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的话,阿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正面回复,陈公公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懂得适可而止,既然公孙夫人不愿意多说,他自是不会再追问下去,若是连这点应对都没有,哪还能在宫里生存,更遑论是爬到如今的地位,成为皇上身边的可用之人。
路上漫漫悠悠,慢慢的离京越来越近,直至抵达京城,进了城,陈公公直接将她送到抚远侯府。
陈公公也在几日前让驿站的人先一步送了信至抚远侯府,按到行程,哪一日会到,实际上抵达的日子与陈公公预估的前后只差一日,还是遇上下雨不得不耽误行程。
否则,便是如陈公公信上所说的日期抵达!
近乡情怯吗?
不,阿临一点也不觉得,当初回塞北时才‘激’动呢,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家人,‘激’动的差点不能自己,这一趟回公孙家,离得越近,她反倒是越平静。
即将要面对的生活或许会有许多的‘波’折,她不惧。
与公孙笑之前需要面对的事还有很多,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公孙家的生活,但,这些都不是事,在过去的六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件事,那就是过一日是一日。
只有把眼下的日子过踏实了,才有资格去想未来,目光看得太远,反倒是容易疏忽了眼下。
那就得不偿失了。
马车在抚远侯府‘门’前停下,‘门’外已经聚了不少人,陈公公是个办事细心的人,早在马车进城前,便遣了人先一步到抚远侯府来报信。
现在,府里的人可算是列队迎接了。
阿临熟悉的人并不多,公公婆婆,公孙笑与他的弟妹,其余人,皆是脸生的,她不识得。
是‘女’的,她也多半猜到对方是什么身份。
下了车,她停在那儿,与公孙笑相对,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直至公孙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
“阿临,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公孙夫人直摇头,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儿媳总算是回家了,这算是喜事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她的福气,这么多年受苦受难还能活着回来。
阿临只是轻轻扯‘唇’一笑,并未有太多应对的心情,公孙夫人于她,也非真心相待,多年前,她已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孙笑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她的目标该转移了,这些‘女’人怕是早就为公孙笑生了一堆的儿‘女’,她这个原配这时出现,其实,也是可笑的。
若换成她是公孙夫人,她怕是笑不出声来。
一个早就该消失的原配出现了,府里怕是不得安宁,有得她烦的。
“一路奔‘波’也实在是够累的,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你也舒服的泡个澡,再好好的吃些东西,”公孙夫人唤了下人来服‘侍’,转而招待陈公公,“有劳陈公公特意前往傅家传旨,一路舟车劳顿,陈公公里边请——。”
“不敢不敢,”陈公公客气推脱,“这是咱家该做的,侯爷,咱们已经把侯爷夫人平安送回,任务完成,眼下咱家该加宫里给皇上复旨,便不多呆了。”
“有劳陈公公。”公孙笑点了点头。
陈公公告别,公孙家人也就不在‘门’外寒喧给外人看,一众人全拥进了正厅。
其他人都等着,阿临先回房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吃了些热食,才被护送到厅里。
还真的所有人都等着她。
如此齐整,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才一坐下,公孙笑新纳的四名妾室便已经齐刷刷的在她身前屈膝下脆,给她请安。
经过介绍,阿临才知道这四名‘侍’妾的身份,第一个进‘门’的是兵部陈将军的三‘女’儿陈训儿,第二个进‘门’的是曹帮帮主的二‘女’儿刘月,第三个进‘门’的是公孙夫人娘家侄‘女’,柳晴心,最后一个进‘门’的则是东边火族族长之‘女’火蓉蓉。
说起来,这四位个个的身份都超过她了,如今傅家没有一个人在朝廷任职,现在的傅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与这些个不是将军之‘女’就是帮主之‘女’,再来族长之‘女’与表妹的关系,她实在是差得远了。
“几位妹妹不必多礼,”阿临上前将四人一一扶起,“几位妹妹行如此大礼阿临真是受不起,”她一一打量四人,个个都是容貌清秀,气质不俗,本来嘛,都不是来自小家,“这些年我不在府里,还靠各位妹妹服‘侍’侯爷,‘侍’奉翁姑,阿临很过意不去。”
这话说得,可真是大度能容,四人互视一眼,原本,她们还以为这位傅家小姐不是个善类呢,她们已经打算联手适时的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明白这些年来,公孙家已经不是当初的公孙家,现在可不是她说了算。
