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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从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愣住,楚怀安也有些诧异,指着苏梨问:“你不认得她?”
陆戟拧眉,目光又在苏梨身上过了两遍:“这位姑娘衣着不俗,与侯爷并肩同行,似乎关系亲近,可是尚书府的千金?”
他的语气很不确定,只能靠衣着打扮来推测苏梨的身份,可见是全然不记得苏梨了。
那他怎么还记得楚怀安?
苏梨正疑惑,陆戟又看向楚怀安:“我已准备赶赴边关,侯爷来此可是陛下还有什么旨意?”
“赶赴边关?你现在要去边关?”
楚怀安拔高声音,陆戟脸上闪过悲痛之色,却很快克制住:“是,胡人并不安分,封赏大典已经结束,我自当回边关驻守。”
封赏大典……
苏梨惊愕的睁大眼睛,明白过来陆戟是把认识她以后的记忆丢失了。
这个时间点掐得那么精准,所有人他都还能记得,独独记不得苏梨,且从之前的记忆之中也找不到任何联系。
顾漓惨死,还被剖腹取子,那样痛苦的事他没有忘记,偏偏忘了苏梨。
是觉得她曾经的喜欢也是一种负担,所以潜意识的将那段记忆封存起来了吗?
心底涌上难过,像细密的网将一颗心罩住,然后一点点收紧,很疼。
楚怀安抓紧苏梨的手,开口想把苏梨和他的关系告诉他,被苏梨反握住手摇了摇。
那是苏梨下意识的反应,阻止了楚怀安以后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既然她已经放下,陆戟又觉得那是困扰负担的话,忘了不是对彼此都好吗?
“兄长,你记错了,如今你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胡地被收入远昭版块,现在是远昭国恒泽年秋!”
“……”
听见国号,陆戟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顾漓惨死,要抓住忽可多替顾漓报仇的时候,然而有人告诉他,忽可多被他杀了,胡地也全都成了远昭的。
陆戟陷入沉默,一时接受不了太多信息。痛失顾漓以后,他的性子变得极冷,对楚怀安和苏梨也没有太多信任,直到看见岳烟整个人才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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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已简单告诉岳烟发生了什么,岳烟看向陆戟的神色晦暗,将他带入房中替他把脉。
“将军之前被忽鞑一刀贯穿心脏,如今胸口可会作痛?”
岳烟低声问,仅从脉象而言,能看出陆戟的伤恢复得很好,脉象很稳,看不出其他问题,陆戟皱着眉摇头,神色恍然:“我并未觉得哪里不适,只是对他们所说没有丝毫印象,这六年时间既是我亲身所历,我怎会忘得如此干净?”
陆戟十分不解,他也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但若要遗忘,多半是发生了十分痛苦的事,当事人刻意回避不愿想起罢了。
他自认心性还算坚韧,怎会通过这种方式逃避痛苦?
陆戟不懂,猛然紧张起来:“可是阿湛和我爹出了什么事?”
“他们很好!”岳烟连忙回答:“阿湛在京中念书,很是乖巧听话。”
“阿湛回京了?”
陆戟诧异,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陆湛刚被他从顾漓腹中剖出,身子十分孱弱,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所以未曾带回京中,也没有告诉自己父亲。
“……是。”
“是我杀了忽可多以后带他回京的?”
陆戟问,顾漓葬在边关,下葬那日他在顾漓墓前发过誓,会替她报仇雪恨,然后再带陆湛回京,认祖归宗。
事情发生得突然,岳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亦不擅长撒谎,正犹豫着,苏梨敲门进来。
“兄长可还好?”
苏梨问着,端了一壶花茶坐到岳烟旁边,动作优雅的帮二人斟茶。
岳烟心里正紧张,忙捧了一杯茶掩藏自己的心虚。
“这六年发生了许多事,兄长若想知道,也可问我。”
苏梨主动的说,现在这么多人中,陆戟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独独对她是全然陌生的,她却自告奋勇要告诉他这缺失的六年都有过什么。
陆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复又看向岳烟,想要辨别苏梨所说是真是假。
看出他的意图,苏梨主动开口:“我叫苏梨,曾是尚书府三小姐,后来被歹人所害坏了名声,离家出走又遇山匪,正好遇到兄长,受过兄长恩惠。”
“后来安家作乱,朝中腐败有人贪污军饷,我为报将军大恩,受兄长所托将阿湛带回京中,暂入苏家祖籍,以免发生不测,好护他周全。”
借着泡茶的功夫,苏梨已将这些年的事都梳理通透,按照事情先后告诉陆戟,只摘除了她曾对他动情的部分。
“我与侯爷是青梅竹马,因为求情,侯爷帮忙查清军饷贪污一事,后来安家逼宫,兄长提了乱贼赵飞扬的首级回京救驾,大功一件,再后来胡人使臣团进京,十万大军压境,远昭元气大伤,侯爷与兄长养精蓄锐一年,终将胡地收入远昭版图!”
