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回首见胡斐等人面容苍白,行动蹒跚,一举一动都有气无力,忍不住眼角一酸,掉下泪来。
胡斐瞧他一眼,不由得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哭什么哭?”
齐御风当即噤声,擦干眼泪,看着红花会的英雄一个个接踵而出,等看到无尘道长沿着墙根缓缓挪步而出,漠无表情看了朱复华一眼,仿佛一夜老了几十岁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痛。
那白衣老僧确定胡斐等人已然中毒,不由得心中大定,当下对胡斐扬声道:“这位便是雪山飞狐了?前日匆匆一见,未能窥见真颜,幸而今日复而得见。”
胡斐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嘴上尽是破洞,依偎在山壁旁的朱复华,冷笑道:“你白莲教这招暗棋,布得颇深,国家忠孝,师徒亲情,都让你算计其中,老的当真可算得上是老奸巨猾,小的也可称得上是狼心狗肺。”
白衣老僧闻言长眉一轩,冷哼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胜负已分,我等徒劳口舌之争,也是无益。念诸位都是一代武林豪杰,请诸位自尽罢。”
陈家洛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笑道:”现下便是自尽,也是无力,还是请您这位妖僧代劳吧,死在你这样反清复明的枭雄手上,总好过死在鞑子手上。”
白衣老僧笑道:“时至今日才挑拨离间,不嫌弃太迟了些么?既如此,老僧便成全诸位。”说罢,抬手如刀,便向前走去。
胡斐突然昂首哈哈大笑:“老妖僧,你想要杀了我等,却也没那么容易。”
说罢唿哨一声,只见一团白影从檐角飘忽而至,落在地上,正是白狐小飞。
白衣老僧一见这狐狸嘴尖耳圆,眸如点漆,神光清冷,绒毛蓬松,遍体雪白,飞腾之势矫捷如电,落地之后却安然若素,如鬼如魅,神妙莫测,登时便是一惊,道:“极地青狐?”蓦然间脑中想到关于这种狐狸的种种神奇传说,登时身形暴退,守在密道洞门。
齐御风抬头见小飞腹中鼓鼓囊囊,行动也没有往日那般快捷若神,知道它已近了生产幼崽的时候,不禁有些难过,只见小飞舒展筋骨,摇摇蓬松的大尾巴,漆黑的眼珠转头看了他一眼,目中似乎有责怪之意,齐御风心道他待产之前将绝技传授与我,我却没能顶住敌人攻击,守住山庄,不由得心里大为惭愧。
小飞信步向前走了几步,趴在敌人前面。福康安低头看去,这小兽不过一尺有余,长得玉雪可爱,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十分讨人喜欢,不由得笑道:“大师未免多虑了吧?这小狐狸能做什么?胡斐,你就靠这一只狐狸救命么?”
白衣老僧在后面急道:“福大帅,这是极地青狐,我白莲宗所供奉的大神之一,相传当年禹王所娶涂山女即是此神化身,万不可轻视,还请退避三舍,他日再觅良机。”
福康安笑了一笑,目中满是不信,轻哼一声道:“左右,将这狐狸宰了,与我做一件狐皮镶头,擒获者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围追堵截,逼向白狐小飞,小飞待追兵近到身前,纵身一跃,跳到旁边树上,不紧不慢伏在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福康安。
福康安见这小兽迅捷若电,一双眼睛清亮无比,只盯着自己,显然深具灵性,不禁也有些发毛,嘴里喊道:“射箭!射箭!”
小飞听闻,突然站起身来,举止凝重,外华内敛,好半天睁开眼帘,露出一双清华的眸子来,在黑暗中灼灼有光,倏然呼地一下,蹿下高树。
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白絮一闪,接着便听得当的一声响,一名侍卫手中单刀落地,跟著身子晃了几晃。只见他张大了口,忽然身子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他摔倒时虽只一瞬之间,但在场高手均已看得清楚,他咽喉上有一个破洞,血流不止,显然是被白狐小飞一招咬断喉咙而死。
福康安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后退,大叫道:“快杀,快杀!”
