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串树木在她眼前飞速掠过,又突然显出一个熟悉的脸庞,那张脸庞清俊出尘,却是时常冷若严霜。那人的影子刚刚显现她脑中,心里便顿时一惊,倏然抬手将窗帘给拉上,默然低头再次看着手中的暗器,摆弄起着各种零件。
一旁的慕幽见了,自以为是她思考难题一时不得解而已,也很是知趣地没去打扰她,画临则是坐着静静看书。
送亲大队依旧是走走停停,路过景色宜人的山水林涧便稍作停留。慕幽在马车里待一会儿就觉得闷得慌,忍不住下车骑上枣红马,在大队一侧骑行跟着。
偶尔看见一两只翠飞鸟便拉弓射箭,一路悠然自在玩的不亦乐乎。觉得无聊没什么好玩的了就去找御厨拿些好吃的,吃饱喝足就回到马车里睡大觉,很是优哉游哉清闲欢愉。
御厨们渐渐也和慕幽混得熟络起来,休息时偶尔研究出些新鲜菜式或者点心,就拿去让慕幽品尝,慕幽见有好吃的都是来者不拒,吃完还给还能提出几个建议,御厨们与她也是相处得十分融洽。
青青近日对配制痒痒粉的解药很是热衷,没事就坐在马车里捣鼓,萧楼几次三番想去接近却都被上邪几番恶搞之下给打发走了。
这天将近正午,大队路过一家客栈,众人下马进去歇脚。
掌柜见了立即热情上前招待,几人直接上了二楼靠窗处用餐,侍卫以及随行的宫女杂役们都在楼下就坐。
席间唐隐略有些心不在焉地缓慢夹菜吃,慕幽见了眼神疑惑地看她几眼,总觉得她脸色看起来略显憔悴,神色中也是稍感乏力的样子。
慕幽吃了两口菜,凑近她一些小声问道,“唐隐你不舒服么,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赫连玦在一旁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还未来等唐隐有所回答,他便突然状似关怀地说,“唐姑娘脸色看起来为何如此虚弱,可是此行舟车劳顿难以适应?不如让本王派人送姑娘回府上好生调养。”
慕幽一听面色当即一沉,突然放下碗筷,一拍桌子指着赫连玦,眼神冷厉地看着他,蹙眉质疑道,“我总算明白了,肯定是你之前在唐隐药中下毒,好用这个歪点子拐走唐隐是吧?”
唐隐闻言微微一愣,手指不小心一松,刚夹起的一筷子菜又掉在了碗里,担心自己再给慕幽添麻烦,便立即对她说,“侯爷误会了,此事和王爷并无关联。”话落想要转移话题,转头看向赫连玦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民女不敢劳王爷费心,身体并无大碍,自己可以调整好。”
赫连玦却是在回味着方才慕幽说的话,狭长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隐,讶然问道,“本王竟不知还有人敢在唐姑娘的药中下毒,目前可有线索?”
慕幽瞪眼看着赫连玦,总觉得他的表情很是虚伪,忍不住气冲冲脱出而出道,“你少假惺惺了,就你对唐隐一直不怀好意,真会装。”说着便要挽袖子起身。
画临连忙揽住她腰,摇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莫要冲动。”
赫连玦随手夹了块鱼肉丢到慕幽碗里,淡然道,“这菜甚是不错,侯爷可别错过了,还是好好吃饭吧。”
慕幽夹起碗里那块鱼肉,啪叽仍在桌上,哼了一声说,“鬼才会吃你夹的,谁知道有毒没毒。”话落见画临给她盛了一碗桂圆红枣炖鸡汤,默然接了过来拿起勺子舀着喝了一口。
赫连玦双眸一眯,脸色略显阴沉,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
萧楼悄然瞥了一眼赫连玦,见他神情似是带几分愠怒,旋即对慕幽沉声喝道,“王爷夹菜给你是看得起你,九幽侯你可别不知好歹。”
青青对他如此说慕幽很是不乐意,皱了皱眉咕哝道,“我皇叔都没说话,你干嘛说侯爷。”
一句话说完,萧楼和赫连玦都略显尴尬,原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赫连玦只好闭口不言,故作深沉。
慕幽只是切了一声,不屑地看着萧楼,歪着头瞥了一眼桌上被她抛弃的鱼块,随口说,“世子要是觉得好,你夹走吃呗,我又没拦着。”
萧楼顿时气结,总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倒是没再接话,埋下头闷声吃饭。
唐隐吃了几口便离席,借用厨房给画临和她自己煎药。期间一直小心守着,煎好了画临的药便亲自送到他们房中。
慕幽又是仔细地看了看唐隐的脸色,总觉得没有前两天看起来红润有精神,又是忍不住问她,“唐隐你那个药真的没问题吗?”