多少血雨腥风、惊心动魄的内幕都被苏梨简单几句话带过,她与陆戟的关系也变成了单纯的报恩。
陆戟眉头拧得更紧,对这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仔细琢磨却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安家圣宠已久,毕竟赵飞扬的名声不好他在边关也是有所耳闻的。
陆戟没有提出质疑,苏梨清浅的笑起:“我也算救过阿湛的性命,老国公与我投缘,曾想撮合我与兄长,但我与侯爷定情在前,兄长又心有所属,你便奏请陛下让国公大人认我做了义女,所以……”
苏梨停顿了下,眸光明亮如星:“就算兄长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天下人却都知道我当唤你一声义兄!”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陆戟的心被苏梨明亮的眼眸撞了一下,他常年待在边关,相熟一点的女子除了顾漓和岳烟再无其他,尚且不清楚苏梨的性子,只觉得她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并不让他觉得反感。
义妹。
他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以前顾炤刚带着顾漓到边关的时候,他其实羡慕过顾炤有一个软软糯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妹妹。
他也幻想过自己如果有妹妹会是什么样,但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有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温声唤他一句‘兄长’。
如果他真的认了苏梨做妹妹,那不管怎样,他是应该照顾她的吧。
思及此,陆戟沉声开口:“这些事我会去查证,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日后我自当护你周全。”
他自是有担当的,哪怕不记得那些事,也还是会认下属于自己那份责任。
“兄长不必如此慎重,回京之后我便会与侯爷成亲,身为逍遥侯夫人,断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苏梨笑得云淡风轻,丝毫没让陆戟觉察到背后隐含着什么。
从脉象上看不出陆戟有什么问题,岳烟只给陆戟开了一些调养身体的方子,第二日要一大早进京面圣,众人没再过多纠结。
第二日寅时一刻,众人出发,到城门口时天刚蒙蒙亮,晨曦挟裹着清凉的秋意倾洒而下,城门早就大开着,楚凌昭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站在城门口,赵寒灼和顾远风如左膀右臂站在他身后。
苏梨发现顾远风的朝服又变成了绛紫色,上面用青色和银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鸾鸟,腰间是一掌宽的金玉腰带,端的是沉稳大气,竟已官居丞相!
顾远风挺直背脊站在楚凌昭身后,待楚怀安率领众人走近,他的目光便精准的落在苏梨身上。
近两年未见,他身上的气场也有了变化,许是身居高位,他面上带了不怒自威的气场,眸光清冷,比之前更加孤傲,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苏梨与他目光相接,忙勾唇笑笑,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苏梨心里有点忐忑,当初只有她和楚怀安两人知道忽鞑要带她走的事,除此之外再没告诉任何人,只怕先生心里也是对她气恼颇多。
苏梨惴惴的想得出神,楚怀安忽的把手伸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抓进怀里,也不顾一众大臣如何想,只对着楚凌昭道:“陛下,臣回京路上找人看过黄历,十日后便是黄道吉日,臣要成亲!”
他要成亲,只是通知,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连请陛下恩准这样的客套话也没说。
好像不管陛下准不准,这亲都是要成的!
文武百官微微睁大眼睛,不过对逍遥侯的行事作风早就习惯,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偷摸着去看楚凌昭,看他要如何应对,毕竟陛下之前可是下过命令,三年内举国守灵,不得行婚嫁之事呢。
楚凌昭没有生气,脸上带着笑:“骠骑大将军和兵马大元帅收复胡地有功,举国同庆,禁婚令提前解除,十日后,逍遥侯与苏县主大婚!朕亲自主婚!”
楚凌昭的声音很大,后面的宫人忙记录下来,礼部的官员也暗暗一惊,没想到这婚事这么容易就定下了。
以逍遥侯现在的身份地位,这婚事怎么也要办得轰动天下,聘礼嫁衣这些可都还没准备呢,十日的时间怎么来得及?
