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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昭又赐了楚怀安一杯毒酒,酒的颜色偏深,除了酒味还有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楚凌昭亲自煨热了斟了一杯递给楚怀安。
“喝吧。”
楚怀安接过来没急着喝,心里不停琢磨着自己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娘……”
“朕会让她颐养天年。”
楚凌昭答得很快,很清楚他想要什么,楚怀安点点头,想到苏梨。
他有很多话很多话还没跟她说,想写点什么让人转交给她,又莫名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人都死了,还非要写点什么东西给她,不是存心让人家不开心吗?
想到那天苏梨喝醉酒说的话,楚怀安有点心疼。
“谨之不想喝了?”
楚凌昭问,楚怀安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有些旧的荷包:“可以让人把这个转交给阿梨吗?”
这点小要求楚凌昭自然是要同意的,立刻唤了人来把东西送出宫去。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楚怀安想不到别的事,朝楚凌昭举了举杯:“愿兄长与远昭平安无虞!”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毒酒的滋味不怎么好,喝下去以后,从喉咙到胃里都是火烧火燎的,楚怀安皱了皱眉。
“毒还有一刻钟的样子才会发作,你回去吧。”
楚凌昭说,楚怀安了然的起身往外走,这里只有他和楚凌昭,就算楚凌昭赐了毒酒给他,他也不能当场身亡在这里,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当今陛下残害手足。
出了门,楚怀安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这皇宫他熟悉得很,他记得少年时每一次进宫与苏挽月不期然的偶遇,也记得和楚凌昭、楚凌熙一起玩耍的时光,他比他们都活得恣意洒脱,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死掉,但在死亡要来临之前,他很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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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平日一样穿过重重宫门,出了宫门口,驾着马车直走然后右转再左转,很快就能到尚书府,尚书府的院墙不高,守卫也不严,很容易就能翻进苏梨的院子。
想到这里,楚怀安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虚幻的亮光。
那个荷包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她手上去了吧。
那里面装着两份婚书,还有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那石头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头,是苏梨多年前送给他的,明明那时他以为自己那么热烈的喜欢着苏挽月,却下意识的珍藏着苏梨送给他的东西。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对她生了莫名的情愫,只是他未曾察觉,她也不曾知晓。
阿梨,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要变成混蛋了。
腹部绞痛起来,楚怀安捂着肚子缓缓蹲下身去,有路过的宫人看见,忙慌慌张张的跑来:“侯爷,您没事吧?”
“……” “侯爷?”
“……快背爷出恭,爷要拉裤子了!”
擦你丫的楚凌昭,幼稚鬼!巴豆这种东西来了一次竟然还来第二次!
宫里一时闹得人仰马翻,那个荷包却还没有送到苏梨手上。
昨晚陆湛睡熟以后就被陆戟抱回家了,今天一大早苏梨便带着两个护卫去礼部登记,把昨天看好的十间铺子都记到自己账下,又跟着礼部的官员坐马车去城外看田地。
苏梨虽然书读得多,却没有自己种过地,便把十一带上。
七娘去年做的就是种桑树养蚕的买卖,因此十一也懂得其中一些门道,暗中给苏梨提了不少建议,最后得知自己看过的地大多数都要归苏梨所有的时候,十一整个人都懵了。
这么多地,光收租都够吃一辈子了吧!
十一看苏梨的目光变得越发敬畏起来,他以前觉得七娘是陇西县里最厉害的人了,如今看见苏梨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目光有多短浅。
看完地大家又坐着马车慢吞吞的回城,快入城的时候马车却被人拦住了,片刻后护卫来报:“姑娘,是驻扎在城外的守军,说要查看马车是否完全才能放行。”
苏梨了然,这些人都是陆戟和陆啸从边关带回来的,警觉性比一般的护城兵要强得多。
苏梨带着十一下车,她今天依然没戴面纱,下车以后,不远处有人吹了几声口哨。
这在军中是常事,军中都是糙老爷们儿,若是见到稍稍看得过眼点的女子,就会吹个口哨说几个荤段子,没有特别的恶意。
苏梨没介意,也对护卫使了眼色让他们不要小题大做。
有两个将士上前把马车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知道他们在战场都挺辛苦的,一起出城的礼部官员官职不高,也很客气,嘴上一口一个军爷喊着,那两个将士没查出什么,扭头将目光放在苏梨身上,眼神变得晦暗:“你们出城干什么的?你是什么身份?”
