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棂还在可劲儿的拽着刘嬷嬷,心中狠狠出了口恶气,叫这刁奴还欲动手打骂小姐!
她手中使劲拖她,心中还念叨着,叫你找事!叫你找事!
刘嬷嬷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张妈妈和冬棂拉她,她就拉着大夫人的裙尾。
"等等!"大夫人厉色闪过,冷冷道,"你被册封为县主,那为何我没收到消息?莫不是你在胡言乱语,想拿此番吓唬本夫人?!"
楚琉素忽的笑了,这就是开始装傻了。她摆摆手,示意张妈妈与冬棂先住手。
她没作声。三姨娘却哂笑道,"大夫人在院子禁足也快要好几个月了,没人告诉你,这是正常事。"
言下之意,你已经不是那个手握权力,要风得风的掌事人了。
楚琉素赞同接话,"母亲是想看看县主凤印么?要是母亲要看,琉素这就着人给您拿来。"
大夫人气急败坏,狠狠咬紧牙关,盯着她一言不发。
半晌,直到张妈妈和冬棂再次上前拉拽刘嬷嬷的时候,大夫人道,"就算你封为县主又如何,你是从二品,我乃正二品,足有权利惩处你!"她目光冰寒,"给我上去打断她的腿!"
大夫人缓缓巡视一周,接着冷然一笑,"谁要是敢拦着,休怪我不客气!"
嬷嬷重新拾起七节鞭,几个粗壮的嬷嬷上前抓着楚琉素就把她往地上按。楚琉素冷哼一声,"母亲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论理说你现在到底是没有权利处置我!"
"贱人!"大夫人面色无温,口齿清寒,"我就是动你,又有谁能说什么!"一想到楚琉素的身份从此以后比月儿高,她的心就阵阵愤恨和不甘!凭什么,一个贱人生的孩子,凭什么!
几个嬷嬷的力气极大,压得楚琉素支撑的双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起战栗,却硬生生顶着口气,与她们对抗。
三姨娘柔眉一拧,现下无计可施。拦住了一同着急的楚琉诺,示意她不要上去。
眼波流动,楚琉素抬首,本想与大夫人接着周旋拖延时间,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楚琉素唇畔浸出一丝淡笑,却忽然跪了下来,面色一改。婆子嬷嬷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只听她扬声道,"母亲赎罪,我本不是故意不去救大姐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事发突然,等到我们反应过来后大姐早已被压在废墟之下!"
大夫人面色一凝,看了眼南院门外的宁国侯,脚步不自觉上前一步,"你在说些什么!闭嘴!"
楚琉素恍若未闻,抬手拿出娟帕轻轻擦了擦眼角,而正巧露出雪白的皓腕,"母亲,是琉素的错,可大姐的腿真的不是我弄得,在场的人有目共睹,是高台散架大姐不幸收到了牵连。真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因为琉素被皇上皇后封了县主,您就要把我乱棍打死么?!"
楚凌昊负手走来,步步凝重,像是走在大夫人心上,他从楚琉素露出的皓腕上移开眼,冷睨大夫人神色莫讳如深。
众人齐齐下跪,被这氛围惊得惶恐不安。
大夫人手指微颤抖一下,脸色一瞬变得犹如一张白纸般一样白,'老爷'两字还未道出口,便看见他身后还跟着宋烨、楚凌毅、二夫人、楚语兰。
在她恐惧的眼神下,楚凌昊亲自前去躬身扶起楚琉素。楚琉素白皙如画的脸上因委屈落泪而留下两道轻轻浅浅的泪痕,不显狼狈,却越发娇媚动人,宛若墙边盛开的蔷薇花,风中摇曳。
她羞赧的垂下头,正巧靠在迎上来的张妈妈身上,赶紧摆弄袖口挡住她的手腕。
宋烨眉头一动,箭步走去她的身边,顾不得礼数轻柔的抬起她的手,急切道,"给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琉素下意识缩回手,却露出那被婆子攥的发红发紫的手腕,如羊脂玉般的皓腕上一道浅浅的紫色淤青显而易见,宋烨一惊,倏然一声,"疼吗?"
