人马飞将出来,为首三员大将身披战甲斗志昂扬,一路上快马加鞭砍瓜切菜,在城门口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江东军阵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孙策将那霸王枪抱与怀中,斜眼看着三人。
“老子是你张虎爷爷,江东鼠贼竟敢无端侵犯我荆州边境,乳臭未乾的小子,赶快滚回阵去,叫你那死鬼老爹出来受死!”张虎策马而出遥立阵前,指着孙策放肆的大笑。
一群鼠辈也敢笑我,今日不将你等刺于马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孙策纵马一跃蓦地一声暴喝,仿佛惊雷在众人身边炸响。众人一惊,张虎还来不及握起手中的大刀,就见一道闪电从身边掠过,胸口一阵剧痛,自己已仰面倒下,摔在尘土中,眼前一片绯红,渐渐的没于黑暗之中。
“狗贼子,安敢伤我兄长!”
刚一枪刺张虎于马下,就听得对面马蹄声响一道怒喝,孙策抬起头来只见一柄大刀迎面而来,一声冷哼力灌双臂,霸王枪就地抬过头顶猛地一磕,震的陈生差点拿捏不住。
孙策嘿嘿一笑,接着双手一拨,霸王枪顿时如一只会跳舞的精灵在手中来回腾挪,又像一名山水画宗师蘸着浓墨笔下张弛有道,一枪接着一枪,一式连着一式,势若长虹贯日碧海潮生,将陈生罩在重重的枪影之中。
孙策怒发冲冠双腿狠狠一夹,拍马赶上,一枪刺出将其挂在枪头顺势一举,举过头顶再猛地往前一贯。
吕公如炮弹一般砸向城门,正好穿过箭支牢牢的挂在城门之上。城门之下一片殷红,血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