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迟迟不来,齐公公等得都心急。
一个随着的小太监道:“公公,喜鹊不会不来了吧?”
齐公公道:“她不敢,让他们隐蔽好。”
“是,公公。”那太监轻轻退去。
又过了一会儿,青檬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现身:“齐公公,是您吗?”
“喜鹊姑娘,你好大的架子?让本公公等了好久。”齐公公愤怒道。
青檬诚恳道歉:“公公实在对不住,为了避开耳目,我不得不绕路。”
同时齐公公身后的人正欲提起手里亮着的素白灯笼,青檬忙阻止:“灯笼矮些,难道就不担心有人路过?”
齐公公笑道:“喜鹊姑娘担心什么?这里不会有人来。”
青檬道:“公公还是小心为好。”
齐公公微微点头,伸手示意手下起灯笼,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随即又道:“公公你找我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哼”他冷笑一声,随即身后丛林里潜伏的几个侍卫一拥而上。
青檬眼明手快一把钳住齐公公宽厚的肩,有些吃力地钳着他,另一只手握着小刀挡在齐公公脖子上:“谁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要他掉脑袋。”
刀虽小,但割断脖子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众人被突然的变化怔住。
“别,别上前。”齐公公慌忙阻止,那几个人自然是不敢上前。
“你不是喜鹊你到底是谁?”齐公公激动问道。
青檬忽然用阴测测的声音,齐公公顿时吓了一跳,心里莫名地想起吕静婉死时的样子,他一生杀人无数,见过残忍血腥的场面无数,从未怕过,但这一次却是怕了,手脚冰冷,冷汗浃背。
青檬道:“把灯笼灭了。”
手上用力,齐公公又惊又怕:“灭了,全灭了。”
灯笼一下子齐刷刷熄灭。
青檬道:“齐公公,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害死你?”齐公公脸色煞白,颤抖的厉害。
“我是吕静婉,齐公公不会记不得了吧!”青檬用长长的指甲从他脸上一圈一圈打转,续而随着脖子慢慢下滑,指甲抵在齐公公胸口处慢慢用力。
其他太监早就吓得腿软满头满身冷汗,青檬厉声喝道:“不许叫。”
不知是有人帮忙还是天公做美,仅随着一阵阴测测的阴风吹过。
哪里还叫得出,有的已经吓晕过去了。
青檬道:“齐公公,是你害死我的,我要你偿命。”
指甲渐渐掐胸膛。
齐公公腿脚发软,胸口的血液浸湿衣襟,随着胸口慢慢流下,仿佛听见阎王的召唤,闻到死亡的气味,面对死亡,人是脆弱的,更是胆怯的,一个一生苟活的人最喜欢对付别人的手段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自己最害怕的亦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因为只有把自己害怕的手段强加在别人身上才会有安全感。
而现在,他正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手段,残忍至极的手段。
“不,不是我,是皇太后,皇太后逼我的,你别杀我,是皇太后让我逼你的,是皇太后让我派人杀了你全家灭口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皇太后让你给芋太妃下毒的,是皇太后让你陷害婉阳公主的。”
青檬道:“还有谁?参与的还有谁?”
“郑美人,是喜鹊去做的。”齐公公已经快要瘫软倒地。
青檬猛地推开齐公公,他重心不稳忽然摔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抓住这妖女。”齐公公嘶声力竭。
被吓软倒地的太监哪里那么容易爬起来,此时四周忽然灯火通明。
齐公公狼狈抬头,看见的却是南陵靖玺等人。
青檬一步一步朝他们挪动,每一步都那么沉重,心那么痛。
青檬俯身于地面:“皇上,青檬请皇上还青檬一个公道,请皇上……还吕静婉一个公道。”
那可是一家人的性命,难道在权势眼中就只如蝼蚁吗?
但她似乎忽略了,她这可是逼着天子亲手把亲生母亲母亲送入死亡,最为难的莫过于南陵靖玺,青檬也不想任何人为难,但她不能不这么做。
权丞相亦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静静站着什么也不说。
南陵盱眙嘴角动了动,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
…………………………
窗外浓密的雨珠子像挂在天上的珠帘子,密密麻麻,毫无间隙。
树上的花瓣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纷纷在雨中散落。
十天,十天后便是她和南陵盱眙的成亲的日子,而且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桑雨,本来是齐雨含的,但齐雨含因为齐公公的事已经被牵连了,换成了桑雨。
但无论是齐雨含还是桑雨,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自从那夜揭穿皇太后之后,她未曾见过南陵盱眙,也没有再见南陵靖玺。
也对,她也是凶手,亲手把他们努力掩盖的秘密揭发,把他们的母亲送入冷宫,不错,冷宫,害死那么多人也仅仅是冷宫,但这已经不错了,她是皇太后,如果皇上说不,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若不是她自知一生所造孽过多,自愿住到冷宫,皇上王爷并不会把她怎么样,这些事在皇宫不是很常见的吗?
