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唐门大劫
“姥姥”表情平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看向唐十三,问道:“十三公子如何说?”
唐十三看一眼苏白齐和唐鱼儿,见他们正对视一笑,郎情妾意权权,心中一暗,但还是答道:“十三五年不回唐门,早就不是唐门众人,今日只是为了鱼儿而来,不管她是门主也好,罪人也罢,十三只会站在她这一边!”
唐鱼儿看他一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唐十三只是点头一笑,并未说话。
“姥姥”长笑一声,看向唐鱼儿,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道:“很好,很好,苏大公子,十三公子,两位江湖才俊都站在你这一边,唐鱼儿,这便是你罪行泄露还敢回唐门的原因么?”
唐鱼儿整个身子离开苏白齐的怀抱,强自站着,冷冷的瞥了一眼“姥姥”,道:“罪行泄露?我唐鱼儿什么时候说过父亲是我杀的?”
“姥姥”冷笑一声:“你还想狡辩么?十大长老亲笔书函,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你抵赖。”
唐鱼儿不置可否,环顾四周,看唐门子弟表情不一,有痛楚的,有仇恨的,有迷茫的,她朗声问道:“你们也都认为我是杀死父亲的真凶?”
她这话问出,一直沉默着的千余唐门子弟,刹那间如炸开了锅,声音不一,有让她认罪的,有替她辩解的,也有让她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的,只是,没有一个人敢或者说想对她谩骂。
唐鱼儿不再理会。一声清喝,止住他们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又问向六大主管:“你们怎么说呢?”
她虽是身子虚弱,话语无力。但语气中自有威势,唐金南按辈分算虽是她的叔叔,但是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心中一颤,赶忙道:“属下自然认为门主是无辜的。只是……”
“只是什么?”唐鱼儿迅速问道。
唐金南迟疑半响,他是唐鱼儿一派亲信,自然不会认为她弑父,只是如今十大长老书信明言,若是平息众人疑心。唯有让唐鱼儿证明自身清白,否则今夜纵使有苏大公子十三公子相助武力强压,日后终究难以服众,想到这,他坚定说道:“只是门主怎么说清十大长老众口一词认定门主就是当年弑父真凶?”
唐鱼儿不加理会,看向周围五人:“你们也是如此想的?”
那五位主管互视一眼,点点头。
唐鱼儿问情众人态度,这才看一眼“姥姥”道:“今日山下,你说那些话,就是因为你认定我是弑父真凶?”
“姥姥”倒也干脆。当即答道:“不错,只是念在你我多年感情,放你一马,希望你能幡然醒悟,改过自新,没想到你竟然还纠结苏大公子和十三公子杀回唐门,死心不改,今夜我定不会饶你。”
唐鱼儿本想问她如何便能凭十大长老的书信就断定自己犯下的罪行,只是听她这句话。心中不喜。娇斥道:“什么叫做死心不改,唐门是我的唐门。我想回来,又有何错?”
“姥姥”眼中带愤,针锋相对:“唐门。是唐家的唐门,不是你唐鱼儿的,当年你父亲把唐门门主之位传给你,便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错误?”唐鱼儿冷笑一声,“有何错误?试问,唐门这五年在我的带领下难道是江河日下么?川蜀本是信王老家,唐门多年不曾出头,如今信王登基,我唐鱼儿重振唐门威风,难道我做的不称职么?”
“姥姥”神色一滞,这功绩,自然是不能抹杀的,唐门自从信王封地川蜀之后,一直忍气吞声,虽说武林不与朝廷斗,只是,唐门也不是个单纯的武林世家,更类似于古代的一方诸侯。一山不容二虎,信王在一日,唐门一日不得翻身,等到十年前信王登基,远走京都,金元还是没能带领唐门重振威风,处处还被信王旧部压制,直到这个女子做了唐门门主,唐门才一扫颓势,反客为主,在川蜀声望渐隆,这一点,她却是称职的。
只是,这些功绩也不足以抹杀她当年弑父的罪过。
“姥姥”长叹一声道:“这五年,你作为唐门门主,确实是难得的好门主,对唐门弟子无比照顾,带领唐门压制信王余部,重振唐门声威,在这乱世,还能让唐门在川蜀如日中天,只是,你做的再好,当年,你也不该杀了你的父亲。”
唐鱼儿彻底大怒,脸色一变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当年杀了父亲,到底凭的什么?难道只是十大长老的书信?父亲生我养我,我感念他的恩德,怎么可能杀他?十大长老?”唐鱼儿面露不屑,“你难道不知道暗长老一直暗藏谋位篡权之心么?”