唐隐眼神略微躲闪了下,沉默片刻咬着唇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最近似是有些着凉了,我自己配些药调理一下应该就好了。”
慕幽哦了一声,皱着眉拍拍她肩膀,盯着她双眸说,“这身体呐可不能马虎,你要是哪不舒服可要告诉我,不行我找御医再给你瞧瞧。”
唐隐连忙摆手,微微笑着说,“侯爷不必担心,我自己能照顾好的。”
慕幽见她态度肯定,也稍微放下心来,点点头没再多说,唐隐便告辞回了厨房给自己熬药,期间一直小心翼翼守着炉火。
自从得知了心尖血的事情后,她煎药时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紧盯着药罐,却还是让苏遗偶尔钻了空子,只是最后都被她查到了不对,一口药汤未喝全给倒掉了。她心里没办法接受,也想不清楚苏遗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单纯不想再次被他牵着走。
如此一来,近日的身体也是比之前差了些。
苏遗已经接到了离渊传来的密函,得知赫连玦要他秘密拐走唐隐,一想到此事更是心情复杂,虽说秘密送消息回复了赫连玦却迟迟未有行动。
唐隐在客栈厨房煎药的时候,伪装成了侍卫的苏遗就潜在暗处,准备寻找机会偷偷放进药引。他见到唐隐坐在火炉旁托着下巴,似是有些困倦地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拿出事先放在瓷瓶中的心尖血,打开瓶塞准备给倒入翻滚着的汤药中。
苏遗修长的手指正牢牢捏着瓷瓶,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来,倏然紧紧握住他手腕似是要将他手中的瓷瓶甩掉。
他惊疑中扭头去看,发现唐隐已经起身,正是蹙眉看着他,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唐隐冷声问道,见苏遗立即又将瓶塞盖好,她收回手来冷冷看着他说,“以后别再来了,我绝不会再用这个。”
苏遗捏紧瓷瓶,皱着眉语气冷然地讽刺道,“你以为这样能撑多久?”
唐隐双唇紧抿,唇色微微泛白,闭了闭眼微垂着眼眸说,“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
苏遗默然不语,只是动作极快地将瓷瓶中的心尖血倒入汤药中,唐隐想要拦着却是晚了一步,转身便要直接走出厨房,却被苏遗揽住她的腰身给拦了回来。
唐隐羞恼地瞪着他,反手往他手背上刺入一根银针,苏遗轻微皱了下眉,抬手迅速点了她的穴道。
苏遗拿过勺子搅了两下汤药,不多时便将药罐端起,倒了一碗药给冷好了,就端着药碗递到唐隐嘴边想要将药喂进她嘴中,语气冷硬地说,“你这条命是生是死,由不得你选。”
唐隐始终咬紧牙关,奈何他如何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她也未有一丝松口,眼角却在无声中滑下一颗泪水。
苏遗愣了下,缓缓将手松开,拿袖口胡乱给她擦了下唇边洒出的药汁,放下药碗咬着牙说,“你就这么想死?”
唐隐扭头偏向一旁,缓缓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又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苏遗皱眉看着,抬了抬手动作僵硬地用拇指抹去她脸庞的泪,也是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异常冷凝,过了半晌苏遗突然解开了她的穴道,转身默然离开。
唐隐睁开微红的双眸,脸上已经不再湿润,看着灶台上放着的那碗汤药,怅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