礼部的官员越想越焦灼,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让人忙活起来。
得了允许,楚怀安脸上带了一分笑意,对其他的事漠不关心,只揽着苏梨轻轻捏着她腰间的软肉。
苏梨有点怕痒,不动声色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楚怀安偏头与她对视片刻,打断楚凌昭和陆戟的对话:“我未婚妻饿了。”
“……”
半个时辰后,楚怀安揽着苏梨进了皇宫。
捷报早就传入京中,庆功宴就定在今晚,进宫以后宫人先奉上精致的茶点让苏梨垫垫肚子,随后礼部的官员匆匆忙忙找来要和楚怀安商量聘礼和婚嫁之物的细节,楚怀安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便丢开:“这些东西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
“可是侯爷,这……”
那人还想再说点什么,见楚怀安脸色发冷,释放出冰冷的威压,立刻冒出冷汗,连声开口:“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等人走了,苏梨也吃完了一盘糕点,见他脸色依然不大好,不由开口:“我之前听二姨娘说,婚嫁之事十分繁琐,要准备的东西也非常多,礼部主管这方面的事,有他们帮忙不是很好吗?”
楚怀安一脸沉郁:“是我成亲,又不是他们成亲!”
“……”
苏梨眼角抽了抽,莫不是婚礼上的大事小情他都要亲自动手?
思及此,苏梨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侯爷,你不想让旁人插手,是要亲手帮我缝制嫁衣吗?”
苏梨本以为楚怀安会意识到他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没想到他似乎早有准备,抬手帮苏梨擦去唇角的糕点屑:“我既说了要娶你,便会力争事事做到完美,让你不留遗憾的出嫁。”
“……”!!
所以你莫非真的私下偷偷帮我准备了一身嫁衣?
苏梨心下惊讶,脸上也显露出几分心思,楚怀安擦了糕点屑,手却没有拿开,片刻后倾身,苏梨下意识的后仰想躲,被楚怀安箍住腰肢吻住。
他问得颇为强势,将她口中甜美的糕点味道全部卷走,一寸寸染上他的气息。
“唔!”
苏梨喘不过气哼了一声,楚怀安这才松开她,仍与她额头相触,鼻尖相抵。
“阿梨,我们要成亲了!”
他喘着气说,手箍得更紧,勒得苏梨腰有点疼,苏梨抬手捶了捶他的肩膀,正要挣扎,却听见他不舍的低喃:“按照祖制,今晚以后你我就不能见面了。”
婚期已定,未婚男女自是不该再见面的。
他向来无状不守规矩,陡然说起这个,倒是让苏梨很意外。
感觉他浑身散发出强烈的不舍,苏梨有些好笑:“不过十日,很快就过了。”
“不快!”
楚怀安闷声反驳,自重逢以后,他和苏梨便日日形影不离,最多也就分离一个时辰,如今要足足十日不得相见,他如何忍得住?
一路相处了几个月,他那股子刻意伪装出来的冷然在苏梨面前悉数崩塌,渐渐又变回之前苏梨熟悉的楚怀安。
苏梨心底柔软,小声道:“你若是不想守这规矩,不守便是,反正也不会有人说你。”
出乎苏梨意料的是,楚怀安拒绝了她的说法。
他说:“要守的。”
他什么规矩都可以不守,在这方面的规矩却是一定要守的。
他要和她长长久久,儿孙满堂,一丝一毫不好的兆头都不能有!
苏梨大约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便也由他抱着温存。
没多久,宫人敲门,礼部官员去而复返,还没说话就看见楚怀安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吓得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他哪里知道这个时候楚怀安恨不得时光飞逝,立刻能把苏梨娶回家洞房,便是楚凌昭来了,也照样只觉得碍眼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侯爷,下官是想问县主十日后要从县主府出嫁还是从国公府出嫁?”
这是个问题。
苏梨自立门户,住的是县主府,但当初楚凌昭金口玉言说了,陆啸可以认苏梨做义女,苏梨如今也没什么亲人,若是从县主府出嫁,未免显得太过寒碜。
而且,县主府是尚书府改的,那里给苏梨留下的多数是不好的回忆,于苏梨而言,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礼部的官员是偏向让苏梨选择从国公府出嫁的,一来显得身份更尊贵些,二来娘家也有依仗,面子里子都有了。
苏梨也有意想选国公府,楚怀安却抢先一步开口:“在县主府备嫁九日,成婚当天再去国公府!”
