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苏婉看了过去,就是胡贵妃等人呢,也都将殷切期盼地目光落在了显德帝身上。
对于显德帝如此看重苏婉,她们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跟这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显德帝却只是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于太后见状,以为他听进去了,心神一松,又说道:“还有一点,皇帝对于楚国夫人的恩宠,也实在太过了些,公主的府邸,贵妃的凤袍,皇后的凤冠,亲王的车驾,这件件都逾制,你这样做,不是在宠爱她,而是在害她。你若是真为了她好,就不该让她出这个风头,成为众矢之的。”
于太后人老成精,对显德帝的性格也是十分了解,她自然不会强硬的命令显德帝如何如何,但她知道显德帝看重苏婉,所以,她口口声声都是在为苏婉打算,仿佛一心为苏婉着想,因为只有这样,显德帝才能听得进去。
然而显德帝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默默看向苏婉。
苏婉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睛里没有担忧、没有恐慌,更没有焦虑,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太后那番话的影响。
在一开始。苏婉其实心里有些惊怒的,因为太后是在太阴险了。
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来劝服显德帝,看似都是在为她好,但其实句句都饱含恶意,她的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来打压她罢了。
但是,苏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能发现的事情,显德帝如何发现不了?
比起太后,她当然还是更相信显德帝。
她不相信,显德帝就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可他依旧是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想要将自己所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当初显德帝这么做的时候,那些大臣们都没有反对,太后又何必操这个心?
何况,她的身份和封号,本来就是本朝的首例,是唯一的,特殊的,根本就不能以常理推断。
楚国夫人,到底该用何等礼仪规制,本来就没什么参照,只要不超过皇后就好。
就连显德帝赐给苏婉的礼服、凤冠,也都是似是而非的,就算严格追究起来,也根本不算逾越。太后娘娘说的这些问题,自然也都不复存在了。
至于太后所说的红颜祸水的问题,苏婉根本不在乎。
就算被所有人唾骂又如何,她只当听不见就是了,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现在,大乾朝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皇帝既不昏庸,也不残暴,她哪来的祸国殃民?她也没这种能耐,太后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自古以来,只有那些无能的男人,才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现在,竟然连女人也如此认为了。
苏婉看着显德帝,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眼睛,却传达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不怕,她也不在意。
苏婉虽然不能确定,显德帝会不会一直爱她,但她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对于这一点,苏婉深信不疑。
显德帝微微勾起了唇角,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相信着,更让人感到愉悦的了。
他当初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一切都想好了,就算有人出来弹劾苏婉,他也有理由反驳,不会落人口实,也不会让苏婉真正置于危险之中。
他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想事周全,不会像少年时那样毛躁了,就算任性,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任性,否则,他又如何能够管理好这个国家呢?
他刚才看向苏婉,除了想要安抚苏婉之外,也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看她是否真如她所说,那样相信这自己。
果然,她并没有让他失望,她值得他为她做的这些。
想到这里,显德帝唇边的笑意不由越来越大,最后,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皇帝?”于太后惊愕地喊道。
一众后妃也是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刺激了。
苏婉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显德帝很快就收敛了笑意,说道:“母后,朕没事,只是想到了一点有趣的事。”
于太后的脸色有点发黑,难道她刚才的话很好笑吗?
只听显德帝又道:“母后的话,朕心里都明白。不过,朕还是那句老话,朕是皇帝,朕想宠爱谁,是朕的自由,也别说什么祸国殃民之类的话了,朕就不明白了,楚国夫人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后,竟让太后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皇上误会了,哀家并非对楚国夫人不满。只是,楚国夫人勾引圣上,妄图独霸皇帝是事实,何况,她还惹得后宫怨声载道,将来说不定还会引起民愤,难道还不算红颜祸水?”于太后沉静说道,似乎真得只是就事论事,不带一点私心。
其实,于太后更想说,显德帝受到苏婉迷惑,说不定就会昏庸无道,做出引起民愤的事情来。不过,显然,于太后不敢说这些话。
如果她真说了,她这个太后恐怕也做到头了。
显德帝闻言,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淡淡说道:“太后此言差矣。朕宠爱楚国夫人,自然是因为她值得朕喜欢。母后也别说楚国夫人勾引朕的话了,哪个妃子没有勾引过朕?尤其是您的那位好外甥女,您究竟给她制造了多少机会,她勾引朕的次数,可比楚国夫人多多了,你怎么就不怕她勾坏了朕的身体,反而只盯着楚国夫人呢?若是朕如今只宠爱郭美人,太后怕是就无话可说了吧!”