皇太后的冷宫除了不能随便出入之外,四处风光无限,好酒好菜,丫鬟奴才,无一可缺。
阵阵雷雨从青檬手里十二骨雨伞滑落,一颗接一颗,仿若串串珍珠。
远远看着里面闲情逸致的皇太后,在看看狼狈不堪的自己,她只是无声嘲笑,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嘲笑自己的无知愚昧。
亦灵在一旁整理给青檬准备的大红喜袍,一边开心而不舍道:“公主,真舍不得你离开。”
西影骂道:“别胡说,公主和王爷成亲是好事。”
青檬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本不会品的茶水。
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南陵盱眙成亲是好事,以前自己也觉得是好事,但那是以前,婉阳宫已经一片喜气洋洋了。
青檬起身道:“西影,你还记得那件淡蓝色水纹冰瑶月纱衣?” 青檬早就让他们把衣服收拾放到柜子下面了。
“记得。”所有人都替青檬开心的时候西影总觉得青檬怪怪的。
青檬道:“把它拿出来。”
西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拿出来了。
青檬穿上水纹冰瑶月纱衣,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怎么说,有些冷艳,有些高贵,只是这样的冷艳高贵,西影他们都不敢接近她,本想好好赞美的亦灵和西于都不敢开口。
青檬把额头上正摆着的玲珑水晶珠弄歪到另一面,歪歪地挂在上面。
他们不明白,但也不敢问。
青檬伸出两只手,像一只大蝴蝶。
南陵靖玺早朝未归,青檬便在外面等着,昨天下了一天雷阵雨,今日天气倒好,阳光明媚,树影斑驳,青檬用手在眉头搭一个棚子挡住强烈光线的照射,高低错落,高敞巍峨的殿宇,无穷无尽延至天边。
青檬感慨,这一年的时间真是体验了人生百味,体验了命运之奇,懂得了生死离别,爱恨情仇,权贵财富不过过眼烟云的道理。
南陵靖玺一下早朝陆公公便告诉他青檬在谦和殿等他,不及换下早朝朝服便匆匆赶来。
他不止是兴奋惊喜,更是期待有加,只是当看到青檬时眼里又浮上一层落寞。
他走过去和她并肩欣赏他的宫殿,他的天下,他的臣民。
许久,青檬并未回头缓缓道:“皇上,我不嫁给盱王爷了,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这哪里是请,根本就是直接命令,谁给她如此理直气壮的勇气。
不过他却生不了她的气,不但不生气,反而隐隐有些开心,不过这种开心立即被惭愧掩盖下去了,不是因为青檬的话,而是为自己的自卑,一向骄傲的皇上,输给一向最看不起的盱王爷,虽他不愿承认,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卑的,一直都是。
青檬道:“我要离开伯姬了,这件衣服是我第一次穿,也将是最后一次穿。”
他看着她,并没有惊讶。
他道:“离开伯姬你去哪里?”
青檬也怔住,离开伯姬去哪里,但无论如何是要离开的。
“不知道,总之我不会留下来的。”
南陵靖玺静静看着她:“伯姬除了盱王爷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
“没有。”她未看过他。
南陵靖玺有些愤怒:“青檬,这里还有我,我们不是在盱王爷之前认识的么?”
青檬淡淡笑道:“可我发现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你。”
南陵靖玺怔住:“因为母后的事,你恨朕?”
青檬继续淡笑:“我怎么敢恨你?如果能够选择,青檬真不愿认识你们。”
如此尖锐的话题,她竟然说得平静无波。
南陵靖玺震怒,他本不愿对她动怒的,但他却真的怒了,什么叫做不愿认识。
他只想留住她,无论用什么法子:“你是朕封的婉阳公主,那就是伯姬的人,由不得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要么好好当伯姬的公主享受锦衣玉食,要么……”
青檬没想到他竟然威胁自己,但她并不愿妥协:“要么怎样?”
南陵靖玺想也不想:“要么和亲云丘。”
青檬木木地看着他,半响才明白,原来封她为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亲云丘,像权紫樱一样,客死他乡。
反正她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要还在伯姬她就不可能有自由:“好,和亲云丘就和亲云丘,什么时候?”
他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竟有些木木地看着她。
“盱王爷成亲的时候就是你和亲云丘的时候。”既然她对自己毫无留恋,他也不用替她多想。
青檬坦然跪地谢恩:“青檬谢皇上圣恩。”
南陵靖玺恼怒地拂袖而去。
青檬却是跪在地上好久好久忘记起身。
他成亲的时候就是她和亲去云丘的时候,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那么他听到这个好消息是不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