她这话一出,场中唐门弟子都是一阵惊讶,顿时倒吸凉气,暗长老暗藏谋位之心?这,这,怎么可能?他身为唐门十大长老排名第二的人物,怎么会有如此歹心?难道是门主见他污蔑自己,血口喷人?
只是,“姥姥”却是一点都不惊讶,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也不能阻止我怀疑你。”
“为什么?”唐鱼儿心中无助的紧,这些人怎么好歹不分,若不是念在大家都是唐门中人,自己怎么会在这耐心解释,若不是念在自幼的疼爱,自己刚才怎么会对“姥姥”手下留情被她重伤。只是,自己的努力难道真的要白费么?
“姥姥”神色悠悠,想起往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金元外出之后,带回一个女婴,说是自己在外面的亲生女儿,那时候我最疼金元,自然是相信的,而且爱屋及乌,对那个女孩也是极为疼爱。
记得那个女孩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膝盖高,却老是跳着叫着让自己抱。她生得粉嫩可爱,童声稚气,自己也是喜欢的紧,就经常抱着她到处游玩。
那个女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自己也一天天的老去,看着她越来越有乃父之风,武艺也是越来越欢喜,心里高兴无比。所以金元来找自己说让她当下任门主,自己没有反对,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
只是没有想到,金元跟自己汇报完这件事,不出一个月便死了,当时自己也是怀疑过他的死因。可是没有头绪,怎么也查不出来真凶,只好让他入土为安,拥戴那个长大的女婴做门主。
自己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在这父女俩身上耗费疼爱中度过时,却听到了这么一件秘辛,原来那个女孩不是金元的亲生骨肉,而是金元外出收留的弃婴,可是现在木已成舟,自己又何必多事,何况这个女孩一直很懂事很听话。自己也很喜欢,也何必在乎身份,自己的身体里,不也没有唐家的血么?
这个女孩子果然出息,五年之中,让他们重振威风,自己看在心里,也是极为欣慰,因此渐渐地退居幕后。不再去管唐门的琐事。正当自己要颐养天年的时候,这个女孩出山了。然后自己就不停的收到密报。说这个女孩就是当年杀死自己父亲的真凶,自己一直不相信,这个女孩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谁都会怀疑她,只有我知道她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接下来,十大长老联名书信,矛头直指她,自己也知道想要袒护也是不能,只是终究还是不去相信,直到在她的房中找到了当年他父亲所中的毒,那毒不是唐门的,所以除了她不会再有人有。
自己当时痛心无比,只愿自己所见的都不是真的,可是,如暗长老所说,自己还是心软了,若是五年前知道她不是唐家骨血的时候就坚决一点,现在怎么还会有这些事情。
暗长老一直谋位自己自然知道,也劝过无数次,只是每次让暗长老一句她不是唐家的人便给挡了回来。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竟然还不知悔改,自己这一生,是看错了她么?
她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这一次,不能再错,“姥姥”最后宠爱的看一眼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女孩,眼中光芒尽去,一片死灰,她缓缓说道:“暗长老谋位,和你杀死你父亲是一个理由,因为你,唐鱼儿,不是唐家的人!”
“什么?”唐门子弟一片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连六大主管的表情也似呆住了一般,唐鱼儿不是唐家的人?他们从来质疑过“姥姥”的话,只是,这一次,这一个消息,实在过于震撼,他们不敢相信,纷纷看向唐鱼儿。
唐鱼儿点点头,道:“不错,当年父亲弥留之际,把这件事告诉了鱼儿,鱼儿的骨子里的确没有唐家的血,可是,这么多年了,鱼儿一直把自己当成唐家的人!”那些人见唐鱼儿竟然承认,心中的惊讶无与伦比,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身为敬重爱戴,起码在今晚之前敬重爱戴的门主,竟然不是唐家的人。唐门门主唐鱼儿,竟然不是唐家的人?
