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启明仰卧在沙发上渐渐睡去,他以为这个黑夜就会这样过去,等他醒来耀眼的太阳会照常普照大地,半梦半醒之间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从病房外传来。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市二医院特护病房的VIP室,安全还是有保障的,晚上的进来要出示身份证,方启明倒是不担心是什么小偷小摸,他倏然睁开眼,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托着医院发的塑料拖鞋,在毛绒地毯上,一步一脚印地走过去开门。
病房的门“啪嗒”一声被打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方启明被门外走廊上的一盏夜灯刺痛了双眼,他半阖着眼睛,眸光浅淡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白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人态度谦和,半点没有秦门大少爷的气势,但白芷还是按照规矩,恭恭敬敬地弯腰抱拳行了秦门礼。
白芷瞧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大少爷惺忪的睡眼,他心里踌躇了下,脸上还是百年不变的扑克脸,他说道:“方少爷,刚才秦门接到密报,说张家大小姐迷晕了小姚,不知道从店内取走了什么东西,现在药铺起火,小姚生死未卜,秦门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和消防队一同进行了扑火搜救行动。”
有那么一霎那,白芷从他缓缓睁开的眼眸里看出了怀疑的神色。
方启明确实是不相信,依照他了解的张一菲的人品,还有她和小姚那么好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白芷说完之后镇定自若的脸色,没有半点虚心的伪装,他只是直直的看着地板,等待他指示。
“白芷,你不是秦门的护卫长吗?”沉默了半响,方启明还是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跑到医院来跟我通风报信?”
看起来大少爷不怎么信任他,不过白芷心里并没有被怀疑而产生任何波动,毕竟他侍奉过的秦门掌权者,全都是疑心病特别重的老狐狸,他们反而不会像大少爷这样把疑惑问出口,而是会像暗夜的幽灵,把心里疑惑付诸行动,直接把被怀疑者扔进地牢,严刑拷打。
所以对于他来说,问出口的怀疑根本就不算怀疑,大少爷这样怀疑他的语气,反而让他如沐春风,白芷心中雀跃,脸上却越面无表情:“是大爷让我过来的,一听说消息就让我过来了,大爷还嘱咐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大爷?方启明愣了愣,那是谁?
白芷人精一般,一下就看出他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大爷就是古老爷,大爷在秦门十个爷中辈分最大。”
方启明心里有些焦灼,比起白芷这般信口胡说的模样,他还是更相信师父,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半夜五点。
但他还是立即拨打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他匆忙的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是一菲,一菲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古谨坐在摇椅上,给电话开了免提,他半眯着眼对电话那头说道:“还记不记得我前些天跟你说的那些话,我早已经给了你警示,是你沉迷美色,疏于防范,最终失去了药材也害了小姚,你知错不知错?”
电话那头,古谨沉稳严厉的语气伴着免提而引起的电流的嘈杂声,在这个昏暗的走廊,犹为清晰。
方启明这才慢慢的相信了,他有些站不稳,后退了几步才扶着门把手站定:“我……知错。”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幸亏我把药材掉包,不然现在的损伤更多,可惜了小姚那个好孩子,唉……”
古谨挂了电话,躺在摇椅上晃悠,他的徒弟他知道,平常脾气好万事不在意,只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才能引起他的触动,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小徒弟,说起来这也是他唯一的徒孙,他也想救人,可惜秦门的人错过了最佳救人的时机,他颇为遗憾难过,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耳边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过了好一会儿,方启明才从不真实的晃神中清醒,他反应过来抬手缓缓关上门,走出病房,与白芷面无表情的脸两厢对比,他几乎是目眦欲裂,脸色极差。
白芷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大少爷:“还请方少爷保重身体要紧。”
方启明挣开他的搀扶,心如乱麻语气不稳吩咐道:“现在马上带我去药铺!”
“是。”
白芷垂首恭敬地遵从命令,这是即将成为他未来的年轻主人给他下的第一道命令,隐约带着慌乱,这是还未成长起来的秦门大少爷,不过他还是很期待,未来这位大少爷会在几位老爷的鞭策下,成为怎样的秦门掌权者。
这漆黑一片的大晚上,只有孤独伫立在旁的路灯,路上没什么人,白芷一路飙车,搭载着脸色晦暗阴沉的方启明,朝着火灾现场开去,因为大少爷这样可怕的神色,白芷一路上也不敢攀谈,只专注于怎么把车开得越快越好。
这一路,方启明的脑海闪过很多画面,一开始是小姚那天真无邪的笑脸,无父无母颠沛流离的女孩,他教她安身立命的本领,还给了她一个家,这个乖巧的徒弟,方启明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培养,现在骤然失去,他心口闷痛,疼得不能自已。
然后,便是让他无法面对的真相,为什么是一菲,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对他温声细语默默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对自己的好朋友也下得了手的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方启明发现自己仍旧在为她寻找借口,他按住自己不断跳动的额角,如果一菲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了小姚,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要为他的小徒弟报仇雪恨。
蓦然,他睁开双眼,一向淡然的眼眸里投射出诡异的光芒,白芷认真开着车并没看见,他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是同秦门掌权者一般无二的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