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只是……只是不要我呆在灵堂里,不是要赶我走么?”思婉感觉自己误会他了,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揪着他的前罢,垂头小声道。
公孙彦任她扯着自己的衣角,浓丽的双眉总算舒展了些,可是下了秒,又怒发冲冠:“顾思婉,我赶不赶你又如何?你别拿这个做借口,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你根本就不想进北靖侯府的门,你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存着离志,你甚至还说要跟我和离。”
“我又不是没跟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三妻四妾……”思婉委屈道,虽然觉得自己也有理,可总感觉底气不若先前的厚,气势也就弱了许多。
“你明知道我有苦衷!”公孙彦气得又是一脚踹在床脚上,新制的红木拔步床顿时就摇晃了起来。
思婉也火了,这种事情总纠结有什么意思,若不是他让她误会要赶她走,她又怎么会存了要走的意志?凭什么都怪她一个人嘛。
“不管你是什么苦衷,公孙彦,我再说一遍,我很小器,我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以前的妾室我没办法干涉,因为你以前的生活我没有参与,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就绝没有妥协的余地,公孙彦,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步田地,我感觉, 我们两个是真的很难过到一块去,对感情,对婚姻的观念太不相同了,这是个思想观念的问题,我很难再跟你沟通,现在,我提出和离很不合时宜,也对不住侯爷和夫人,也会让两家没脸面,肯定也得不到家长们的同意,不若这样,这个婚姻关系,我们还是存续下去,直至你找到了更适合你的妻子为止,咱们约法三章如何?”
思婉将他踹飞的绣凳搬回来,冷静地请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他对面的床上,一副要与他谈判的样子。
公孙彦凤眸夹着冰霜,清俊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更适合我的妻子?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做我的妻?”他突然就起身凑近她,俊脸离她才一寸远,她能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有他长而微卷的漂亮捷毛,一张一翕的鼻翼,和唇上细细的绒毛。
思婉突然反应过来,他不过也只有二十岁,这要是放在前世,还正读大二吧,被父母宠大的大孩子,根本就还不懂事,而他,身上却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和使命,北境三州于公孙家有多重要,从侯爷的话语间已经探得一二,而对大锦,更是能令皇上将疼爱的太子禁足……
国与家的双重压力,还有社会道义的重压下,他能不答应莫凌儿么?
或许,他当时也是不情愿的,他也是感到倔辱的,自己确实没站在他的立场上想过,如果换了自己,又该如何取舍呢?
每个女人都希望能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来迎娶自己,都希望那个娶自己的王子能冲破一切世俗,对自己有宁负天下人,也不负
一人的痴心,可是,如果嫁的男人真是那毫无责任心,为了一个女人而置父母家人于不顾,置国家利益,社会道义于不顾,自己又是否还会爱上他?这样的男人还值不值得人爱呢?
陈圆圆就是前车之鉴,吴三桂冲发一怒为红颜,最后抱得美人归,却失了故土,得了千古骂名。
而那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最后也是郁郁而终,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幸福。
自己,还真是不适合她,自己太过自私了。
“你应该有一个理解你,心疼你,又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子为妻,其实……”思婉的头稍稍向后仰了仰,苦笑道:“其实,我真觉得,我不如莫凌儿,如果当时死的是我,而不是她该多好,你们一定会夫唱妇随,相亲相爱过一生的。公孙彦,我确实对不起你。”
听她说完,公孙彦的眼眸骤然变得幽深,突然出手按住她的双肩,冷笑道:“你还真是了解我,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是最适合我的,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不问问我,你说的这种女子,是不是我喜欢的呢?顾思婉,你应该知道,最适合的,未必就是最喜欢的,如果是你,你想嫁个适合的丈夫,还是深爱的男人?”