这就好像这大和江山不是李家的一般让人不敢相信,可是,如今,却是不由得他们不信。
“姥姥”双目紧盯唐鱼儿:“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唐鱼儿话锋一转:“暗长老谋位纵使有理有据,但是,我唐鱼儿不是唐门的人就一定要杀了父亲么?”
“姥姥”也不解释,缓缓吐出八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好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白齐突然长笑一声:“前辈好手段,这一句话,又会拉来多少唐门弟子的心?”
“姥姥”也不辩解,看着场中众人道:“唐鱼儿杀父夺位,今日我便废了她的门主之位,你们有谁反对?”
唐门子弟听到这声问话,有半数子弟高声答道:“同意!”另外半数刚才也是相信唐鱼儿清白的人,此时不再说话,这个消息一出,他们也再没有底气替唐鱼儿辩驳了。
眼看大势已去,唐鱼儿苦笑一声,单是说自己不是唐氏子弟。这没有什么,单是污蔑自己杀了父亲,也只是一场苦战而已,如今暗长老却是双管齐下。这一招倒是毒辣无比,自己现在是束手无策了,唐门门主历来由唐门弟子公推,当然在唐门弟子全部同意的时候,也可以废了一个人的门主之位,虽然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可是不代表这不能发生。
如今,有了“姥姥”这句问话,有了唐门弟子这些同意的沉默的反应。自己再也不是唐门门主了,自己答应父亲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做到。她心中叹息一声,看着苏白齐也是紧缩的眉头,轻轻说道:“呆子,我好累!”
苏白齐怜惜之意大盛,柔声劝慰:“傻子,没关系的,这门主只是暂时不做,我定有方法证明你的清白。”
唐鱼儿摇摇头,道:“没用了。恐怕今夜之后。世间便在没有唐鱼儿这一号人物了,呆子,你抱着我!我真的好累。”
苏白齐以为唐鱼儿担心今夜难以离开唐门,温和一笑,上前抱住她,自信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难为你,那个唐门姥姥。虽是武功绝顶。但我不见得胜不了她。更何况还有十三公子。”
唐鱼儿听他这话。知道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去解释。苦笑一下,点了点头,享受着苏白齐怀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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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看唐鱼儿如此神色。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毙了她的性命,告慰唐金元在天之灵,此刻,全场唐门子弟和六大主管都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命令。
“姥姥”知道,此刻若是自己下令狙杀,苏白齐唐十三唐鱼儿今夜是休想逃得性命,他们两人虽是武功不俗,可是终究寡不敌众,再加上还有躺在地上的那个林轻寒,还是林语轩,还有身受重伤的唐鱼儿。
只是,自己,真的要下手杀了他们么?
这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看这个长大的唐鱼儿,一个是当年唐门的一号人物,为唐门立下赫赫威风的十三公子。
而那一个苏大公子的父亲苏真……“姥姥”长叹一口气,当年的故人之子,自己真的要下手么?
犹豫半响,“姥姥”终究还是念在当年情谊,没有下令狙杀,她上前一步,站在苏白齐面前道:“把不死丹交出来,你带他们走吧!”
唐门弟子听到这话,一阵惊讶。就这么让他们走?他们不知道“姥姥”何以如此心软竟然要放了这个弑父的人,只是此时,门主不在,“姥姥”为尊,唐门铁规,无人敢质疑。
“不死丹?”苏白齐沉吟半响,这可是宁悠悠的救命之药,只是如今看情形,若是不给她,今夜必定要有恶战,自己虽是安慰唐鱼儿说定要护她周全,可是,面对这个唐门辈分崇高的前辈,真的是没有半点胜算。
他左右思量,不救宁悠悠是不能,置唐鱼儿于险地也定是不可,这个选择,真是让自己难办。
他怀中的唐鱼儿看他犹豫的样子,便知道这个不死丹要救的人定是十分重要,她已经知道那是个八岁的女孩,心中早无芥蒂,更不想让苏白齐如此艰难的抉择,于是脱开他的怀抱,看着“姥姥”,坚定说道:“不死丹,我已经送出了,想要要回,是再也不能!”
