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经奉了上來.宝珠给了赏钱.小二更是眉开眼笑地你问什么都往外说.与楼下的说书先生有的一拼.
跟小二打听了汤擒的事儿.才知道他早早就來这里做活.因为自身还算有气质.即使面容稍有残缺带着面具.但是偶尔听书听腻了听听他的曲儿也是不错.店小二还说.可惜了那人琴技卓绝.可就只会那一首曲子.老板让他再学几首.那个怪人却说他在用琴音等人.问他在等谁.他也不说.
消散不去的寒气像无形的针一样钻进我的衣裳刺着我的肌肤.难道他的记忆里还存在着一位与他共赏此曲的人.只是他不记得那人是我.
我尝了一口雀舌龙井.这茶甘香如兰.幽而不洌.也算是极品.这时楼下的说书先生说得口沫横飞.已经开始讲当今天子干涸了十几年是如何看不开或者是看开了突然弄了个妃子回去还广开采选.说到这些千奇百怪的事情.说书先生又是带主人公的心里感想又是带场景转换背景音的.仿佛他就在当场亲眼目睹似的.
“主子.那位公子要上來了.”宝珠提醒我道.
我正拈了杯子喝茶.看见上楼的汤擒.一片茶叶登时呛进喉管.只咳得我心肝肺都要呕出來.宝珠连忙给我拍背顺气.拍拍打打了好几下我才喘过來一口气.
关苗上前一步:“要拦住他吗.”
我垂下眼睛.胸口一抽一抽的.闷得发疼:“他已经知道咱们看见他了.拦有什么用.倒不如说清楚.我本來也是要和他谈谈的.让他上來吧.”
汤擒本是要上來擦桌打扫.猛地一见我们坐在此处.愣了愣.想转身下去.又觉不妥.于是上前跟我拱手.我乔装在外.他不好称呼.所以只是说了白话:“真是好巧.”
他并沒有被突然发现后的窘迫.反而怡然自得.手里拿着的抹布.就像是仙人执帕.又似佛祖拈花.一丁半点都沒有影响他的气质.半颊面具是盖住了额头眼周和一半的脸.面具弧度柔和.纯银打造.尾部还雕了花.可以看出來是老爹封地最有名的匠人所做.
可以说汤擒原先的容貌完美地无可挑剔.让人觉得难以征服.因为他太耀眼太飘渺.而略有缺损之后.气质更加登高.面具半掩之下.桃花潋滟.只让人心生旖旎.
这是一种很俗套的说法.然而当时事实就是如此.
“咳咳.”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呆滞了吧.关苗在我身后咳了几声.然后替我问汤擒道.“你很缺钱.”
汤擒说:“缺倒不缺.侯爷待我很好.”
关苗训导道:“那你瞎折腾个什么劲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亏待了你.你让我主子怎么想.太不懂事了.”
汤擒笑了.笑得就像供桌上的观世音菩萨.只差脚底下沒有一尊莲花宝座了:“我只是想靠自食其力.买礼物赠予他人.用侯爷的银两总归是不太好.不能表示心意.”
我的心里重重地被一击.送礼物给别人.谁.他这么快就在封地认识新朋友了吗.也难怪.汤擒本來的性格就是左右逢源之相.别说只是戴着半颊面具.我看就是戴着鬼面人面具.扑上來的少女还是一窝一窝的吧……
“方便说赠予谁吗.”我不甘心地一问.“当然.你若觉得唐突.就当我沒问.”
汤擒向楼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來对我笑了笑:“送给故事里的人.”
他在说我……为什么要送给我.是想起來什么了吗.我正在激动又听到下半句“也许那人马上就要高升.所以提前聊表祝贺.即是感激.也算作一份投资吧.”
他倒直白.跟原先一模一样.
他觉得我会当皇后.
“你一个连记忆都沒有了的人.压下血本來投资估计也会一无所获吧.”我撇了撇嘴.向窗外看了看.雨已经小了很多.又听到了货郎沿街叫卖的声音.
汤擒道:“正是因为想不起來很多事.才要抓紧最后一根稻草.期盼能借此找寻回以前”
关苗直接打断他:“侯爷都不知道你的过去.我主子怎么会知道.你别想太多.得过且过吧.”
“我又何尝不想得过且过.只是午夜梦回时.总觉得曾经的身边有一位佳人陪伴.这也许是我失散的亲人.我失忆留滞在此.想必她也是很着急着寻我.我想快点想起來.”汤擒看向我.这才说出了他巴结我的意途.“希望您能帮我找到她.我将毕生感谢.”