礼部的官员刚要说话,那将士抬手用刀鞘指了指苏梨:“怎么感觉你有点可疑,过来让爷搜一下身!”
这话一出,礼部官员的脸色变了,害怕的往后退了退,苏梨没觉得羞臊亦或者难堪,她平静地看着那将士:“这些时日进城的人都要搜身?”
“不全搜,看心情。”那人笑着说,故意拔高声音:“长得特别好看或者身材特别好的娘们儿路过,就搜一搜!”
这话恶俗且下流,惹得其他将士都哄笑起来。
苏梨沉了脸,陆戟治军向来严厉,边关那些将士虽然会说荤段子,但从来不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你不是镇北军。”
苏梨笃定的说,眼神带了一丝凌厉,那将士挑眉:“哟,小娘子挺有胆识的,还知道镇北军?”
那人说着话伸手想摸苏梨的脸,被旁边的护卫挡住,那人脸上的玩味越发的足,扭头吆喝:“兄弟们!这个娘们儿有点意思,都过来看看!”
话落,一群士兵围了过来,礼部的官员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往两个护卫身边躲了躲,颤着声警告:“你……你们别乱来!我……我可是朝廷命官!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死罪?老子为了远昭抛头颅洒热血,刚打完仗回来,玩两个女人怎么了?”
企图摸苏梨脸的那个人理直气壮的说,眼底闪过凶光,丝毫不惧,苏梨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是蘅州的守军还是骠骑军?”
苏梨准确说出了分类,那人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舔舔唇露出一抹邪笑:“过来给爷香一个,爷就告诉你!”
找死!
苏梨冷了脸,低声对身边的护卫吩咐:“拿下他们两个!”
话落,其中一个护卫迅速出手,将两人钳制,想占苏梨便宜那个人直接被踩在脚下。
苏梨从他腰上扯下腰牌,看见这人叫赵三狗,原本隶属于骠骑军。
赵三狗这几日占了不少便宜,头一回遇到敢反抗的,一时觉得丢了面子,立刻大喊:“兄弟们!都愣着做什么,抓住这个臭娘们儿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咱们是远昭的功臣!”
赵三狗吼完,周围的人立刻蠢蠢欲动,苏梨抬脚在赵三狗胸口狠狠踩了一下:“边关那么多英烈的亡魂都没急着揽功,你有什么资格?”
说完,苏梨扭头看向众人,浑身气势大开,高声吼道:“镇北军何在?”
边关三万将士死伤惨重,但总归还有活下来的,无论如何,陆戟和陆啸回京,会带上他们。
有他们在,今天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然而苏梨吼完,周围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许是被苏梨的气势震住,他们看她的目光不再像刚刚那样龌蹉,却在无声中透出让人异常压抑的悲戚。
苏梨心头一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镇北军何在?”
苏梨又喊了一声,她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周围的人,试图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可是三万人,不可能全军覆没!
人呢?
“胆小鬼,滚出去!”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个将士被推了出来,他被推倒在地上,像是怕光一样,蜷缩成一团,努力将自己的脸挡住,两腿不停地蹬着,想要再跑回去。
赵三狗嗤笑起来:“窝囊废、胆小鬼,赫赫有名的镇北军原来都是群胆小怕事的娘们儿!”
“你再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苏梨怒吼,大步走到被推出来的那名将士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想看看他的脸,却抓了个空。
他没了一只手。
“啊啊啊!”