“姥姥”神态严肃,斥道:“唐鱼儿,如今你已经不是唐门门主,不死丹也要归还我门,你送与他人?这是何道理?即便你是唐门门主也没有这个权力吧?”
唐鱼儿冷哼一声,刚要说话,苏白齐见两人又要说僵,他今夜冷眼旁观“姥姥”表现,知道她对于唐鱼儿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放走唐鱼儿,当下也赶忙拱手客气道:“前辈,晚辈此次来川,只为求不死丹救治晚辈的一个朋友,还请前辈不吝相赐,晚辈定会感念唐门恩德。”
“姥姥”冷笑一声:“感念恩德,苏大公子以为唐门需要你苏大公子做什么么?”
苏白齐赶忙道:“晚辈不敢!只是还请前辈赐药。”
不死丹本就在他手里,他大可不交出不死丹,以他的本领,若是不管不顾唐鱼儿和林语轩,孤身一人逃出唐门易如反掌。此刻却见他说的如此谦和,言语中不似有伪,“姥姥”也不便再一再讥讽,转而道:“苏大公子既如此说。唐门本该将不死丹送与苏大公子,只是,这不死丹是唐门珍宝,就连老身也是没有权利将它送与外人。还请苏大公子包涵。”
苏白齐听到这话,心头一沉,刚要继续相求,便听到“姥姥”话锋一转,道:“不知苏大公子那位朋友所患何病,难道一定要不死丹才能救助么?”
苏白齐心念一转。点头道:“不错!”
“姥姥”却是心中不信,道:“听闻当年苏白齐的师妹林语轩独生爱子宁素儿患病甚重,苏大公子尚且奔走三年,不曾求人,怎么,如今这位朋友的病厉害到这种程度让苏大公子来川蜀求助?”
苏白齐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林语轩明明就在当场,可她说来却似不认识此人,但还是道:“不敢欺瞒前辈,我这位朋友是个八岁的女孩。也是胎中带病,晚辈带她去寻魔医救治,魔医也是无法,说只能川蜀唐门的不死丹才能就她。”
“魔医紫月?”“姥姥”面露奇色,“她十年前不是死了么?”
苏白齐摇摇头:“十年前紫月心受打击,远遁东海,却是未死。”这样啊,“姥姥”心中暗想这件事,但是表面却装作平静。淡淡道:“紫月都是如此说。看来当真只有不死丹能救那人性命,只是……”
苏白齐见她还是不肯松口。突然拔出手中引河剑,众人大惊,五大主管纷纷围拢。唯有唐金南不知所思何事,还站在原地,“姥姥”面色不变,道:“苏大公子要用强么?”
苏白齐摇头道:“晚辈不敢。”说完,他将引河剑递于“姥姥”,继续道:“晚辈知道今夜晚辈冲撞了唐门,只希望前辈一剑下去,可以带药去救我那朋友!”
“什么?”唐鱼儿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可,呆子,不死丹在你身上,你自己去便可,谁还能拦得了你?”
苏白齐温和一笑,阻住上前抢剑的唐鱼儿。
“姥姥”却是面露微笑,也不推辞,接过苏白齐手中的引河剑,却不刺下,反而道:”她说的没错,你为何不一走了之?”
苏白齐看一眼唐鱼儿,见她的脸上满是担心,心中柔情一现,答道:“原因有三,其一,苏某人此生所作所为虽称不上大仁大义,但也没有做过这种宵小之事。其二,苏某人不会丢下唐鱼儿一个人走,苏某知道若是带上鱼儿,今夜难逃唐门,但还是不想那么做。其三,”苏白齐看一眼唐门众人,这才说道:“人人都说唐鱼儿弑父行凶,苏某不知详情,但是相信鱼儿绝不是这种人,如此做,也是不想众人更加憎恨你们的门主!”