思婉一时愣住,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道:“理想状态下,我应该是嫁个既适合,又深爱的男人,可是,造化弄人,这样的人往往很难遇到,我爱的,未必适合我,适合的,我又未必喜欢。”
“我也知道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适合你。”公孙彦幽黑的凤眼里就滑过一抹讥讽。
思婉愣住:“哦,你知道?”
“对,我知道,你其实觉得,江南徐家公子是最适合你的,因为他向你承诺过,一辈子也不娶妾纳小,一辈子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很亮。”公孙彦直起身来,双眸幽黯地说道。
思婉差点忘记了有江南徐公子这号人了,不由嫣然一笑道:“你记性倒是好,我确实是希望能有一个男子,一生只爱我一个,一生只有我一个,跟他在一起,就算贫穷,就算平凡,就算平淡,我也甘之如怡。”
“那如果我公孙彦抛弃家庭,抛弃责任,甚至抛弃父母和年幼的女儿,带着你浪迹天涯,从此两个相依相伴,再不会有第三者出现,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公孙彦再一次逼近思婉,声音柔软中,带着小小的试探和期盼。
思婉顿时愣住,如果有个如公孙彦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肯抛家舍业跟自己过一辈子,当然……
她苦笑着摇头:“这种不存在的如果,没有答案,我不愿意费脑筋想这个答案。”
公孙彦眼中滑过一抹失望,又问:“你我已经有了婚约,如果没有凌儿的事发生,你我也该顺利成为夫妻了,顾思婉,既然当初是你心甘情愿答应嫁给我的,我想问你一句,我
究竟是适合你的那个人,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思婉的心顿时一痛,如果没有莫凌儿,她是很愿意嫁给他的吧,她甚至都接受他有妾房的事实,打算接纳他的所有了……
“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我究竟是属于哪一个?”公孙彦见她脸色一白,却迟迟不肯说话,又逼近她一些问道。
思婉猛地一掌将他推开,自己也站起来,避到了一边去:“公孙彦,你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幼稚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很多事情再不愿,也还是发生了,不要接受事实,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如果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公孙彦却长腿一迈,便立在她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睛,声音清冷而悠悠:“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要逃避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回答它,会让你很为难?”
他的眼神如有魔力一般,会穿透她的灵魂,看穿她的内心,思婉的心顿时慌了起来,猛地甩开他的手道:“公孙彦,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还是谈谈经后如何一起生活吧,以前的事情再纠结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是夫妻,你说要怎么生活?别的夫妻怎么生活的,我们就怎么生活,不用谈。”公孙彦冷冷地看思婉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思婉急了,都闹到这步田地了,怎么还能和别的夫妻一样生活?只要一想到他扶着张氏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的情景,思婉就一阵难受,她不敢想象,当他再和自己同床共枕时,自己会不会恶心,会不会嫌脏。
“公孙彦,你站住,你今天必须跟我谈。”思婉心头一急,上前一步就捉住了公孙彦的手,眼神急切道。
他们有多久没有牵过手了?公孙彦幽黑的眸光就落在十指相交的两只手上。
思婉迟钝地不知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眼光往下,才如触电一般松开了他,傻傻地,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将手藏在背后:“我……不是故意的,那个……”
公孙彦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很久没有看他笑过了,这些日子面对她时,他不是无视,就是漠然以待之,就算有笑,那也是讥诮。
白如细瓷的脸颊上,微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如细滑的牛奶面上,滴入了一珠浅红,慢慢以延漫开来,明妍得如同一片粉嫩的樱花瓣,而那笑容,清清浅浅的镶嵌在花瓣上,美得令人窒息。
思婉不由得又看痴了。
耳边传来了声淡淡的叹息,脸上也似有轻柔温暖的触感,思婉才愕然惊醒,自己竟然又对着这厮发花痴了,不自在地深吸一口气,仿然看见,他的手正从自己的脸上抽离……
思婉下意识捂住留有余温的脸颊,清亮的双眼蒙上一层迷茫,公孙彦却转过身去,迈开修长腿,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