“……”
备嫁和出嫁还分两个地方?侯爷您不觉得麻烦吗?
礼部官员脸上写满疑惑,楚怀安眼神如刀:“你有意见?”
“没有!”
那人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多话,行了礼退下。
又过了一会儿,楚凌熙、顾远风和赵寒灼相携而来。
这次凯旋是大事,楚凌熙自也是得了令被传召回京的。
如今再见,三人周身的气场都更沉着稳重了些,只是顾远风的最为显着,苏梨一看他走进来,就心虚的低下头去。
楚怀安微微绷直身体,仍抱着苏梨没放开,眼神扫过三人,跟护食的狼狗似的。
楚凌熙和他关系最亲近,不免开玩笑:“谨之这般瞧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是来跟你贺喜的,又不是要横刀夺爱。”
楚怀安不吭声,眼刀子唰唰唰的往楚凌熙身上扎,无声的传达出一个信息:你敢夺一个试试!
楚凌熙对他在京中的威名有所耳闻,见状感概起来:“之前听人说逍遥侯做了骠骑将军以后性情大变,高冷吓人,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谨之当真变成这般模样,倒是叫我很不习惯。”
“滚!”
楚怀安毫不留情的说,楚凌熙笑起来,虽然这人的性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但本质还是没变的。
知道楚怀安不是真的不近人情,楚凌熙又看向苏梨,见她如今坐在楚怀安怀里,微微低头,有些害羞的小女儿情态,心中十分感慨。
他是在回到云州以后知道苏梨被忽鞑带走的消息,在漓州的时候他就知道苏梨吃了不少苦,本以为她回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谁知还横生了一场变故。
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觉得说出来轻飘飘的没什么意义,最后只能化成一句:“阿梨回来就好!”
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回来以后便能好好过日子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
他这语气里多是疼惜,苏梨心里越发愧疚,只能主动开口:“先生,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不告而别。”
顾远风如今已官居丞相,气度和心性远非从前,只是他性子淡漠,之前相交的人就不多,是以并未有太多人发现他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梨本以为他会好好训斥自己一番亦或者追问点别的,最终却只听见他温和的轻叹:“路是你自己走的,无所谓对不起旁人,你能回来便好。”
当初她就算说了又有什么意义?连楚怀安都留不住她,旁人又能怎么办?不过是再感受一遍无能为力罢了。
苏梨抬头,见顾远风一脸亲和,心胸开阔,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立刻松了口气。
她这模样倒有些孩子气,顾远风不自觉带了些许笑意:“你如今只身一人,若要出嫁,何人背你上轿?”
新妇人出嫁,是要娘家兄弟背上轿的,苏良和苏珏两人早已成婚,与苏梨关系也并不融洽,苏梨自是不想找他们。
她要从国公府出嫁的话,按理应该让陆戟背,但楚怀安肯定不会让陆戟碰苏梨。
其实还有苏旬、苏弦和苏楼可以选择,苏梨刚要开口,楚凌熙毛遂自荐:“阿梨可愿让本王背你出嫁?”
楚凌熙眼底有着期盼,此生他没能和苏唤月结成良缘,终是遗憾,若能代她送苏梨出嫁,也算是弥补了一点缺憾。
“王爷是要替二姐送我?”苏梨直白的问,楚凌熙没有掩饰,脸上露出一分怅然:“虽然为时已晚,但我总希望能多为她做点什么。”
他说得真诚,光是惦念了苏唤月这么多年,这份情也十分让人倾佩。
“那……便有劳王爷了!”
苏梨颔首道谢,便是应下此事。
顾远风眸光微闪,温声开口:“王爷能送阿梨出门,自是极好的,之前我虽已送了贺礼,如今想来却是不够正式,改日阿梨拟个宴客名单给我,我帮你们写请柬吧。”
他已贵为丞相,亲手帮人书写请柬,这在历朝历代,怕是只有皇后才能有的待遇。
“这……会不会不好?”
苏梨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婚礼弄得太盛大了些,顾远风却是笑了起来:“有何不好?阿梨你如今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么?”
“……”??
苏梨一脸懵,她什么身份?就算成了亲,不也只是逍遥侯夫人吗?还能是什么?
正想着,楚怀安在她耳边沉声开口:“你是我的妻,有我在,天大的福泽你都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