唐鱼儿听到这话,只觉自己此生所爱不曾辜负自己,纵使为他死了也是值得,她声音颤颤,叫一声:“呆子。”双目含情,盯着苏白齐。
“姥姥”听苏白齐三个原因,缓缓道来,心中一赞,这为苏大公子行人处事,果然不弱于乃父,这些年名满江湖,不是浪得虚名。她刚要说话,却听到唐鱼儿的声音,那么轻柔,却是无比的坚定:“你们都认为我是杀死父亲的凶手,我怎么辩解你们都不听,好,我认了,我唐鱼儿罪不容诛,你们可以杀了我,临死之前,我只想你们能让苏大公子带着不死丹走,不要为难他!”
众人闻言,顺声音望去,见唐鱼儿手持发簪,抵住咽喉,一脸的坚决果断,一如这五年处理唐门大小事务,只是眸子里的深情却是掩藏不住。
她再看一眼苏白齐,声音中说不出的留恋:“呆子,能认识你,是鱼儿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对不起,鱼儿不能爱你一辈子了!”
她说着,那发簪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咽喉。
苏白齐虽然离她很近,但想要搭救已经来不及,他心神剧烈,狂呼一声:“不要!”一声清脆的响声,发簪落地,苏白齐面露欣喜,“姥姥”也有掩饰不住的笑容,就连场中刚才还恨之入骨的唐门子弟,也是擦了一头冷汗,暗道侥幸。
只有唐鱼儿一脸诧异。眼望远方,问道:“是谁?!”
一个苏白齐凌饶于心的声音响起:“是我!”
说话间,一个女子,红色衣裙。款款从殿外走入,唐鱼儿见她出现,心中一奇,看一眼苏白齐的反应,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子笑容满面,似乎早已忘记了那日的不快,她看一眼场中同样惊讶的唐门弟子和“姥姥”,笑道:“我来,只是为了看唐门的笑话而已。”
苏白齐苦笑一下。但还是说道:“水寒,别闹了,我知道……”
来人正是易水寒,她听到苏白齐欲言又止的话语,脸上依旧笑意不减,道:“苏大公子知道什么?苏大公子难道知道唐门将要遭遇大劫?”
大劫?唐门子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姥姥”却是已经有些不高兴,她怒声道:“这位姑娘是何人?来我唐门所为何事?为何一再出言不逊?”
唐鱼儿虽是不是唐门门主,但心中依然在乎唐门。听到易水寒一再哗众取宠,不由得认为她是嫉妒苏白齐跟着自己来到唐门,想必那日之后她是后悔了,想到这,唐鱼儿不由得心生鄙夷,这女子虽然装得大义凛然,却原来如此不肖,她面色一紧上,刚要斥责。又听到易水寒说道:“我出言不逊?若是前辈知道这时山下已有数万铁骑包围大巴山。大概就不会如此说了!”
“什么?”听到易水寒这个惊人的消息,不只是“姥姥”。就连唐鱼儿苏白齐和千余唐门子弟都是无比震惊,数万铁骑?这,怎么可能?是谁有能力调动数万铁骑来包围唐门?
“姥姥”有些不相信易水寒的话。她面色不定,颤声问道:“这位姑娘所言当真?”
易水寒重重的点点头道:“不错,可笑,你唐门深入圈套而不自觉,真是辜负了数百年川蜀第一世家的身份!”
她言语中依然带着对唐门的不屑,只是唐门众人见她言之凿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数万铁骑,这绝对是对唐门的一个重大打击。
易水寒环视一眼众人脸上恐惧或惊吓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与她平日里不一样的笑容,这笑容如今在众人看来是那么的诡异。
苏白齐见易水寒刚一出现,便说出如此惊人的消息,心中没有怀疑,他素来知道易水寒的能耐,现在她身在川蜀,川蜀全境有什么风吹草动,哪里能逃得了她的耳朵,只是她竟然明知唐门危难如此,还敢来通风报信,试问在场数人,除了自己,又有谁能与她有这样的交情,自己如此对不起她,没想到她还为了自己不惜性命,他又想到刚才还对易水寒心生怀疑,以为她是来唐门寻事,不由得心生愧疚,刚要道歉,易水寒却接着说道:“如今唐门谁当家?难道大军压境,你们就只会这么心惊胆战,不知道该如何躲避灾祸么?”