“姐姐真是贤良,怪不得爹娘总是提起姐姐,站咱们好好的向姐姐学习呢。”柳晴心人长得娇甜,这话说得也是甜人的很。
阿临心里直发笑,她在公婆眼里可不是个好媳‘妇’,失踪这么多年,公婆还会在别人的面前说她好话,她怎么就那么难相信呢。
她瞧着这四人长得好,人也不错,在公孙家呆得该是如鱼得水的,如此甚好啊。
在过去的六年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公孙家的生活,亦习惯了公孙家没有傅清临的生活。
六年后,何需改变。
她回来,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想要压倒府里的一众妾‘侍’,她只是想平心静气的向公孙笑求得一纸休书。
无论他以什么理由休她,七出之条任选一条她也绝无怨言,只要他肯出具休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就好。
这样的阵势,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一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要与眼前四名‘女’子共‘侍’一夫,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来,在感情上,她还是有洁僻的,以前不曾发觉,并不代表不存在。
“妹妹过奖了,爹娘一番美意,阿临感‘激’不尽,”她客气的道,“其实,今儿个随陈公公回来,是想看看大家过得如何,现在知道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她脸上淡淡的笑,不近不远,不亲昵不疏离,“六年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这六年来,侯爷也已经习惯了三妻四妾,既然已经习惯了过去的生活,谁也没有必要改变,今日,我想请侯爷赠我一纸休书”。她抬眸,眼儿掩不住的晶亮,她盼着,盼他应允。
公孙笑一直不曾开口对她说过什么,他沉默得让她快要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他没有用双眼直勾勾盯人的话。
阿临的话一出口,满堂的‘抽’气声,所有人都不曾想到,阿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要求——
太过份了!
从来没有‘女’人敢直接朝男人索取休书的,男人会写休书,那是绝意不想要那个‘女’人了。
她失踪六年,才回来,便要休书,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莫不是,这六年的生活已经让她看破生死,看破红尘,她想出家?
“阿临,你说什么?”公孙夫人惊得失了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是路上劳顿,脑子不清楚了,稀里糊涂的提出这等过份要求。
她已经嫁给笑儿,只要笑儿不允,她这一辈子都是笑儿的人,是公孙家的人。
“娘,我没有,”她很清醒,脑子很清晰,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想向侯爷求一纸休书,七出之条里的随便一条也够侯爷出休书的,无子,妒忌,不事公婆——。”还真的不少呢,阿临轻笑。
“你疯了吧,”刘月出身曹帮,带着些许江湖气息,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藏不住事。
阿临其实‘挺’喜欢这种‘性’子,若是有机会,她倒是可以和刘月好好的结识结识。
“姐姐,你切莫开这种玩笑,万一侯爷当了真,真的休了你可怎么办才好。”陈训儿替她着急,言语上的急,脸上的表情亦是,可,眼中的神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就是要让他当真啊,她又不是说假的。
“侯爷,姐姐一定是糊涂了,睡一觉就好,你千万别把姐姐说得话当真。”火蓉蓉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她很确定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一定是傅清临犯糊涂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有真心实意的,也有假模假样的,阿临都不在意,她比较在意公孙笑一直没有表态。
他的神情,她瞧不透。
六年不见,他是不是当初的他,她尚不知晓,好吧,就算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他,她也未必就足够了解他。
他们之间,缺了太多东西。
“还请侯爷成全。”她,又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
公孙笑不怒反笑,“临儿,过来。”他朝她伸手,那神情,那语气,登时让在场的其他人全都乖乖的闭了嘴。
他们怕他这样。
阿临无奈,还是上前,将手‘交’给她,现在,她是有事相求,顺着他也是很有必要的。
“侯爷会成全我吗?”她问。
“你说呢?”公孙笑不答反问,“本侯的妻子在失踪六年后,回到本侯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本侯讨要休书,”他扬起头,睨着她,眸中带着森冷的笑,“你是当本侯是个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