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蝶舞如此一说,当即堂上众人的眼光不由得齐齐朝着齐御风看来,见他倆看上去年纪倒是差不多,但这少年细眉鹰鼻,面孔可憎,却如何能是这千娇百媚的小姑娘相好,心中都是不信。
那店主不满意道:“你休得胡说,这明明是我的客人,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撵出去。”
韩蝶舞听到这话,目光有些惊惶的看着齐御风,叫骂道:“死汉子,你怎么一声不吭,老娘刚才打生打死你也不说帮忙,现在没事了,你还想不认我不成?难道你以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不成?”
齐御风听到这话,纵然心中无愧,但面色上却还是有些发窘,只是低头吃菜。
一边那吴天彪冷笑道:“都只听说穷小子巴巴上赶着金凤凰,却没见过小野鸡倒追穷小子的,人家分明就是没见过你,你扯什么郎情妾意的?”
韩蝶舞款款移步到了齐御风桌前,眉目传情,媚眼如丝,紧盯着他不放,一致过了半晌,见他毫不动心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似乎有些心灰意懒道:“唉,你们男人呐,都是达到了目的,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人……”
她表情楚楚可怜,风情万种,纵然面目稚嫩,但也皮色白净,五官精致,美貌俏丽,而且眉梢眼角,皆是春意,在这漫漫黄土的小镇上犹如一朵白莲花一般,也不由得令众人眼前都为之一亮,都心道,这姑娘若是长的大了,必是一条令无数男子神魂颠倒的小淫娃。
吴天彪看她百般勾引,那齐御风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言不发,便笑道:“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还是乖乖跟大爷回去,大爷伺候你舒舒服服,让你吃香喝辣的如何?”
韩蝶舞此时正在那店主监视之下。在齐御风身旁左撩一下鬓角,右捋一下小辫,嘴角带笑,不住搔首弄姿,与他挨挨擦擦,不断勾引。耳听这一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转头喝道:“滚你妈的蛋,吃屎喝尿去吧!”
吴天彪见她发怒,微微一怔,随即转头指着韩蝶舞对店主喊道:“她骂人!”
店主懒洋洋的摇摇头道:“骂人不管。打架才算。”随后转过头去,皱着眉头道:“姓韩的,你说吃屎喝尿,莫非是要砸我店面的招牌不成?”
韩蝶舞似乎十分害怕这店主生气,当即喏喏道:“不敢,不敢。”
店主看了看她,转过头去又道:“我开门做生意。不能管上太多,但人家这位小哥是老实人,切莫害了人家,容你在这里呆上一天,若没别的事情,明天一早便须离开!”
说罢他便自顾自的朝厨房走了过去。
韩蝶舞听到这话,悻悻的坐到齐御风对面的椅子上,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道:“呦,没想到你长成这个德行,居然还是个女的?”
齐御风听她嬉笑怒骂。无论媚视烟行,还是奋袂而起,滔滔不绝的骂人,似乎熟捻无比,原本就颇怀戒心。此时听她污蔑自己为女人,不仅故意粗着嗓子,扬眉看着她怒道:“你他妈才是女的呢?”
韩蝶舞听到这话,咯咯一阵娇笑,道:“不错呀,小哥挺有骨气,居然敢开口骂我,也不怕我出了这客栈,就把你宰了?我本来就是女人,不信你摸摸。”说罢拍拍自己胸口,示意齐御风过来。
齐御风转过头去,不去睬她,可韩蝶舞却挤到他身边道:“我被这老板威胁,如果不能在客栈找一个相好的,明日就要死在凉州五鬼的手上,你看我才是破瓜之年,就这样舍得?”说着拉起齐御风的手臂,便往怀中一拽。
齐御风被她用力一抓,也不能暴露武功,当即一头栽倒在她的怀里。这般温香软玉贴在身上,他闻得一阵清幽的香气,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低头道:“我一个小商人,能做的了甚么,你还是切莫害我罢。”
韩蝶舞眼前一亮,陡然放手,一转身坐到他身侧,一拍桌子,大叫道:“商人好啊,我最想嫁给商人了,我可以给你烧饭,洗衣,晚上还可以伺候相公,你现在就娶了我,好不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提起齐御风的酒杯喝了一口,一只手指有意无意的浸入了酒杯之中,接着左手轻抚着自己半边脸蛋,趴在桌子之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视着齐御风的额头,又问道:“奴家今晚就陪你睡觉,好不好?”