伤口尚未完全痊愈,他像是又经历了一次断手之痛一样惨叫起来,苏梨忙收回手,柔声安慰:“对不起,我不碰你了,你先冷静一下!”
他听不进苏梨的话,还是不停地往后退,旁边有人讥讽:“不就是断了只手么,这个孬种天天晚上鬼哭狼嚎的吵得大家都睡不好觉,一个当兵的,连刀都不敢拿,真不知道将军把他带回来做什么,还不如让他死在边关算了!”
说话人的语气冷漠极了,苏梨蹲在地上,两只手紧握成拳,胸腔被怒火灼烧得有些发疼。
她很清楚,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后来陆戟和顾炤带去的援兵,他们根本不知道守城的将士对那座城的感情,更不知道在他们到之前,那些将士都经历了什么。
军功是那些将士用血肉之躯换来的,是用来祭奠亡灵的,而不是被他们这样的人作为吹嘘的谈资!
“你叫什么名字?”
苏梨忽略周遭那些讥讽轻声问,她的声音刻意放柔,尽可能的不要惊扰到眼前这个战士。
那战士往后退缩的动作幅度小了些,没有说话,仍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好像自己的脸见不得人一样。
镇北军向来堂堂正正,怎么能被一场大战摧毁成这样?
苏梨看得眼眶发酸,声音越发温柔:“把你的腰牌给我,你祖籍在哪里,我可以让将军准你假回家探亲。”
不知被哪个字眼刺激到,这个人突然哭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那声音嘶哑,哭着哭着又掺杂了自嘲的笑,笑里充满恶意,似乎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周围嘲笑地声音越发的多,苏梨冷眼扫了众人一眼,给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护卫抬手将那将士劈晕。
“把他带上车。”
苏梨吩咐着,站起身面色冷肃的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开口:“陛下下令犒劳三军,诸位身上都有军功,有诸位护着远昭,是远昭之幸,陛下会恩赏各位,远昭的百姓也会崇敬各位,这一切都是大家用死伤之躯换来的,但并不是诸位以此欺负弱小的资本!”
苏梨的声音很大很沉,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一群大老爷们儿被这样一个弱女子训斥,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那赵三狗越发生气,张嘴乱吠:“哪儿来的臭娘们儿,爷们儿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躺在什么人的胯下发骚呢!你他娘的哪儿来的底气跟爷爷这么说话?”
赵三狗这话说得不堪入耳,苏梨眼尾一沉,转身走到护卫身边,抽了护卫的佩刀在赵三狗脸上划了一下。
“只凭这一句话,我可以要了你的命!”
苏梨冷声说,那一刀极狠,在赵三狗脸上划了一个大口子,血肉翻飞,不知是不是被血刺激了情绪,周围的人情绪越发躁动,两个护卫绷紧身体将苏梨护在身后,其中一个探向腰间的信号弹,只要情况不对就立刻叫人支援。
眼看情势剑拔弩张起来,一行人忽的策马本来,为首那人穿着银色盔甲,披着黑色披风,长着络腮胡,身形高大壮硕,乍一看跟魁梧凶悍的门神一样。
“老子一会儿不在,又他娘的闹什么?”
人未到,大嗓门的怒吼先到,声音粗沉得叫人心头发颤。
这声音落在苏梨耳中有些耳熟,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瞪得如铜铃大小的眼。
“赵虎大哥?”
“苏姑娘?”
苏梨和赵虎同时开口,语气皆有些欣喜,一旁快吓哭的礼部官员面上一喜,要冲过去告状,被苏梨拦下。
“没什么大事,有些误会罢了,让其他人都散了吧,只是要劳烦赵大哥把这位叫赵三狗的带上,先随我一同回城去国公府一趟!”
赵虎一看苏梨手上染着血的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横眉怒目的看向众人怒斥:“将军明日就要带大家去西山驻扎,你们既然皮痒不老实,就等着将军来扒掉你们一层皮吧,还不回去好好待着?”