“皇帝——”于太后闻言,不由又惊又怒地喊道,显德帝这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
其实,她刚才话中的含义,显德帝又如何听不出来?心里岂会高兴?
显德帝却充耳不闻,依旧说道:“朕只是专宠一个女人而已,如何就能引起民愤了,难道在太后眼里,朕就如此昏聩?还有,楚国夫人做了这么多为国为民的事,就算她罪大恶极,也足以抵消这些罪过了,更别说,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反而做了不少善事。”
于太后压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哀家知道皇帝喜爱楚国夫人,但是陛下身为一朝天子,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她不过一个内宅夫人,如何能做得了利国利民的善事?”
胡贵妃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太后娘娘所的对,您就是再如何喜欢楚国夫人,也不能如此吹捧她呀!利国利民这四个字,岂是楚国夫人一介女流能够承受得起的?”
霍贤妃、丽嫔等人也纷纷说道:“陛下,您这样偏袒楚国夫人,实在让臣妾心里不服。”
宁皇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也忍不住微微蹙眉,脸上若有所思。
苏婉听到这些人的话,心里顿时觉得悲凉——
女人怎么了?女人难道就不能为国为民做点事情吗?
太后、贵妃她们也是女人,为什么偏偏也要如此贬低女人?
“不服?”显德帝挑眉冷笑,“你们是以为朕在夸大其词,还以为朕在说谎?朕还没这么不知轻重。但在这种事上,朕根本无需说谎。既然你们想要知道楚国夫人做了什么事,那朕就告诉你们。”
众人忍不住一愣,难道楚国夫人还真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显德帝看着于太后,唇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不说别的,就说母后的病情之所以会好转,楚国夫人当居首功,这一点,母后不会反对吧!”
于太后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是给她看了一个月的病而已,值得这样拿出来天天说吗?再说,石嬷嬷和王太医也是出力不小,也没见他们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
但是,于太后怎么不想想,苏婉既不是太医,又不是她的下人,甚至,她还不是一个大夫,太后就算病了,那也不干苏婉的事,苏婉完全可以不插手。
何况,苏婉还是于太后下旨请进宫的为她治病的,她救治太后不是所谓的本分,而是情分。她自然不能把她当成普通的医者来看待。
苏婉献出了治病良方还有很多药膳方,甚至还劳心劳力地照顾了她一个月,于太后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就凭这一点,难道她不该感谢苏婉吗?
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于太后有点不情愿地淡淡点头道:“楚国夫人的确是出力不小,哀家也很感激她,所以,才不看到她将来被千夫所指。”却不肯说苏婉居首功。
顿了顿,于太后又道:“就算楚国夫人救了哀家,陛下也都赏赐过了,足以抵消她对哀家恩情了。”她早已经不欠她了。
显德帝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道:“母后说的不错,朕是赏赐了楚国夫人。因为楚国夫人除了替母后治病之外,还无偿献出了一个失传已久的宫廷御方,只凭这个方子,就不知道能救多少人,所以,朕对她的赏赐绝对不过分。”
于太后淡淡说道::“皇帝,你不会认为,楚国夫人只献出了这个方子,就配得上你刚才的称赞吧?”口气重却带着几分讽刺。
显德帝亦是轻笑道:“这怎么可能!楚国夫人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哦?”于太后却是不肯相信,说道:“既然,那陛下就说说,哀家和皇后她们都洗耳恭听。”
其他人,则是带着心酸和不服,看向显德帝,看他怎么吹捧苏婉。
显德帝道:“母后应该知道白药吧?”
