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旅程

时间的旅程

天气渐凉,我已经联系了一家可以为我做手术的医院,这家医院虽然算不上英国数一数二的公立医院,但它得天独厚的条件却让我非得选它不可。这家位于牛津郡的医院和英国警备部合作,也就是说这里是专门接受警察的医院。我真是老鼠住进了猫窝里,开了把大大的洋荤。

小爷既不是英国数一数二佣兵杀手,黑道权势之争也找不上我的麻烦,舒舒服服的躺在狭小的单人病房里,看着窗外两层楼高的小杉树惬意的舒了口气,这才是该有的养病生活。别看院子里乡村庭院式的喷泉花圃,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其实这里随处可见实枪核弹的警务人员,端着咖啡挺着装了两斤柴油的肚子走来走去,有的看牙,有的来治疗痔疮,据说这里楼上还有一些‘特殊’的要犯,在这里保外就医,至于怎么特殊就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了。

和卢平分开之前我并没有告诉他医院的地址,只是拿出了他上次给我的那个魔法界的可视电话,像蓄电池似的让他又补充了点魔力。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既是为了防伏地魔也是为了防邓布利多,如果那个老蜜蜂想把我卖出去坐山观虎斗,到时候伏地魔的手段再厉害,这里也能给我个退身步。大不了把他们之间的战争彻底夸大化,腥的臭的拉出来让所有人看个明白,何必再藏着掖着。

病房大楼一楼,中央大厅尽头的屋子是一间吸烟室,整个大厦只有在这里是明正公开可以吸烟。我刚刚打开个门缝,里面的烟气拳头一样的迎面击来,差点把我从门里面推出来,真真都是些个老烟枪。这一楼的男人基本上都会在这里汇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我走过去和他们寒暄了两句,算是打个招呼。他们知道我不是警察,而是某个特殊人士的国外亲戚,来这里治病,看来我真是和亲戚这个统称分不开了。

大方永远是交友和保持良好关系的法宝,尤其现在经济不景气,房屋贷款孩子老婆一样压得这些老条子们喘不过气来,从我这里泡两支好烟也算是勤俭持家了。别小看这个简简单单的吸烟室,这里几乎能够囊括伦敦每天所有的及时消息,哪个区发生持枪抢劫事件啦,哪个区野狗成灾啦,哪个区出现不明生物啦,哪个区连着好几起枪杀案件啦等等。

在医院的生活,就是怎么无聊,无聊到听这些婆婆妈妈的英国白痴讲他们的脚气史,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他给我熬过的那种专治麻瓜感冒的魔药,真是和脚气水一个味的。圣诞节又快到了,外面零星的下起雪珠子来,阴沉沉的天气好像他的脸,不黑不白的。确实是,明明是张白皙中带满了沧桑的面孔,非要天天抹上一层浓的化不开的坏心情。哎,我抬头看看天色,习惯就好了。

解了烟瘾,塔拉着拖鞋回病房,浅黄色的围墙深红色的木制扶手,铺天盖地的包围着我。快过节了,很多病情不是特别严重的人都回家了,整个住院楼显得特别的空旷。站在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枯草地上化开的雪和成的黑泥浆,我还是喜欢低点的感觉,这里太高了。现在我仍然只有一只眼睛能用,需要移植的晶体还没有合适的,我还得再等等。

其实我和魔法界的联系并没有多少,其间和邓布利多通了一次信,是经卢平的手办的,眼下局势的不停变化,条约也得重新签订,好说好商量,我和那只老蜜蜂都不是记仇的人,不是吗。

圣诞节过去了,春天自然会到,也许对于这间医院的人来说这只是普通的一年,但与我相连的另一边的世界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百二十岁的时候死掉依然有很多人为其惋惜并且忧愁不止,应该说邓布利多真是个人才。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他死,因为这个老蜜蜂对我来说还有很多用处,但是这是上帝的旨意,就连他自己都无能为力。