赵虎吼完,众人立刻散了,那赵三狗隐约觉得要坏事,还要嚷嚷,被赵虎抬手卸了下巴丢到马背上。
苏梨又要了一匹马和赵虎同行,让马车在后面跟着。
“赵大哥如今是少尉了,恭喜大哥。”
苏梨贺喜,赵虎笑笑,表情和寻常一样豪爽,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沉郁悲伤:“有什么好恭喜的,老贺和老李都不在了,我这少尉都是捡漏捡来的。”
“边关三万驻兵还剩下多少?”
“两千。”
赵虎轻声说,语气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苏梨滞了滞,这些人都还好吗?
“挺好的,将军把他们都带回京了,再过些时日,将军会上奏给陛下,给他们盘缠和封赏,让他们都回乡娶媳妇儿种地,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打仗了。”
最后一句赵虎说得很感慨,他们这群人当初在边关,说得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卸甲归田,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现在终于实现了,当初说那些话的人,却大多都不在了。
苏梨点点头,心情依然凝重,她不知道刚刚被她带上马车的那个将士是特殊的例子还是镇北军中活下来的两千人大多数都是这样。
他们虽然从战火中都活下来了,人却已经废了。
入城以后,苏梨让礼部的官员先回去,又让一个护卫先送十一回去,这才和赵虎一起去了国公府。
庆功宴以后,国公府的门重新刷了漆,门匾也换成了上好的金丝楠木,国公府三个大字则是用纯金打造的,远远看着熠熠生辉。
护院还是之前的,认得苏梨和赵虎,远远看见就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去。
陆啸和陆戟正在后院练武,看见苏梨和赵虎进来,赵虎手上还拎着个受了伤的人,立刻停下,四人一起去了大厅,赵虎把赵三狗丢到地上。
“这人可是做了什么得罪阿梨了?”
陆啸问,让人上了热茶,又吩咐人去做晚膳,庆功宴上陆戟落了苏梨的面子,陆啸正琢磨着要让陆戟给苏梨道歉,今天倒不失为一个时机。
苏梨没急着说话,一杯茶全泼在赵三狗脸上,茶是烫的,赵三狗立刻被烫得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没看清周围的环境就破口大骂:“谁他妈的不想活了,老子草你八辈祖宗!”
“哦?有志气,我在军中这么久怎么没发现手下还有这么有志气的兵?”
陆啸幽幽地说,用眼神示意,让下人重新奉了杯茶给苏梨。
听见陆啸的声音,赵三狗浑身一僵,看清陆戟和陆啸端坐在那里,顿时浑身发冷,整个人都清醒了,噗通一声跪下:“末将拜见国公大人、拜见将军!”
“叫什么名字?我这些日子怎么没见过你?”
“会国公大人,末将赵三狗,以前是骠骑军二骑副,后随侯爷一起赶赴边关支援,与国公大人见得少。”
“原来是骠骑军,我就说镇北军里没有你这种披着人皮的黄鼠狼。”
陆啸点点头,喝了口茶,他在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看人的眼光毒辣得很,光看这赵三狗尖嘴猴腮的长相,就知道他没干什么好事。
被怼了一番,赵三狗也不敢说什么,默默咽下一口气,余光看见苏梨坐在旁边,已知大事不妙,自己开始认错:“末将有罪,请国公大人、将军责罚!”
“既然有罪,你先说说自己所犯何罪?”
陆啸温和的说,赵三狗狐疑的看看苏梨,不确定在自己醒来之前苏梨都说了些什么,苏梨垂眸并不看他。
“国公大人问你话,你看旁人做什么??”
陆戟冷声开口,浑身散发着冷厉的威压,赵三狗连忙如实交代:“回国公大人,末将一时猪油蒙了心,起了歹意,在这位苏姑娘进城之时,要求搜查马车和……和苏姑娘的身。”
说到搜身这里,赵三狗心里打了个突,猛然想到平日听见旁人说,陆戟身边有个姑娘,与他感情甚好,此次回京只怕要讨了做老婆,再结合刚刚赵虎的反应,赵三狗隐约猜到苏梨的身份,顿时暗暗叫苦,却也不敢隐瞒。
“搜了吗?”