她虽是出言讥讽,但唐门中人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没人与她反驳,更何况她还冒死送信,更是心生感激,“姥姥”马上行礼说道:“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来此报信,但唐门上下不会忘了姑娘的恩德。”
易水寒微微一笑,道:“恩德不恩德的事后再说,如今你们该想着如何退敌,否则唐门全军覆灭,我去找谁要恩德去?”
“姥姥”点点头,看一眼唐鱼儿,见她也是脸上现出担忧之色,不似作伪,心中满意,此刻,她也没有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手足无措,脑中早已想到此事的关键所在,问道:“姑娘可知道这数万铁骑是谁的人马?”
易水寒见自己来之后一直是她代表唐门与自己对话,而身为唐门门主的唐鱼儿却是一句话都不出,静静的站在一边,而唐门众弟子也没有异议,心中好奇,但还是缓缓说出:“信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兵马!”
“姥姥”点点头,她心中早有怀疑,能在这乱世调集数万铁骑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至于信王调兵马包围唐门的原因也是可想而知,这些年信王旧部在川蜀与唐门互有争斗,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而自从唐鱼儿接任川蜀唐门门主之后。唐门便一直占据上风,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行如此手法,而信王面对如今天下处处义军,竟然还有闲暇派兵马进攻唐门。
苏白齐却很是惊讶。喃喃自语道:“信王?怎么可能?”他心中所想,自然是泉城,如今泉城吸引了朝廷大多半的注意力,朝廷兵马围困泉城,应该没有余力南顾,难道,难道泉城已经陷落,信王顺势南下,已经一路到了川蜀?
他先是出城救援反被包围。杀出重围绕到鲁西,宁悠悠往东海落花谷,再来川蜀寻药,结识唐鱼儿助她重返唐门,算下来已有一月之久,若是说朝廷兵马在颜若存的带领下攻破泉城,一路南下,直到川蜀,也是来得及,毕竟江南一带。失去泉城这个重要的据点,如同一片平原,任凭朝廷边军骑兵纵横,颜若存用兵向来以奔袭见长,这个猜想倒不是不可能。
只是,若是如此推算的话,梁宅他们还未回到泉城泉城就已经失陷了,那么,为什么他没有派人来通知自己呢?还是。根本他派了人却没有找到自己?那么。他们又在哪里呢?
唐鱼儿的心中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自己一路遭遇多次狙杀。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暗长老志在夺位,应该不会勾结信王的。那么又是谁带领他们来到唐门?更何况,如果暗长老有这一招,又何必污蔑自己呢?直接带兵来踏破唐门不就行了?
此时,殿中众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大殿寂寂无声。
正当众人都在心思不定之时,唐鱼儿突然看到躺在旁边刚刚被“姥姥”制服的汉子面露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看到唐鱼儿向他看去,瞬间换上衣服惊恐的神情,掩饰的极好,只是唐鱼儿终究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刹那的反常。
唐鱼儿“咦”了一声,心中很是惊奇,这个人自己不认识的,不会是唐门弟子吧,要不然也不会在唐门大祸临头的现在还会如此镇定,脸上惊恐的表情一看便是伪装,只是,若不是唐门子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点了他的穴道呢?
她拉了一下苏白齐,见他看向自己,这才轻轻问道:“呆子,你认识那个人么?”
苏白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正是刚刚被“姥姥”抓住之后试图拉自己下水的那个汉子,点点了头把刚刚唐鱼儿还没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唐鱼儿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苏白齐道:“肯定是他通风报信的。”
他们两人对话声音一直很小,说这话时也只有苏白齐能够听到,苏白齐很是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人可是一直在咱们身边的,怎么能报信?”
唐鱼儿抿嘴一笑:“说你呆子,你还真是呆子,谁说他现在报信了,我是说他还没来唐门之前就报信了。”
苏白齐其实没等她说完,便已知道,看她调笑自己,也是面露尴尬,又想起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于是问道:“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唐门所在的?你怎么就能断定他能报信?”
唐鱼儿一副神秘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道:“你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本领叫做易容么?”
