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居长江北岸下游,汉代兴盛,唐代繁盛。素来是人文荟萃、风物繁华之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的这首《送孟浩然之广陵》也说明了三月是扬州最美丽的时节。烟花指的是柳絮。柳树斜倚水边,柳枝轻拂水面,微风吹过,柳絮漫天飞舞,像纷飞的雪花一样,简直是万种风情。
虽然此时已过了三月,但扬州依然是桃红柳绿、姹紫嫣红。
十四年了!十四年没有回家了。
扬州才是夜灼翼真正的家。
夜灼翼走在扬州的土地上,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而欧阳炎的情绪也颇有些复杂,再赶上几天路程就到家了。看看身边的夜灼翼,自从进了扬州夜灼翼便有些沉默,猜测可能扬州对夜灼翼而言是个特别的地方,也没有打搅,暗里盘算如何才能说服夜灼翼跟自己回家见见父母。
小桑跟在后面看看夜灼翼,只觉夜灼翼每一步都款款落得像天仙的美姿一样。
他很喜欢跟着夜灼翼出来,只是有欧阳炎感觉不舒服,很不满盯着欧阳炎的后脑勺暗中咒骂。
一路行来欧阳炎对夜灼翼的呵护备至。夜灼翼走累了,欧阳炎找地方拂去座位上的尘土。夜灼翼渴了,欧阳炎去找水,饿了,欧阳炎打听最好的酒楼,饭菜自己亲口尝后才给夜灼翼吃……每到一个地方欧阳炎都是买来最好的衣料给夜灼翼做衣服,现在小桑背上背着十身给夜灼翼做的衣服。每一件都是白色,每一件都是做工精巧的。这还不算,更多的是给夜灼翼买的鞋。每一双鞋主色调是白色的,带着简单清素淡雅的纹饰,多的小桑有点目瞪口呆。
小桑的心理起着变化,从开始对欧阳炎痛恨、吃惊、无语、郁闷,到最后已经形容不出心情了。欧阳炎想的周全,做得细致,跑前跑后,哪怕一细微的小事都为夜灼翼做到了,他郁闷极了,真不愧是桃花城有名的花少啊!恨恨地道。
这不欧阳炎找到的可乐客店都与别处不同。一个独立的后院,一排幽静的茅庐,与其他客人住所隔离开来。院中一边是青葱的蔬菜和花圃,另一边是几棵果树,树上挂满了果实。室内起居所需一应俱全。厅中挂着一幅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夜灼翼绽开了笑颜,看上去很满意。
欧阳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的翼满意就好。
“别处都太吵,这里,安静还有种田园气息。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这么献殷勤一定没安好心!”小桑在后面嘟囔道。
两人像是都没听见。
用过饭,三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赏着日落。欧阳炎悠然道。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己忘言。”
说着望向夜灼翼。
“还请翼抚琴一首,以助雅兴。”眨了下眼睛。
他见夜灼翼有心事,有意地想博佳人一笑。何况这次夜灼翼还带着她那张古琴出来的。
“其实是你想抚我古琴吧?”夜灼翼淡笑道。
欧阳炎连连摇头,装作尴尬的样子。
“我是有这种心思,但翼也不用说出来,给点面子啊!”
夜灼翼笑意加深,起身取了琴来给欧阳炎。
“那我就献丑了!”欧阳炎故作客气地道,恭敬地接过,打开琴盒,捧出古琴,神情变得严肃了,双手轻抚,一道悠扬的古韵传开。
这是一首《虞美人》,荡然迂回,衬着夕阳西下的景致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夜灼翼满脸是享用的神情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欧阳炎手腕刚刚抬起,只听院外忽有人叫门。
“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绝妙至极!昆仑门昆仑子冒昧打搅!”
夜灼翼微怔之余抬眼望去,院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一身青色长衫,面净无须。狭长的双眼,神采内敛。禁不住微惊,好高的修为!昆仑子?莫非是那个只为昆仑门找弟子、自己却又从不收徒弟的昆仑子?
昆仑山的昆仑门和天一门同为修真界的大派,但昆仑门没有天一门的名头响亮,做事也很低调,近年来弟子很少出来走动。在世人眼里昆仑门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瞥了一眼小桑,夜灼翼慰然一笑,小桑还真是好运气!
欧阳炎自然知晓昆仑门,忙起身相迎入内,略带惊讶道。
“难道阁下便是昆仑门从不收徒弟的昆仑子?”
昆仑子点了下头。
“正是在下。”很谦虚的样子。
欧阳炎听过昆仑子,修为精深,自己从不收徒弟,只是隔上几年下山给昆仑门找弟子,或是少年,或是孩童,觉得不错便带回昆仑门。
欧阳炎忙道。
“在下欧阳炎,失礼了!”