陆啸问,语气沉沉,听不出喜怒,赵三狗哪里敢认,一头磕在地上:“只搜了马车,没搜身!”
你丫搜了身今儿怕是要横着被抬出国公府了!
赵虎腹诽,想出手教训赵三狗一番,又听见陆啸偏头问苏梨:“阿梨,他说的可属实?”
“……”
苏梨低垂着头不说话,赵虎顿时大怒,一觉将赵三狗踹飞,扯着嗓子怒骂:“你丫找死,还不快实话实说!”
赵虎那一脚非常人可比,赵三狗躺在地上吐了血,捂着胸口回答:“不……不止这位姑娘,还有这……这几日进城的姑娘,都……都被搜了身,还……还许给哥几个了。”
赵三狗早前听闻过陆戟和陆啸治军森严,这次踩着边关三万守军的尸首捡了大漏,他本以为自己过不多久又会回到骠骑大营,便没把这些放在眼里,谁知道今天会碰见苏梨,直接把篓子捅到陆啸和陆戟面前。
怕自己会死在这里,赵三狗立刻又道:“国公放心,哥几个家中尚未娶亲,过些时日就会去这些姑娘家中下聘提亲,哥几个只是熬了太久,一时没……没忍住。”
赵三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蚊子似的叫人听不清,陆啸和陆戟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那赵虎更是怒火滔天,恨不得马上把他撕成碎片。
狗日的什么叫没忍住?没忍住就可以随便糟蹋良家妇幼?没忍住就可以当畜生?那老子可不可以因为没忍住宰了你??
苏梨还是垂眸坐在那里没动,一手端着下人新奉上的茶,一手轻轻摩挲着杯沿。
陆啸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三狗,他脸上的伤口张得更开,看上去狰狞恐怖。
“阿梨是因为这个才伤了他的脸?”
“不是。”
苏梨终于开口,把之前从赵三狗身上扯下来的腰牌递给陆啸:“我动手是因为他对边关将士的亡灵不敬。”
苏梨没具体说他是如何不敬的,但只凭这一句话,就够要他的命。
这一次陆戟比赵虎动作更快,起身一脚将赵三狗踢到门边,又将他拎起来丢到外面,赵虎跟着追出去,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对老子的兄弟们说三道四!”
陆啸接过苏梨手中的木牌看了一眼,这个叫赵三狗的还有些身份,是赵飞扬以前的心腹亲卫,与赵家一族有些关系。
陆啸看完木牌上的字,将木牌收进袖中,偏头慈爱的看向苏梨:“阿梨受了委屈,打算如何处置这个畜生才能解气?”
“全凭国公大人和将军处置,我并不觉得委屈,只是替留在边关那些将士不平。”
苏梨是真的不觉得委屈,赵三狗确实没占着她的便宜。
陆啸沉默,等陆戟和赵虎把赵三狗打得面目全非以后才出声制止。
赵虎立刻停下,陆戟却还不解气的多大了一拳,那一拳打得赵三狗闷哼一声,神智不清起来。
赵虎把赵三狗拖进来,留下一路血淋淋的痕迹,赵三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你们不……不能杀我,我是骠骑军,是霍西王的心腹……”
霍西王赵擎是赵飞扬的父亲,当年也是跟随先帝在战场厮杀的人,后来在战场上没了一条腿,回来以后先帝破例封了他为异姓王,其子赵飞扬及冠以后,便袭其兵权做了骠骑大将军。
去年陆戟去了赵飞扬的首级,这事儿赵擎还没入京讨个说法,现在若是再动了他的人,的确会显得有些欺人太甚。
陆啸垂眸看着他,像看着一条死狗:“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归镇边将军管,那便要守镇北军的规矩,奸淫妇孺者,当阉割处死,就算是赵擎亲自来了,也照杀不误!”