苏白齐点点头,他行走江湖多年,所见所闻也是不凡,自然之道易容之术,那是用蜂蜜面粉之类的东西在人脸上涂抹,是一个人的相貌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手法。相传易容之术精湛之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难以辨别。
只是,苏白齐又惊讶又是不解:“你是说这人易容?那么他是谁?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一连三个问题问出,这实在是不像平日里的苏白齐,只是唐鱼儿还是耐心解释道:“不错,这人我是认识的,不过你不认识,他是我唐门凤锥房的莫雄。至于我是如何知道的么?”唐鱼儿脸上露出笑容,反而问苏白齐一句:“你知道唐十三这五年都在干什么么?”
苏白齐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唐鱼儿怎么反而问起这个,这和她怎么知道这个莫雄的身份有关么?只是苏白齐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十三公子五年不涉足江湖,苏某哪里知道他去了哪里。想必这也是唐门的一件机密事吧。”
唐鱼儿柳眉一挑,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唐门若是想封锁一件事,就是你苏大公子也打听不到的!”
苏白齐心中好笑,轻声道:“好吧,你们厉害行了吧?那么他这五年去了哪了?”
唐鱼儿见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和今夜之事有何相关,但还是耐心与自己对话,并且还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中一暖,说话声音也变得柔和而不自傲,道:“他在眉山一家酒馆做大厨。”
“什么?”苏白齐感觉自己现在幸亏没有在喝水或者进食,否则一定被这个消息呛死噎死,堂堂十三公子这五年来竟然是给一家酒馆做大厨,这事要是传出,中原武林不得笑掉大牙,怪不得唐门极力封锁此事,不让外人得知呢,只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和唐鱼儿如何知道莫雄身份有关呢,他刚要问,唐鱼儿见他表情,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接着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苏白齐点点头,见周围唐门弟子还在议论纷纷,“姥姥”依旧紧锁眉头沉思不定,易水寒站在当地,看着自己和唐鱼儿说话,面上似笑非笑,他知道此时自己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做什么事,索性便听唐鱼儿说她的分析,也许有用也说不定呢。
唐鱼儿见他点头,继续说道:“那日泸州城内与你一别之后,我便知你醒来之后肯定会追来,于是绕道眉山回重都,顺便去找十三哥一起。在路上………刚才我便嗅到此人身上有一股味道,有些特别,刚才你说“姥姥”抓他时说的那些话我才想到,原来这味道就是常年在酒楼迎客的酒味和菜味的混合,而今日下午能在我与姥姥对话时,一直让他山下把守,没理由有人上来偷窥他不知道,原来偷窥的是他。哼,这个人肯定一早就被收买了,怪不得那日在客栈会让狐朋狗友劫持呢。”唐鱼儿脸上表情不忿,似乎对于自己被如此欺骗很是不满。她愤愤然看着躺在那里还在伪装的莫雄,恨不得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苏白齐一直听着,这才知道原来唐鱼儿一路之上遭遇如此多的追杀,而这个莫雄竟然在酒店之中向她示忠,如今看来,自然是从那时起这个人心中便已有了定计,恐怕这一路唐鱼儿的行踪都是他泄露出去的呢。
只是,这背后主使莫雄的人又是谁呢?能够请得动风,妙妙双尼,狐朋狗友这种人物,还能在关键时候杀人灭口连唐十三都救不了,如今江湖上,哪里还有这种人物?
更何况,信王兵马来犯,明显是和这些沿途追杀唐鱼儿的人是一路的,那么,为何那些人又拖延唐鱼儿回唐门的行程呢?为何不让唐鱼儿回来然后一网打尽的?而如今江湖又会有谁会和信王勾结呢?
苏白齐眉头紧皱,盯着莫雄的脸,思索着,他知道此时即便是逼问莫雄也不会吐露分毫,这种人竟然刚才被“姥姥”抓住后还刻意隐瞒,守口如瓶,定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唐鱼儿说他被收买,而依苏白齐看来,倒是觉得他一直便是信王爷的人,只是,这个局布的也就太大了,五年之前信王就料到今天了么?
李氏皇族一门,果然俱是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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