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梁芜菁没有想到的是,永安王冲到了她面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一下子又从一个男人变成了从前那个乖宝宝,拽住了她的手,摇首指着前方道:“娘子,快追,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抢了我的东西……”
“是吗?”梁芜菁闻言看着永安王,脸上满是狐疑之色,可此刻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出丝毫异样了。
“是的,一个宫女,抢了我的东西,我的玉佩……”永安王泫然欲泣,无比急切的说道。
梁芜菁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加以安抚,他下一刻真的能够掉下眼泪来,心一下子就软了,忍不住问道:“王爷不是一穷二白吗,哪里来的玉佩?”
“黄嬷嬷给的,是父皇留给我的……被坏人抢走了。”永安王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她就往前跑去,似乎真是要去找那个被抢走的玉佩。
然而直觉却告诉梁芜菁,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是如何离开昌德宫来到御花园的,那么美若天仙的宫女为何要抢走他的玉佩,更何况……自己可没有瞧见他身上戴着什么玉佩。
虽然他们没有肌肤之亲,但昨夜在小园子里,她可是看见他只着中裤,光着上身的模样,哪里有什么玉佩啊。
“王爷别怕,那个宫女我方才和碧玉遇上了,已经瞧清楚了她的模样,定然能够将她找出来的,王爷请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内务府,让邱公公把各宫的宫女都召集起来,一个
个查问,一定能够帮王爷找回玉佩的。”梁芜菁柔声安慰道。
“太好了,谢谢娘子。”永安王闻言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摇了摇梁芜菁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娘子,我跑了老半天,饿了……”
“饿了。”梁芜菁闻言一怔。
“王妃,快正午了,也该回宫去用膳了。”一旁的碧玉连忙说道。
“好。”梁芜菁点了点头。
“太好了。”永安王高喊一声,蹦蹦跳跳往昌德宫去了,那样子看着实在有些好笑。
“王爷,等等我们。”梁芜菁却怕他再次丢了,快步追了上去,一前一后进了昌德宫。
“黄嬷嬷……”梁芜菁进正殿的时候,正巧看见黄嬷嬷领着姜芋在摆碗筷。
“王妃,王爷方才已经回来了,去了寝殿。”黄嬷嬷连忙说道。
梁芜菁闻言却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永安王丢了,昌德宫上上下下都按照她的吩咐出昌德宫去寻了,连黄嬷嬷也不例外,怎么此刻她却在宫中摆碗筷,没有找到主子之前,能安安稳稳用膳吗?是找主子重要,还是用膳重要?
“黄嬷嬷,你何时回来的?”梁芜菁柔声问道。
“奴婢和姜芋她们去外头寻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王爷,又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正巧那时候遇上御膳房前来送饭菜的奴才,奴婢们也不好继续留在外头了,这才回来了,本想着等御膳房的人走了再出去找,不想王爷就回来了,这可
真是太好了。”黄嬷嬷柔声说道。
梁芜菁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进宫门时,的确看到有内务府的两个小太监出去,还给她请了安呢。
“恩,对了,我方才在御花园找到王爷时,他正在追一个宫女,说那宫女偷了他的玉佩,可是重要的物件?”梁芜菁柔声问道。
“什么?”黄嬷嬷闻言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忙道:“那可是先帝爷从前赐给我们王爷的玉佩,王爷一直贴身收着,即便被瓦刺俘了去,也没有将玉佩丢掉,后来王爷回宫后,我瞧着王爷神志不清,因此才自作主张帮王爷收着,今儿个一早才拿出来给了王爷,怎么会被一个宫女给偷了?怪不得王爷方才回来时急匆匆往寝殿跑去,奴婢叫他用膳,他也不管不顾,须知王爷是最喜欢吃了,大约是怕奴婢说他,才去寝殿躲着,奴婢这就瞧瞧去。”
“不必了,我去瞧瞧吧,黄嬷嬷你忙着吧。”梁芜菁却觉得此事没有这样简单,于是快步往寝殿去了。
黄嬷嬷见自家王妃起了疑心,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和钟平相似一眼后轻轻点了点头,钟平便往外去了。
梁芜菁去寝殿时,永安王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抱着枕头也不知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让人瞧着难受。
“王爷,你在做什么?”梁芜菁走近后低声问道。
“娘子……怎么办,黄嬷嬷今天交给我的时候说了
,一定不能丢,可我丢了……玉佩丢了……父皇一定会生气的,黄嬷嬷说了,这是父皇留个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永安王抬起头看着梁芜菁,大眼中满是迷茫和害怕,还有自责。
“王爷别害怕……我一定帮王爷找回来……”梁芜菁蹲下身看着他,柔声说道。