说书先生说累了.正巧掌柜的就喊汤擒去弹琴.他对我点了点头.就下楼了.
宝珠捧着脸感叹:“真是让人羡慕啊.”
我:“……哪里让人羡慕了”
宝珠赶紧低下头來.不敢继续吭声——
o00o——
老爹在等我吃饭.他好像很担心我会三观崩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这和以前我们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我想说.要崩塌我早就崩塌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其实事情的真相还是很好消化的.有了传奇故事狸猫换太子的铺垫以后.我更加能正视自己的地位.也能够理解现实故事中的人做的每一个超乎自己能力的选择.
“阿在.你可还有什么顾虑.”老爹只说与我父女一场.惟盼我能夺回一切.别无他愿.
“顾虑太多了.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先顾虑哪一个了.你招我回封地.让我知道了汤擒在这.还让我知道了我的身世.我这一行可真是赚足了本儿.”我抿抿唇.“现在傅起废了后.我回宫又不知道将是一番什么光景.也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态再面对他了.”
“你这么急着要回去.”
“探亲原本也不该逗留太久.他能让我出來已经是大度外加信任.我若硬拖着好久不回去.就是我的不是了.”
老爹摸了摸胡子:“那你带着汤擒.”
我惊讶地差点都站起來了:“我带他干嘛.是嫌是非还不够多吗”
“那怎么办.你的盅毒还沒有根除.这里离汴京又那么远.你再盅毒发作他不在周围.可就有你受的了……那不然我叫他去汴京安置了.到日子了你就出宫见他.”老爹一个劲儿的开导我.端的那叫一个情深义重.感人之极.
他是为了我好.尽管是利用汤擒.
我摇摇头:“宫里的御医也有法子抑制我的盅毒.不过就是受点冷糟点罪罢了.爹.给他些盘缠.让汤擒自行打算吧.他也该有自己的人生.我可不想一直拿他当作解药.”
“你确定.”
我真的确定吗.我在心里悲愤问天.老天沉默的回应我.
三天之后.我们决定返程.临行那日.意外地看见汤擒白日沒有出去.而是前來为我送行.他将一个包裹交到我手中.想必就是这段时间他赚的钱买來的心意.
真是沉甸甸地心意呢……
我对汤擒交代道:“实在是很抱歉.你要找的人除了你自己有希望找到以外.别人无能为力.我跟我爹说了.会给你些盘缠让你离开.以后你看看这大好河山悠悠江湖.说不定心也更开阔了呢.不必拘于过往.毕竟那是过往.”
汤擒这才道:“实际上……侯爷昨晚就跟我说了.我也是打算离开.正巧与你们一路.我想先去大岐的首都汴京看一看.也许会想起來点什么.”
我:“……”
明明雨过天晴.但我知一切还沒有结束.
关苗问道:“主子.那还回去吗.”
我叹了口气:“回.”
汤擒骑马.与我们一道启程.目标汴京.我坐在马车里.当着宝珠的面把装礼物的包袱拆开.沒想到.里头竟然是一个手工打造的雕花木盒.在打开铜锁.一枚梨花玉簪躺在那里.
我心猛地一跳.汤擒原先在延池的时候.曾送给过我一个梨花簪子.想不到失忆过后.他再次送出的礼物仍然跟此有关.真是让人倍感唏嘘.
“主子.你喜欢梨花吗.”宝珠好奇地问我.
我嘴角抽两抽.把盖子盖上.干干的说::“我喜欢菊花.”
宝珠:“……”
一路上汤擒好像更开怀了些.什么都沒见过的模样.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就拉着关苗笑谈.一副心无芥蒂心无城府的交际花模样.关苗自然是不会给他好脸.只用“嗯”“啊”“嘿”这种单音节的字回复.
汤擒的性格本來就是如此.善于逢迎.所以对于关苗的不太理睬.他完全觉得无所谓.骑着马时快时慢.就跟在我们周围.
宝珠时常掀开帘子去偷看他.完了又闷着脸看我.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主子.他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模样啊.单是外面这样看就已经很绝代了.不晓得他真正的样子会不会很……”
我闭上眼睛.养着神:“停止你的想象吧.免得失望.”
“他真的毁容了吗.会不会是骗人的.沒有亲眼所见.还是难以相信老天会这么不公.会弹琴会作诗还会武功的绝世公子.怎的就单单让他毁了容呢.”
一个激灵让我坐了起來:“你怎么知道他会武功.”
宝珠:“我看见他用轻功上屋顶了啊……”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