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大夫人张氏和二夫人李氏都在,两人各抱了一个孩子哄着,四个奶妈站在一旁陪着,加之屋内还有好几个丫鬟伺候着,显得十分热闹。
梁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这偏厅都是极为宽敞的,梁义博进去后也不觉得拥挤,但是因为心情不好,一进去就挥挥手道:“奶妈,时辰不早了,带两位小姐下去休息。”
奶妈们闻言,哪里敢有半个不字,立即抱了孩子下去了,二夫人李氏方才忙着哄孩子,根本没有瞧见自家老爷的脸色多么差,还娇声道:“侯爷回来了,妾身今儿个早早就来陪姐姐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真是越来越乖巧了。”
在她看来,自己一心敬着正室大夫人,甚至伺候两个小姐,侯爷听了应该高兴才是,即使他一如既往不愿到自己屋里来,起码不会给自己难堪,哪知道她话音刚落,惠周侯梁义博就摆摆手,十分不耐烦道:“你也回去。”
李氏闻言就怔住了,二小姐带着王爷姑爷回来,向来都会叫她一块用膳的,今日也是夫人亲自叫人请她过来的,侯爷现在却要赶走她,李氏只觉得委屈极了,她是出身微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侯爷为何还要对她甩脸色,她真的接受不了,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义博。”大夫人张氏见此也是一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家夫君,柔声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和梁义博了,大夫人说话也没有拐弯抹角,一看自家夫君这张臭脸,就知道他在气头上。
这样的情形可不多见,她自打进门后,都二十几年了,也甚少见到自家夫君黑着脸,因为他的脾气是再好不过了。
梁义博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旁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低声道:“芜菁,陈夙呢?”
梁芜菁闻言脸色一变,心道,莫不是昨儿个的事父亲知道了,现在来秋后算账了?
不过昨夜的事儿确实不怪她啊。
“启禀父亲,我们昨儿个从密道出府,回来的太晚了,更深露重,王爷染上了风寒,在屋里歇着。”梁芜菁深吸一口气说道。
梁义博何尝没有看出女儿脸色变了变,知道此事有隐情,随即压住满腔的怒火道:“去见了谁?可曾发生什么事儿?”
梁芜菁何尝没有感受到自家父亲强压下去的火气,说实在的,她家父亲对她好得很,从小到大连吼都没有吼过她,可谓娇宠到了极致,如今见父亲压抑着怒火,便知他应该了解一切了,于是低声道:“启禀父亲,见的人我不方便与父亲说,只是我们回府时,夜已深,城门已关,我们怕从梁府大门亦或者侧门进去会被有心之人发现,所以就去住客栈,哪知道昨夜有一男一女混入皇宫行刺,全城戒严到处搜查,刚好我与王爷与那两个刺客一样,都戴着面具,我们两个又心虚,怕被人认出身份来徒生事端,所以就逃了,可您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禁卫军和京畿卫高手如云,一直追着我们,最后……最后王爷替我挡了一剑,被心腹之人救走了,我则被带去了大理寺,不得不表明身份。”
梁义博闻言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愤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父亲,女儿知道这次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太过冒险了,还请父亲消消气。”梁芜菁知道父亲气得不成,心里十分内疚,自己都出嫁了,还让父亲母亲操心,实在是不孝,她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
“起来,为父不是说你,为父是说那些惹人厌的东西,对了,你说王爷为了救你被人刺了一剑,现在人呢?情形如何?”梁义博连忙问道。
“人在胧月阁了,实在不瞒父亲,前些日子我出门,他戴着面具假扮侍卫跟着我,所以昨儿个他翻墙而入时,田三叔他们把他当做我的人,给送到了胧月阁,不过他们不知道王爷受了伤,只有碧云几个和府里的两位大夫知晓,但……两位大夫也以为是我身边的侍卫受伤,不知道是王爷受了伤。”梁芜菁此刻没有丝毫隐瞒了。
本来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免得他们担心的,但事实证明,外面应该传出了什么疯言疯语,否则断然不会惹怒父亲,与其让父亲猜测、生气,还不如老实交代。
“糊涂。”梁义博闻言急得不成,忍不住对女儿道:“你怎么让他扮作护卫和你出去呢?你知不知道今儿个大街上流言四起,说你三更半夜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外头私会,被当做刺客抓到了大理寺,那些人传的有模有样的,说的要多难听就多难听,女儿啊,你的清白都被毁了。”
梁义博越说就越生气,连带着原本一言不发的大夫人张氏都急怒攻心。
