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的哀嚎从安茹嫣的绮水苑传出来,一声一声,许久都没有停歇,偶尔还可以听见安茹嫣凄厉的咒骂伺候的丫头,药碗碎裂一地的声音。
安茹嫣一回到侯府,她受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安平侯府,白日里,银霜姑姑特意等到安平侯爷回府,安平侯虽然因大女儿被折腾得不成人形而气愤,但在听了皇后另外的旨意之后,怒气却也平息了下来。
他纵然是朝中高官,但皇后要惩治谁,他又能说上什么话?况且又是嫣儿犯错在先,皇后许下给二小姐主持及笄之礼的恩典,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努力压下怒气,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而府内的其他几房夫人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好戏。
四夫人杨木欢的琼花院内,虽已经夜深,但灯火依旧通明,院子的主人正坐在房内,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听着绮水苑传来的哀嚎声,满脸的笑意。
“看来大小姐这次伤得不轻,方才我听下人说,这手怕是毁了,以后要再拿针线,或是抚琴、执笔怕不是容易的事情了呢!也真是可怜,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深得皇后宠爱,什么第一才女,第一美女的,就连我也羡慕不已呢,哎……”说话的是五夫人秦玉双,虽是叹气怜悯安茹嫣的遭遇,但眼神脸色都没有丝毫的伤心,云淡风轻之中,透着看好戏的快意。
“哼,什么第一才女第一美女的,没了双手,还不是什么都不是,大夫人一向仗着她这个宝贝女儿,高高在上的,还真当她是正室侯爷夫人了么?她怎的不知当年她也是……”杨木欢冷哼一声,一想到大夫人平日里那自视甚高的样子,心里便一肚子气。
“四姐!”秦玉双猛地叫道,打断杨木欢的话,警惕的蹙眉,直视着杨木欢的双眼,“四姐,有些话可是说不得的。”
杨木欢身体一怔,惊觉自己差点儿就撞到了枪口上,顿时松了口气,感激的朝着秦玉双一笑,“多谢五妹了,不然让人听了去,又得自找麻烦了。”
“我们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玉双孤苦无依嫁入侯府,也亏得四姐平日里对玉双多加照顾,该说感谢的,是玉双才是!”秦玉双温柔的开口,满眼的真诚,逐渐转成哀惋,“哎,姐姐有大公子,又有兰馨这么个乖巧的女儿,玉双命薄,这么些年,肚子也一直不争气……”
杨木欢微微蹙眉,安慰的拍了拍秦玉双的手,“来日方长,侯爷去你房里的日子最多,你还年轻,改日我托人找个方子,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多谢四姐了,这个家要是四姐当,那玉双这辈子不生孩子,倒也不愁了。”秦玉双半开玩笑似的说,敛下眉眼,眼底似有光芒闪过。
“谁叫人家的后台硬呢!我不过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官宦人家,可人家的背后,却是四大世家在撑着。”杨木欢眸子一紧,“不过,这下她的女儿得罪了皇后,哼,以后怕是……”
“四姐,你莫忘记了,没了大小姐,这不还有二小姐吗?平日里不见二小姐怎么出众,今日一见,竟觉得美得很呢,比起大小姐,倒是更胜一筹。”秦玉双淡淡的开口,今日里见到安宁,她差一点儿没有认出来,就连她也是吃惊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二小姐?哼!终究不是那刘贱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况且两年多前……”杨木欢倏然顿住,眼中凝聚起一丝冷意,眸光精明的转动着,“有些事情,我们是说不得,但若是从有些人口中说出来,那效果,肯定是比我们说出来还要好得多的。”。
“你是说……”秦玉双惊诧的睁大眼,“对呀,我怎么还忘了这茬,二小姐她……”
“二小姐也快及笄了,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也该多和她走动走动,教教她一些女儿家的事情。”杨木欢打断她的话,将手中未嗑完的瓜子儿洒在桌子上,拍了拍身上的碎屑,优雅的起身,“夜深了,我也乏了,妹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进了内堂,秦玉双却是依旧在厅里坐了好一会儿,看着门外漆黑的夜,听到绮水苑那边的惨呼声依旧没有停歇,眼底不若方才的澄明,竟多了些深沉。
看来以后这侯府怕是不会安宁了!
这一夜,侯府许多人都无眠。
翌日一早,听雨轩内,安宁起床,碧珠替她梳好妆,还没用早膳,安宁便要出门。
“小姐,你是要去哪儿啊?早膳还没吃呢。”碧珠将早膳摆在桌子上,匆匆的叫道,若不是大夫人和侯爷准许,小姐平日里是被禁止出听雨轩的。
“姐姐昨日定是痛了一个晚上,我心中一直惦记着,你收拾一下,将早膳送去绮水苑,我和姐姐一起吃吧。”安宁淡淡的出声交代,语气平静无波,昨夜,她听安茹嫣足足惨叫了一个晚上,到了天明时分,才稍稍停息了片刻,这方才起床的时候,又听见那边的打闹声,想来安茹嫣是无法接受双手被毁的事实啊!
现在她的手,怕是连吃饭都没有办法自理的。
而她这个做妹妹的,又怎能不贴心的“照顾”呢?
安宁出了听雨轩,直接朝着绮水苑走去,半路上碰到四夫人杨木欢和五夫人秦玉双,依旧如往日唯唯诺诺的行了礼,便匆匆的擦身而过,走出不远,隐约听到杨木欢鄙夷的声音,安宁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又加快了步子。
到了绮水苑,便看到丫鬟一个个面露委屈的出来,安宁知道,安茹嫣又在发脾气了。
眸光微闪,安宁从容的进了房间,刚踏进去一只脚,便听到安茹嫣凌厉的怒喝,“滚,给我滚出去!”
安宁看着床上躺着的身影,淡淡的敛下眉眼,从身旁的丫鬟手中接过药碗,示意丫鬟下去,径自走到床边。
安茹嫣感觉到有人靠近,心里更加不悦,再次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聋了?没听见本小姐说的话?给我滚,滚出去!”
“姐姐,把药喝了吧,不喝药,你的手如何能好?”安宁紧皱着眉,面露关切,将手中的药递上前,想要伺候安茹嫣喝下去。
安茹嫣一听是安宁的声音,心里的火更加的旺盛,立即破口大骂,“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很畅快是不是?”
畅快?对,她是很畅快,不过,这点儿畅快又怎能填补她前世所受的痛苦,又怎能消弭她心里深埋的仇恨?
“姐姐,你冤枉宁儿了,宁儿只想照顾你。”安宁敛下眉眼,上前一步,坐在床沿,想将安茹嫣扶起来,伺候她将药喝了。
安茹嫣一听“照顾”二字,更是想起了眼前这个天大的事实,她的手毁了!如刀割的痛从手指传来,安茹嫣心里怒火丛生,猛地一挥手,想要给安宁一个耳光,可她却没有料到,她这一横扫过去,还没碰到安宁的身体,便撞到了她手中的药碗。
顿时,装着药的碗热度未减,硬生生的全数洒在了她的身上,包着纱布的手上,也渗进了些许。
“啊……”原来就已经痛得钻心蚀骨的安茹嫣,再一次被烫伤,承受不住,痛呼出声。
安宁身体退后数步,见全数洒在安茹嫣身上的药,眸光微闪,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这痛,可是她自找的!
安宁正要上前,却听到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入了房间,满脸焦急的朝着床上的安茹嫣走去……
“我的嫣儿,你怎么了?快让娘看看……啊……”来人见到安茹嫣的模样,惊呼出声,纵然是心狠手辣的大夫人,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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