我很久没有再联系卢平,觉得应该体谅一下他们需要平复的群龙无首的心情,即使邓布利多死前已经布置好了很多关键的事情。之后,那边战事吃紧,我也就渐渐不指望能再见一面了。可令我意外的是,在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完眼睛的手术之后,卢平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光凭这一点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他仍然穿着一件领子边泛黄的条格衬衫,灰旧的老式西服,不过值得庆贺的是,没有短缺任何一个扣子,看来婚姻和家庭带给这个旅途疲倦的男人更多的归属感。

“说真的,这种局面下你还能来看我,我非常的惊讶。”我盘腿坐在病床上,右眼上包着纱布,让我看起来像个洋白菜。

卢平疲劳的快要倒下,似乎瘫靠在整个椅子上才能支撑住他的身体,“情况确实已经乱得不行,我们都自顾不暇,我很担心,这里的情况,虽然还不至于。”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我握了握因为输液冰冷的血管,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忍耐的,“不过,你倒是变了不少。”

“哦,”卢平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拘谨的扥了扥西服的下摆,“是不是我这么穿很奇怪,和你们不同。”

我笑着摇摇头,“不是,不是,是你身上有女人味。”

“呵呵,”狼先生摸摸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是啊,我结婚了,而且,我妻子已经怀孕了,虽然我未必是个好父亲。”话说到这,语调低沉了下来,卢平的下巴紧贴着他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结,微微咬了咬牙。

我窜过去,使劲捶了捶他的肩膀,“你个大老爷们磨叽什么呢,你要是都怎么想,你老婆怎么办,难道还要个孕妇来哄你不成。这么大个人,白活了。”我绕过软软的输液管,坐到卢平的近前,“不是我说你,你别以为你那点心事谁都看不出来,我敢打赌,你老婆肯定知道你怎么想的。现在这个时候,让她开开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是要紧,别再瞎闹了。”

卢平紧皱着眉头似懂未懂的看了看我,话说到这份上,剩下的只能让他自己去想,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我从床头柜下面抽出了一个密码箱,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天鹅绒的布袋子,只有巴掌大小。我递到卢平面前。

“这算是我给你结婚礼物,不许说不要,你结婚没请我,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卢平解开布袋抽紧的收口,倒出了里面滚圆的硬东西,是一颗大概3克拉左右的粉钻。即使不懂得宝石鉴赏也不是富家出身,卢平还是看得出来掌心里的东西必然便宜不了,晶莹剔透钻石,闪着耀眼的光亮,鲜亮的粉色好似婴儿红润的嘴唇一样。“这,不行,这个东西太贵了,我不能要。”

我堵住了他往回推的手,“行了行了,最受不了你这个人,别让我生气,我头疼。”说完我还象征性的捂着自己包着纱布的那半个脑袋,哎哟哟的直叫唤。

卢平看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真是左右为难,我坐起来,一把抓起袋子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行了,你是我祖宗成吗,赶紧赶紧的,该干嘛干么去,我也不用你看我,走吧走吧。”我一手举着没剩多少的吊瓶,一手推着卢平的后背,硬是把他赶出了病房。他还要说什么,我一转身赶忙把吊瓶塞到他手里,让他陪我去找医生。

最受不了他们外国人煽情,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反正插科打诨转移话题是我的看家本事,三下五除二愣是把这事给混了过去。

送走了狼先生,我用右手摁着左手背上的药棉,闲闲散散的往回走,我经常有种错觉,在这个充斥着现代高科技的普通医院里,那个匪夷所思的魔法世界只是我的一个神经错乱的梦。

忽然之间我有点怀念地下室最适宜夏天的温度,和冰冷的可以用来纳凉消暑的人,也许在我躺在手术台上祈祷上帝的时候,他坐在黑黢黢的屋里独自面对亲手杀死邓布利多的痛苦,也许在我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数病人服上的线头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已经换成了最大最华丽的那一间,但相应的他却要背负上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被钻心剜骨的折磨,也许在我面对一天紧似一天的局势绞尽脑汁的时候,他……

天色渐暗,吃晚餐的时候,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