别说是赵擎,就是楚凌昭亲自来求情,陆啸都不会卖这个面子。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令如山,哪怕帝王也不能轻易更改!
“赵虎,把他给我拖下去!”陆啸命令,想了想又对陆戟吩咐:“军心如今已经涣散,你也不必等到明日,今天就直接把人拉到西山好好练练!这几日犯了军令的,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那些被害的姑娘,该怎么认错道歉就怎么认错道歉。”
“是!”
陆戟和赵虎离开,大厅一时安静下来。
陆啸背着手叹了口气,这一路回京,他对军中的不正之风是有所耳闻的,他也跟陆戟沟通过,想着这两日就着手整顿,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他们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国公大人是故意支走将军的吗?”
苏梨问,聪慧至极,陆啸脸上的凝重散去,换上放松的微笑:“也不是故意,只是那小子之前在宴会上犯浑,惹恼了阿梨,我怕你心里不自在,才让他走的。”
“……”
苏梨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那日宴上所说,均是肺腑之言,能认国公大人为义父,确实是阿梨的荣幸。”
“阿梨既唤我一声义父,那我更应该替你教训那小子一番了,便是他统率了天下兵马,也不能欺负我的女儿!”
陆啸说得理所当然,苏梨怔住,这么多年,苏梨没得到过母爱,苏良行也从未对她有过特别的关爱,像这样被长者维护,还是第一次。
而且那一声女儿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已经完全接受苏梨是他女儿的事实。
鼻子有些发酸,苏梨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转移话题:“我的确有话不方便当着将军的面说,今日之事实乃偶然,我发现活下来的一位边关将士残留了很大的心理创伤,据旁人所言,他现在日日做着噩梦,连刀都不敢碰,我担心其他人也有这样的问题。”
“这事在军中很常见,的确是个隐患,为何不能当着那个混小子的面说?”
苏梨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国公大人可知将军昨日打了阿湛一巴掌?”
陆啸皱眉,他征战沙场多年,熟练运用兵法,如何不知苏梨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分明是怀疑陆戟心理也有创伤。
陆啸回到主位坐下,面容染上一丝疲倦。
他带了很多年的兵,可以轻易察觉到手下这些兵的情绪变化,却独独忘了自己的儿子。
随着年纪的增大,他和其他人一样越来越觉得他的儿子很强大,似乎无所不能。
刚刚苏梨一句话将他拉回来现实,他才发现在那些盛名背后,他的儿子也只是个寻常人。
“是我……老糊涂了!”
陆啸感叹了一句,细细思索起陆戟最近的表现,发现他的确是比以前更沉默寡言,脾气似乎也更为急躁,就像刚刚,赵虎那样鲁莽地性格都可以做到令行禁止,他却没能克制住。
许是陆啸脸上的情绪太过消极悲伤,苏梨没有再客套的叫他国公大人,而是尝试着唤了一声:“义父。”
陆啸掀眸看向她,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信赖。
“此事暂时不可宣扬出去,我还需要再多了解一点情况,等想出合适的对策,过些时日会请陛下定夺处理,我今天跟义父说的也只是猜测,义父的阅历丰富,比旁人更有经验处理这些事,如今将军心愿已了,有义父和阿湛在,将军想来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苏梨明显是在宽慰他,陆啸欣慰的舒展眉头:“阿梨,以后你直接叫我爹吧。”
他其实一直想要个女儿,只是后来妻子早亡,没了机会。
“……爹!”
“诶,乖女儿!”
从国公府出来,苏梨的眉眼是弯着的,由内而外散发着开心。
她又有爹了,这个爹很正气,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以后还会很疼爱她。
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回到县主府,刚踏进大门,苏梨收到宫里侍卫送来的一个破旧的香囊,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整齐叠着的纸。
呵呵,某位姓楚的朋友果然说到做到,悔婚悔得非常彻底,把婚书都给她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