“怎么就流言四起了,芜菁虽然被误抓去了大理寺,但是也不应该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啊,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大夫人张氏紧握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父亲,按理说这件事儿是不应该传出来的,因为昨夜我表明身份时,知道的人不多,后来我去了大理寺,禁卫军肖副统领和大理寺卿鲜于功可是当着我的面发了誓,不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当然,我也是威胁了一番,才让他们就范了,当时知情的人,就是在房顶上围攻我和王爷的禁卫军和京畿卫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但是人数只有二十余人,其余的都在房顶下,应该没有听到才是,再后来我和他们去了大理寺,就封锁了消息,是谁传出去的?”梁芜菁也很震惊,很生气,感情她昨儿个在大理寺一番威胁,竟然是白费了,今儿个就有她红杏出墙的消息传了出来,她如何不生气,简直气的要死。
“好个禁卫军,好个肖副统领,还有鲜于功,两个王八蛋,竟然敢污蔑我女儿,这两个该死的东西,老夫决不饶他们。”梁义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
“父亲且慢。”梁芜菁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心中却十分感动。
“父亲先消消气,这事未必就是他们传出去的,有可能是别人。”梁芜菁柔声劝道。
“哼,他们约束不住自己的手下,就是他们的责任,既然已经答应你不传出此事,现在流言满天飞,你的清白都被这些人给毁了,老夫不让他们脱一层皮,亲自去解释,老夫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梁义博气得不成,脸都有些青紫了。
“父亲息怒,其实当时女儿和他们的说辞是……女儿在梁府被人给绑架了,父亲明白了吗?”梁芜菁柔声道。
梁义博闻言眼前一亮,不愧是他的女儿啊,那样的情形下都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想到此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父亲明白了。”
梁芜菁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只能说和自己在一起的陈夙是个坏人,绑架了她,以此混淆视听。
“不过,当时知晓此事的还有京畿卫的副统领娄贺,禁卫军肖副统领和大理寺卿鲜于功虽然答应不说出此事,但是娄贺可没答应,他当着我的面就说我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之类的。”梁芜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实她也不想怀疑娄贺,但是那厮昨儿个说的话实在是太气人了。
“该死,竟然是那个小混蛋,你等着,父亲一定给你报仇出气。”梁义博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快步往外去了,这次连梁芜菁都没能拉住他,倒是张氏一下子冲了出去,大吼了两声,将梁义博给拽了回来。
“你现在别出气了,先静观其变了,你再出去闹,那流言更是满天飞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宫里都没有人来传芜菁去问话,咱们急什么?”张氏看着梁义博,沉着脸说道。
其实张氏不是不急,她反而急得不成。
皇家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太祖皇帝曾下旨,皇家不许休妻,但前提是这些皇家媳妇们没有犯大错,可一旦犯了大错,那可就是重罪了,而且还要牵连家人的。
红杏出墙,这就是天大的错儿了,若被发现了,女儿这辈子都完了,就算梁家费尽一切去保她,也免不了被剃光了头送去寺庙里终老一生,这是她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义博你先出去,我有话问芜菁。”大夫人张氏推了推自家夫君,示意他出去。
“我都不能听?”梁义博闻言郁闷了,是什么话,夫人连他都不告诉啊。
“叫你出去就给我出去。”张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颇有年轻时的凶悍气势,吓得梁义博一下早就跑了出去。
“芜菁。”张氏看着女儿,脸上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和平日里一样。
“是,母亲。”梁芜菁颔首。
“母亲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张氏叹了口气道。
“母亲请说。”梁芜菁轻轻颔首。
“你和王爷……你和王爷圆房了吗?”张氏顿了顿,才问了出口,说实在的,她虽然是长辈,是母亲,但是问已经出嫁的女儿这种事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
“啊……。”梁芜菁闻言瞬间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