说着赶紧给她用袖口遮挡起来,楚琉素摇头后抬首看去,对上一双星光灼灼的眼眸。
"莫怕。"他笑,似是冬日和煦的阳光,倾泻在楚琉素心口,楚琉素心脏遽然一动,砰砰的声音似乎放大回旋在耳畔脑海间。
而大夫人早已吓掉半个魂,她半垂眸,眼神飘飞,不敢对上楚凌昊的视线。
这个血腥之地,这个向来是无人愿来的南院。今日却犹如铁树开花般聚集起众多人。
楚凌昊不言不语,亦没有发怒。只看着大夫人,只是毫无感情可言的看着她。
可这却让大夫人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冥思片刻,她忽然跪了下来,砰砰叩头,"老爷,是妾身的错,求您原谅!可是我不后悔,我的女儿被人陷害摔断了腿,我身为她的母亲,自当是找恶人报仇!您可以接着让我禁足,但求您一定要给我们的女儿报仇!莫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
楚凌昊看了她半晌,她的脸色似乎比往常差了许多,身子骨也消瘦了些,就连气势也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倒是更像一个依附男子才能活的女子。
但终究,终究楚凌昊都无动于衷,不为所动。
楚凌昊回身,目光慈爱含笑看着楚琉素,就连声音也透着暖意,"琉素,你先把二殿下带去我的书房,陪他在这府中散散步,父亲稍后便去寻你们。"
楚琉素敛眉垂眸,轻声应下。冲宋烨做了个请的姿势,宋烨骄阳咧嘴,眉开眼笑。
二夫人见状,搀着丫鬟上前来整顿局面,一干人欲对楚琉素动手的婆子全部被赐予乱棍打死,手段既严明有凌厉,此时主母风范尽显其中。
三姨娘见此道了声身子不适便携着楚琉诺退了出去。
而楚语兰则是似笑非笑瞧着这场面。
整个南院中哭诉狼嚎声不断,求饶的求饶,叩头的叩头,可楚凌昊恍若不见。
只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都被楚凌昊这眼神吓得身子发软,可却硬撑着跪在地上。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楚凌昊一字一句道,"韩氏柔儿,心肠歹毒,谋害子嗣,毒害长辈,曾告之劝之,却无事于补,故在此立下休书,从此往后,韩氏与宁国侯再无瓜葛,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他一顿,语气忽然沙哑起来,"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深深看了眼大夫人,甩了甩衣袍,"我会着人立好休书,给你送去。"道完转身离去。
大夫人忘了思考,忘了求饶,听后就这样流下了泪。
泪水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一切,唯独这些年的记忆却清晰起来,犹如她的泪水般汹涌而出,从相识,相知,相爱到孕育,生子,掌家,一晃眼,数十年没了。
不是禁足。
不是降为妾。
而是要下堂。
她呢喃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大夫人凄落惨白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一丝破碎般的裂痕,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身,咬紧牙关,眼中带着泯灭绝望的黯然,一头撞在南院的墙上——
血流,鲜红,划过她惨白的面容,一种达到极致的美,却是凄楚至极。
"夫人!"
"大夫人!"
"快!传太医!"
二夫人神色一凛,焦急吩咐道,"拿着我的牌子去宫中请太医过来,再去医馆中请位坐镇医师过来先给大夫人吊着命!"说着从腰际上匆忙解下一块腰牌,丫头接手后飞速跑出去。
前些时候,宫中派下的孙太医也已因老太太身子渐好而返回了宫里,是以侯府别无他医。
刘嬷嬷在顾不得其他,爬起身,叫道,"快!抬着夫人回阁子,再去禀报侯爷!"
上来两个粗壮的嬷嬷,架着早已昏死过去的大夫人快步回了阁子。
二夫人见状,处理好南院之前的事情后,也走了出去。
却是不急不缓的走着。
随身丫鬟远远跟着,二夫人与楚语兰曼步在南院附近,既没有要去探望大夫人的意思,也没有要去禀告楚凌昊。
楚语兰唇边扬起一抹看似无害的微笑,"母亲,等她死了,你才算得上是侯府真正的掌权人。"
二夫人温婉的面容上含着一抹似笑非笑,"她死不死还是个未知数,但,经此事件她才是真的失了宠。"
楚语兰清澈的眸子突然染上浓浓的得意,停步,冲二夫人屈身,"恭喜母亲!隐忍这些年终于一朝报仇雪恨!"
"傻孩子!"二夫人笑嗔,"要不是老太太,母亲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分家几十年,掌家的权利一直在大夫人手中,这叫母亲如何甘心!你父亲也乃嫡出,虽是嫡次子,可总好过庶出。要不是老太太偏爱第一个长子,这爵位指不定就是你父亲的!"
语气中透着酸味,到底是不甘心的。楚语兰心下一惊,压低声道,"母亲小心隔墙有耳,咱们不急,反正她也夺不会权利了,切莫让外人知晓咱们的想法,不然咱们在府中刚建立起的威严,就没了。"
二夫人讪讪笑了笑,眉头舒展,又恢复往日里那温和无害的笑容,"放心吧,母亲有数,倒是你此次去皇上寿宴可有跟京都的小姐打好关系?"
"安心,你女儿是何性子,母亲该是摸得透透得。"楚语兰灵动一笑,"倒是大姐,腿残了,以后说不定也不再是嫡出,而降为庶。"
二夫人摇头,不太赞同,"这可说不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夫人生死未卜,侯爷极有可能心存善念,就这样放过大夫人也很有可能。"她一顿,自嘲轻笑,"你别忘了,可是数十年的感情。他就连休书都说的百感情仇。"
楚语兰若有所思的沉思。二夫人喃喃道,"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