周围侍卫接踵而至,小飞迅捷如电,左扑右跳,前抓后挠,便如同一朵筋斗云般滚来滚去,瞬间将围攻之敌杀得干干净净,一双眸子盯住福康安,伸爪招了一招。
福康安目不转瞬的注视著这小兽,只觉得它穿来插去,趋退如电,快得不可思议,看那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心中有了怯意。
再看了一会儿,只见它双目中精光逼射,动人心魄,不禁心中微微一震。
他突然脑中一乱,口中发出嗬嗬之声,提步向前迈去。
身边众多大内高手当即一惊,急忙上前拦住,谁知福康安劈手抓出一柄匕首,“嗤”一下刺进身边一名侍卫的胸膛。
那侍卫跟随福康安鞍前马后,风中雨中已有十余年,当即看着自己胸膛的流血,目中满是不信,倒地死去。
福康安杀了侍卫,只觉得通体欢畅,全身轻飘飘的快美异常,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侍卫觉得诡异,不禁一个个惊惶失措,当下凝神戒备,步履一点点后退,离开福康安有几遥远,提放他暴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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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心中明知不妙,却震慑不住心神,一边哈哈,嘻嘻,啊哈,啊呦的笑个不停,一边走进了小飞,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小飞伏在地上,也是气喘不定,显然也是久战乏力,动了胎气,好半天,它才勉力站起,屁股对着福康安,抬起尾巴,轻轻送了一股气过去。
福康安只觉甜蜜舒爽,一缕香风袭身,当即浑然忘我,接连磕头,一声长笑,越来越是大声。
明月之下,只见一个衣着华贵之人对着一只白狐三拜九叩,不断大笑,众人看得越来越是心底发毛,都觉得此情此景,诡异万分,一个个惊栗得说不出话来。
白狐小飞见福康安如此,也是面带笑意,张开弯弯的小嘴,露出新月般的小尖牙。
只听福康安笑了几声,转为悲戚的哭声,伏地颤抖,仿佛痛不欲生。几个胆大的侍卫刚要上前搀扶,突然听得福康安一声大叫:“致斋,致斋,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皇阿玛赐我高官厚禄,荣宠天下无匹,可是却怎及他强夺你之万一!”
在场红花会,天地会等英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生死视若等闲的英雄豪杰,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在话下,闻听此言,却不禁大为惊恐,当即都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呆了。
那致斋便是当今一等忠襄公,首席大学士和珅和中堂,没想到皇宫大内之中,居然有此等秘史!
一边侍卫也顾不得上前相救,当即有几个立刻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心中一阵恶寒。
这两人一个策马扬鞭,浴血疆场,一个浮华无度,为皇帝执掌乾坤,两人均是春风得意,相貌俊美非常,堪称大清有历以来权臣贵子之典范。
而且这两人向来在朝堂之上,面善心非,弹劾互斗不已,没想到私下里居然有这等惊天动地的故事?
这,这,这,信息量也太大了点吧?
当下便有人心道,据说福大帅的弟弟福长安也是和珅一党,与自己哥哥俨如仇人一般,莫非也因此而来?
只见福康安涕泪交零,一滴泪水溅在地上,逐渐浸染出狰狞的纹路,继而又仰天大呼:“永琰,你当年欺我美貌无知,强夺了我的身子,可你怜我爱我,我却如何不知,可你为何因爱生嫉,将致斋献予了皇阿玛,此仇不共戴天,我真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他长呼之后,又伏地痛哭,口中喃喃道:“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场面一时惨不忍睹。
他这一句一句的大杀器说出,苗人凤虽内功深湛,当世无匹,渐渐已臻入神坐照之境,却也觉得心脏有点承受不住这旷世畸恋所带来的冲击,当即稳定心神,开口道:“御风,将此人绑了,嘴巴……塞好。”
无尘道人长喟一声,觉得他这不肖弟子朱复华,与这些人想比,仿佛也没那么可恶了。
齐御风和习思思对视一眼,看她痴痴呆呆,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迷惘惊恐的模样,知道她人生观,价值观已然破败殆尽,轻叹一声,搭着她的肩膀站起,走到福康安近前,抽出腰间束着的英雄绦,将他困个结结实实。
那白衣老僧愣了愣神,刚反应过来要上前动手,却不料突然胃里翻江倒海,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捂住胸口摇摇欲坠,口中连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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