“哪里,是我多有打搅,听到琴声只觉美妙就过来了,唐突之意还望见谅。”
欧阳炎没想到昆仑子竟是如此客气,心生好感,热情让座,奉上香茗。
昆仑子目光转了一圈,讶然之色一闪而过。
欧阳炎一看便知曾修炼过,因经脉受损而荒废多年。小桑看似是个病身体,但却根骨奇佳,一双眼睛极富神采,显现出些许的不普通来。贵在全身经脉打通,隐隐还有些功力。夜灼翼……目光多停留了一刻,好气质!不过一看便知非是人类,让他饶有兴致的是却看不出夜灼翼的本相,只看到了一团虚影。
两个人类和一个妖精相处如此融洽,看上去其乐融融,本是因琴声而来却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这叫昆仑子多了些玩味,有意思!目光再次回到欧阳炎身上,淡淡一笑。
“这是我两位朋友。”欧阳炎介绍道。
夜灼翼见礼道。
“在下夜灼翼。”
“……我叫……小桑!”小桑本不想说,但夜灼翼示意了他一眼。
“失敬!失敬!扬州是个好地方,几位是来游玩的吧?不知都去了什么地方?
欧阳炎笑笑道。
“我们刚到才安顿下来,想歇息几日再做打算。”
昆仑子目光转向小桑。
“实不相瞒,我是为给昆仑门招收弟子才下的山,这位小桑小兄弟年纪相当,经脉又被打通了,愿意的话可随我入昆仑门。”
欧阳炎一愣,小桑根骨奇佳?经脉打通?小桑只是个普通孩子,怎么会……看到夜灼翼恍然,难道是翼做的?!
小桑听过昆仑门,但并没有多少兴趣,闷闷地道。
“昆仑门很大吗?很厉害吗?”
昆仑子微怔,没想到小桑说话如此的不客气,呵呵一笑。
“还好!小兄弟也听说过昆仑门的名号,愿意入我昆仑门吗?”
“就拜你为师?”
“不,我不收徒弟,你可拜我师兄为师。”
“他能入昆仑门那是他的造化。”夜灼翼淡淡道。
欧阳炎、昆仑子皆是一怔。
小桑惊疑地看向夜灼翼,眼一瞪。
“你什么意思?”
夜灼翼并没有看他。
昆仑子看出两人的关系有些不寻常,小桑的性情也很直率,再坐下去也许会遇上难堪。
“我就住隔壁,有事你们只管过去。”对小桑道,“你想好可以过去找我,我就不多打搅了。”知趣地起身告辞。
小桑眼睛依然瞪着夜灼翼。
欧阳炎起身去送昆仑子。
夜灼翼漫不经心地道。
“昆仑门可是个好地方,名头虽然没有天一门响亮,但实力却比天一门强得多。”
“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
“他要的是你啊。”
小桑继续瞪视着夜灼翼。
“你是不是希望我入昆仑门?你是不是早就想不要我了?别忘了你答应过要照顾我的!”
夜灼翼神情一肃,对上小桑的视线。
“怎么,你小桑就这点出息?一辈子在别人照顾下活着?如果是这样的话,算我看错了人!”
小桑身体已无大碍,也将药方告诉了他,这次带他出来就是为给他找个栖身之地。一来小桑不同那些弟弟们,夜灼翼留他在身边本就是暂时的。二来,自己还身负仇恨纠葛,小桑是个无辜者,能送出就送出去。毕竟一个人类跟着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给小桑打通了经脉也是为了这个打算,之前还发愁将小桑送到哪里,昆仑子的出现叫夜灼翼眼前一亮,昆仑门做事、为人低调,势力、实力雄厚,小桑到了那里会有一个好的发展。
“……我想跟着你……”小桑垂下了头,低喃地道,两只手紧紧地扯着两边的衣服。
“你跟着我永远都不会长大。”
“你……你就是觉得我碍事!碍了你和欧阳炎的事!”小桑猛地抬起头再次瞪视着夜灼翼,眼泪直打转,大声道。
送走昆仑子回来的欧阳炎刚好听到,身形一滞,愣怔住。
“是啊,你很碍事。”夜灼翼无动于衷。
“……我,我恨你!恨死你了!”小桑跺着脚道。
“那就恨吧。”夜灼翼淡淡地道,起身回屋。
小桑停了停,风一样追进屋里,大声道。
“你从来没在乎过我!你谁都在乎就不在乎我!就连箫白你都在乎……”
……
后面的话说得越来越离谱,还伴随着哭声。欧阳炎叹了口气,快步进屋将小桑抓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恨你们!恨你们!”小桑像是感到了天大的委屈,手脚乱蹬,欧阳炎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小桑!”
小桑一下子老实了,仇恨地瞪着欧阳炎,半晌迸出一句。
“……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权利打我!你不就是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吗!玩我的姐姐,还有很多人!你有什么好的!你不配跟她在一起!”
欧阳炎身体一震,随即僵住,禁不住颤抖。
小桑说着再次地像泄恨地瞪了一眼欧阳炎,转身跑出去了。
欧阳炎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而跑出去的小桑一直跑,专找没人的地方,不知道跑了多久,再也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喘着气,看看周围,才发觉天黑了,自己置身一个幽暗的林子里,风声响过,直觉背上一阵阵发凉,几只大鸟忽然扑棱一声飞起,吓得一哆嗦。
神鬼妖魔的故事听了不少,现在故事里的情景都一起闪现出来,小桑只觉头皮发木,早忘了生气的事试着大声道。
“夜灼翼,是你吗?你出来!别吓我……”
说起来小桑心性还真是孩子,也不想想夜灼翼即使来以她的性格怎么会做这种吓人的事。
“……嘻嘻……哈哈……呵呵……嘿嘿!夜灼翼是谁啊……我叫觅儿,哈哈!”尖利带点磨牙的声音在小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