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文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他算是薛三老爷的师弟,院长才是薛三老爷的同窗,不过因为他和院长关系好,所以经常可以从院长口中听到些关于薛家人的情况。
薛三老爷曾在给院长的信中夸赞自家女儿优秀,只可惜造物弄人居然让她遇到了林朝那样的货色。
所以,苏启文一直都对薛家小姐有个聪慧的印象。
但他没有想到,薛琬居然那样聪慧。
不,除了聪慧,她身上气势逼人,有一种杀伐果断的锐气,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了她的话跟着她走了。
要不然,他堂堂一个江南书院的副院长,怎么说也是长辈,怎么能被个小辈牵着鼻子走呢?
看薛家小姐那行事的章法,他知道,这丫头恐怕还真的会破案,能耐不比捕快差。
薛琬见苏启文有些懵,忍不住出声提醒,“副院长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尽快帮忙将我们几人的住宿给落实了。”
苏启文忙道,“好好好,原本也就准备好了的,我立刻叫人去打扫。”
说着,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便跑来一个中年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中年人就又一溜烟跑开了。
他顿了顿,“薛小姐,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不若您二位先去休息一下?等吃了午膳,我们再慢慢来?”
图书馆的管理员老周在家里休息,他家在山脚下,已经差人去叫了。
但就算老周立刻回来,那也要一两个时辰。
薛琬却道,“查案这种事,赶早不宜迟,我还不饿。”
她看了一眼苏启文,又道,“我知道副院长事务繁忙,大可以自便。不过,我们想找一下最先发现我弟弟的那位林焕,还麻烦副院长帮忙叫一下。”
苏启文觉得和这两姑娘在一起颇有些被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可惜对方是受害者家属,而且薛家和院长的关系又亲密,这会儿正巧院长不在,那他定是要妥帖照顾好薛家人的。
所以便一直都忍着不自在。
这时候薛琬提出他可以自便,那简直是救星一般。
苏启文略作犹豫了一下,便道,“那好,我先送你们两位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就立刻派人去将林焕找来。”
说罢,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薛琬想了想,又道,“江南书院没有女子,我和玳瑁两个人在这里颇有些引人注目。还请副院长帮忙找两声学子的衣裳,给我们换上,也好方便行事。”
她苦笑起来,“我弟弟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说不得,我们几人要在这里多待几日了。”
苏启文撸了撸胡子,“也好,我派人将衣裳给你们送去。”
他说着又作了个请的姿势。
好不容易将两位姑奶奶送回了薛琛的学舍,他和薛三老爷又说了几句,便一溜烟走了。
沈氏看着昏迷不醒的侄子叹口气,站起来问薛琬,“琬琬,怎么样?”
薛琬目光一深,“不是意外,应当是有人故意要害琛哥儿。”
藏书馆的二楼也和一楼那样全部都是书架藏书,只不过品类不同罢了。
她仔细看过,书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藏书也错落有致,非常整齐。
四周除了书架和书什么都没有,一目了然,干净得很。
这样的情况下,琛哥儿不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然后摔到的。
不仅如此,她还仔细观察了地面,是青石板铺的地板,大约是山里水汽多,所以为了防滑,地板并不是水平的,而是浮雕着花样,就算地板沾染了水,也不大可能会打滑。
另外,也没有发现地板上有油腻。
魏玳瑁也说,没有油味。
所以,若不是有人可以加害,她是无法想象,弟弟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突然之间摔倒。
就算体力不支自己晕倒,也不可能摔得那么重。
薛琛后脑勺的伤口很大,虽然已经止血,但并未完全结痂。
那是需要很大的外力才会造成的伤口,绝不是自己摔倒就可以呈现的状态。
所以,现在已经几乎肯定了,薛琛此时昏迷不醒,不是意外造成的,而是人为。
可她的弟弟才不过十二岁,虽然来自皇城的世家大族,可其实这身份对他在江南书院并没有任何帮助。
他也只是带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厮而已,并不是成群结队地拥有保镖。
而且,琛哥儿性子温柔,和死去的母亲很像,是个最善良柔软不过的孩子,他不是那等跋扈子弟,所以也不大可能会因为嚣张而结仇。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琛哥儿的后脑勺,那个人是下了狠手的,而且看伤势,对方原来是想要致琛哥儿于死地。
薛三老爷闻言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不是意外?”
老父亲的脸色惨白,双手都快要攥得断掉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害琛哥儿?”
此刻,薛三老爷的内心除了心疼,满是悔恨。
他珍视的宝贝儿子,被人害了,差一点就要阴阳两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矫情的内心,因为他自己的感受,所以才会造成的。
若不是他非要将年幼的孩子送往遥远的江南书院,这孩子,哪里需要吃那么多的苦,又哪里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琛哥儿要是在国子监里读书,谁敢给他一点脸色看?
都是自己的错!
薛琬柔声安慰了一下薛三老爷,“父亲,您莫要自责懊恼。事情既已如此,想那些有的没的,根本就不是办法。”
魏玳瑁也道,“对,当务之急,是要将害人精给纠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故意害人,也是要入刑的。
任何人做了违法的事,都要付出代价,不能因为身份年龄或者是个被寄予希望之人,就网开一面。
薛二老爷也很气愤,薛琛是他最小的侄儿,这么小就被送到江南,好不容易见面了却是这种情况。
就算是他这样的大老爷们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而且薛家的人都非常护短,自己家的侄儿受了伤,那简直是触动到了他逆鳞。
当即,薛二老爷对着沈氏说道,“夫人,岳父的寿辰还要十来日,从这里走水路过去,怕也要有个三四天。”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着急地眼睛都红了的女儿,“不如你先带着女儿还有老母亲一块儿先走,我留在这里陪着三弟。等过几天,这件事有些眉目了,我再赶过来不迟。”
薛二老爷这样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若是到时候事情有了进展,有了怀疑的对象,那势必是要报官的。
但薛三老爷一个文绉绉的大儒,虽然在学子之中名声很大,但到底官职不高,而且没有实权。
他也怕这里的府衙会明着恭敬暗地里糊弄。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是正三品官员,再过不久,就要升一个阶,从二品,这官很不小了。
而且他在户部任职,那可是实权在握的。
掌管的又和地方上有些关联。
他在这里,这些人不敢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