于太后先是一愣,随后,就倒吸了一口气冷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婉道:“难道这白药也是她……”
其他人也都震惊地看向苏婉,她们真不知道这个方子是苏婉提供的。白药问世时间虽短,但是名声却早已经传遍全国上下。
白药在惠民药局卖的并不贵,平民也能用得起,几乎每家都会买上一些备用,在军中,那更是必不可缺少的东西。
可以说,有了白药之后,绝对是活人无数。
这份功德,可真是大了去了。
不止是于太后震惊,就连所有后妃们也都震惊地看向苏婉,眼神中带着不信,懊恼、嫉恨等等,只恨此方怎么不是自己敬献出来的,说不定就能让陛下对自己也另眼相看了。
苏婉没想到显德帝竟然会把这件事公布出来,也稍稍有些错愕,但是想想,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别人知道了就知道了,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名声再大也不怕。
出好名儿,总比出恶名要强。
当然,还有些人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显德帝否定这个猜测。
却见显德帝点了点头说道:“母后猜的没错,白药的方子,的确是夫人奉上的,只是后来,又经过了太医院的改良,才有了现在的白药,但楚国人在里面所起的作用,绝对占了八成以上。
于太后听了这话,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又好像是一拳落在空处,不但没有打伤人,反而让自己给跌伤了,总之是气得内伤。
有了宠爱、地位,甚至是名声,以后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
其他人心里同样是五味杂陈,一时之间,大殿里竟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显德帝却还嫌刺激不够,又说道:“不但如此,楚国夫人还提议建立育婴堂,收养弃婴,甚至为此还特意捐献了三万两银子,你们敢说,朕是在有意追捧楚国夫人?”
听到显德帝这话,宁皇后看了苏婉一眼。
她早就怀疑,陛下是因为苏婉才建立了育婴堂,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不过,苏婉捐出三万两银子,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甚至亦感到危机感。
若是苏婉声望太大,同样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不过,她也因此,想到了一个提升自己声望的办法,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忧。
当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时候,宁皇后开口笑着赞叹道:“原来,育婴堂竟然真是楚国夫人的主意,真是本宫也是打心底佩服。如此看来,楚国夫人的确配得上陛下的称赞,也配得上陛下的另眼相看。”
苏婉连忙欠身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也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当不得娘娘如此夸赞。”
胡贵妃此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楚国夫人这话倒是没说错,你虽然提议了这件事,但是,真正动手实施的却是陛下,就连你捐献的那三万两银子,恐怕也是陛下的赏赐,楚国夫人借花献佛,自己什么也没损失,却为自己赚取这么多名声和好处,果然是一桩好买卖。”
苏婉听到这里,冷笑道:“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原来做好事做慈善,在贵妃娘娘口中,竟然只是一桩买卖?不知娘娘心里有的是什么呢?”
“你……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辱骂本宫。”胡贵妃也知道苏婉说的那句话——
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心中有屎,看人即屎。
她这是讽刺她心中有屎,还是讽刺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人?
“胡贵妃,放肆的是你!”苏婉还未反驳,显德帝就率先斥责道。
胡贵妃一惊,回过神来,见显德帝发怒,立即跪了下来。
显德帝看着她冷冷说道:“朕上次让你反省自己的过错,你都反省了什么,朕看你根本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你若是对楚国夫人不服气,倒是也捐出十万八万两银子来,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楚国夫人捐赠的银子,都是她自己挣得,决非是朕的赏赐。”
胡贵妃跪伏在地上,满脸通红,心里又恨又羞,终究还是收敛了神色,说道:“陛下,臣妾知错了,是臣妾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并非有意针对楚国夫人。”
顿了顿,又咬了咬牙说道:“臣妾愿意捐献五万两银子,用来建造育婴堂,还望陛下能够饶恕臣妾这次无心之失。”
显德帝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贵妃都如此说了,朕若是不答应,倒是不近人情了。行了,你先起来,以后注意自己的口德,再有下次,朕绝不只是敲打这么简单了。”
“是,谢陛下。”胡贵妃心里疼得滴血,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破财消灾了,同时,她心里,却是更恨苏婉了,若不是她,她何至于此?
宁皇后此时,笑道:“陛下,臣妾出身不高,也不像胡贵妃那样,有那么多的私房银子,但臣妾却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所以,臣妾打算设宫宴,宴请一众诰命,劝解她们慷慨解囊,为育婴堂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陛下意下如何?”
虽然是楚国夫人提议建里育婴堂,抢了先机,但是她也不能示弱,无论如何,都要在其中添上浓重的一笔,让人一想起育婴堂,就想起自己这个皇后,而不是楚国夫人。
何况,这种事,也只有她这个皇后做起来才名正言顺不是吗?
显德帝听了皇后的话,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向苏婉看了过去,因为苏婉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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