“我听宫女太监们说……我从前是皇帝的,连天下都是我的,可我现在被废了,我只是个傻子……母后死了,皇后也死了,玉佩也丢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永安王说着说着猛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眼中满是痛苦,人竟然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浑身也剧烈的抽搐起来。
“王爷……王爷……”梁芜菁看着他这样自己也吓得不轻,本想将他扶起来,才发觉他居然很重,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将他拉起来了一些,一不小心他竟然又猛的倒在了地上。
“来人啦,来人啦……”梁芜菁大喊着。
方才只有她过来寝殿,但并不代表外面没有人,寝殿离正殿很近,她高声呼喊,片刻后碧云和黄嬷嬷几人就冲了过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黄嬷嬷一进来就吓得脸色苍白,当真以为永安王出了事,眼泪也一下子掉了出来。
众人忙不迭将他抬到床上,梁芜菁也吩咐小太监们请太医去了。
“王妃,王爷到底怎么了?”黄嬷嬷看着永安王浑身
都在抽搐,嘴里也说着胡话,只是她根本听不清。
“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他方才说他什么都没有了,皇位没了,母后死了,皇后死了……玉佩也不见了,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会不会是受了刺激……”梁芜菁说到此浑身一震,随即对屋内的众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出去用膳吧,这儿有我和黄嬷嬷伺候着就成了。”
“是。”碧云一听就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有事要和黄嬷嬷说,立即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碧玉退了出去。
姜芋等人见此自然也不敢留着,乖乖的退了出去。
“黄嬷嬷,我问你,王爷从前可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梁芜菁看着黄嬷嬷,一脸正色的问道。
黄嬷嬷闻言看了一眼梁芜菁,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永安王,他虽然嘴里还说着胡话,但是浑身已经没有抽搐了,似乎已经缓过来了,她原本提起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那么一点点,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连忙点了点头道:“启禀王妃,王爷刚刚被瓦刺送回来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那时候……王爷正和第一位王妃成亲不久,王妃又出了意外过世了,宫里乱糟糟的,因此奴婢那时候并未在意,现在仔细一想,的确有过这样的情形,只是那次比这次轻了许多,一会就缓过来了。”黄嬷嬷说到此对梁芜菁低声道:“本来王爷才被送回来时,完全就是个痴儿,吃喝拉
撒都不会说,仿佛就是那次后,突然有了五岁稚童的样子,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黄嬷嬷说到此有些不敢往下说了,似乎说出来会出人命一样。
“如此说来……王爷能慢慢恢复,对吗?”梁芜菁却将她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心中也十分震惊。
她本以为……永安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自己既然嫁给了她,即便日后飞黄腾达了,能够找到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了,但是也不能不管他,到时候就将他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般,照顾他一辈子,让他安度一生便是了,可今日发生的事儿却告诉她……永安王并不是个傻子,对……他从前可是个英明无比的皇帝,令朝中大臣折服,令天下老百姓敬仰的皇帝啊。
他一定是在瓦刺受到了地狱般的痛苦和伤害,所以才伤到了脑子,成了痴儿,可……可也许还能恢复过来,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梁芜菁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够恢复过来,那么……许多事儿都能迎刃而解,可前提是……自己敢拿性命和家族来做赌注。
“黄嬷嬷,今儿个这事,谁也不许提起。”梁芜菁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了,有无数个念头闪过,然而她知道,如今想那些太远了,为今之计便是保护好永安王陈夙,一步一步来。
“请王妃放心,奴婢绝不会对旁人提起半个字。”黄嬷
嬷连忙说道。
梁芜菁闻言轻轻颔首,既然上次永安王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黄嬷嬷都未告诉任何人,那么她便是可以信任的。
须知……皇帝若知晓永安王竟然在慢慢恢复,那永安王和昌德宫的众人,随时会面临灭顶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