齐御风苦着脸侧过头去,那韩蝶舞却突然向前一窜,似乎要亲吻于她。
他陡然身形向后躲避,身形几乎就要贴在墙上,这一前一后两人一攻一受,众人那曾见得了这个,不禁都目瞪口呆,有些登徒子,心中痒痒,几欲自己换成齐御风的位置,当即答应了下来。
一边那吴天彪看了一眼,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再看,低下头吃面,摇摇头道:“真他妈骚!”
正当此时,齐御风却见她右手以极快的速度在桌角上写了个“段”字,随后一抹,当即不仅心中一凛。
却见那韩蝶舞后退而去,脸上带着一抹胭脂般的颜色,蔑视着看着他笑道:“不正眼看我韩羽娘的,都不是男人,不过事急从权,就算你不是男人,老娘今日也要跟你一被窝睡了!什么时候那五个混蛋走了,什么时候再说。”
那边吃得正香的吴天彪听到这话,猛然“噗”一声,吐了一地,叫道:“你到底几个名字,怎么又叫做韩羽娘了?”
韩羽娘笑道:“江湖险恶,怎么不得多备下几个名字,姓吴的,我念你们劫的是元军的金子,也算是英雄好汉,破例告诉了你我的真姓,就已经是够意思的了。”
吴天彪怒道:“呸呸呸!我们替你杀了二十多个硬爪子,一两银子没拿到手,就知道你一个破名字?”
韩羽娘咯咯笑道:“是呀。还不磕头谢恩?知道我真名字的,可没几个活人。”
吴天彪怒道:“呸!谁稀罕!”
堂上众人听到这二位谈论杀官截财,竟然视如平常,如此无法无天,当真让人瞠目结舌。而听到这女子居然大厅广众之下说出自己姓名,并说这名字没几个活人知道,心中都是一凉,当即不少胆小的,便踉踉跄跄,饭也不敢再吃。躲回了房中,插住了门闩,直是长吁短叹。
正当几人争论不休之际,小二过来,终于将齐御风一桌饭菜上满,那韩羽娘劈手抓了双筷子。笑吟吟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施宗、施秀,道:”大叔、二叔,咱们一起吃罢?“
施秀久在江湖打滚,见惯了这种赖皮人物,是以方才虽然齐御风窘得不行,他二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有些纳闷。那几个番僧怎么却如同死了一般,不闻不问?
当即他微微一笑道:”这个是三叔,要叫我四叔。不过你要嫁给我这位侄子,进得我们老齐家的大门,却须得守着咱们老齐家的规矩才行。”
韩羽娘微微一怔:“什么规矩?”
施秀笑道:“咱们齐家的规矩就是,男人吃饭,女人不能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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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羽娘皱了皱鼻子,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满,随后不去看他。又向施宗一拱手道:“三叔,您贵姓?”
施宗低着头不去看他,只顾着自己吃菜,一边道:“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
韩羽娘微微一怔。接着又看着齐御风问道:“老公,你叫什么名字?”
齐御风心中哭笑不得,但却还是只能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垂着眉头沉声道:“我叫齐御风。”
韩羽娘拍手叫道:“好名字,《庄子》逍遥游有云,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如此看来,三叔、四叔没有名字,就都是当世圣人,可谓奇男子!”
她看着外面吴天彪等几人一边吃喝,一边不住盯着自己,而自己说了一堆,那三人却俱不吭声,只有施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觉得甚为无趣,当即轻咳一声,低声吟道:“吾家本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
她这一句念出,登时施宗、施秀身形俱震,登时两人一同挥手,一人使出“一阳指”,一人隔着桌子用筷子漫不经心的一点她手臂,同时使出重手法,将她身上哑穴重重封住,接着两人目中冷冽,如同快刀一般,齐齐看着她,直待她稍有异动,便要将其杀死。
谁知道韩羽娘神色却丝毫不慌,她对自己穴道被封,似乎早有预料,见到两人凶恶神态,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合作。
施宗心中叹一口气,心道自己一干人千辛万苦,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看了出来。
原来她方才所念诗词,正是昔日阿盖公主听闻段功与施宗施秀,同遭劫难时所做,至今不过数月,却不知这少女缘何得知。
他心中暗暗寻思:
吾家本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
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
欲随明月到苍山,押不芦花颜色改;
可怜段家奇男子,施宗施秀同遭劫。
云清波粼不见人,泪眼婆娑难自解;
骆驼背上细思量,西山铁豆霜萧瑟。
这几句中间包含着他兄弟二人姓名,那“押不芦花”四个字更是天下闻名,若是念完,他等人身份岂不是全然暴露了出来,那里还能有命在?
当即三人也顾不得吃饭,紧扒拉几口,施宗一使眼神,当即韩羽娘便大摇大摆,在吴天彪目瞪口呆之下,跟着他们三人转回到了客舍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