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跟着白洛飞一路向东,军营现在的驻扎点居然是她落水后被救起的落凤城,她望着那有些熟悉的街道不禁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她依稀记得走投无路时被段至情所救,又被他所害,嘴角的笑意不禁侬了些。
可是当段至情跪在白洛飞的面前时,南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她拉着白洛飞问道:“这个人也是你的下属吗?”如果连绮波画院也是他的资产,她还是会有些吃惊,白洛飞奇道:“他是我之前在宵鸣布的眼线,怎么?你之前认识他吗?”
南烟撇了撇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白洛飞笑道:“其实仔细说来,你也不亏啊!不管怎样他都救了你,只是那时候我怎么都很难将画师与你联系在一起,那时若是知道乔风就是你的话,我定然早早就赶来了,也少受半年的相思之苦。”
南烟叹了一口气,往事如梦,梦如人生,人生也是反反复复的在画着他的轨迹,等到终了时,才发现不过都是在画圆罢了,生与死的缠绵,爱与恨的纠结,等到最后或许都只若南轲一梦。
而段至情在知道南烟就是当年的乔风之后,吓的直向她跪地求饶,现在全天下都知道韩王爱妻如命,且韩王也是大家公认的明主,要得到天下也不过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而之前他也算是得罪了她,她若是跟自己计较,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可是当南烟见他那害怕的不得了的模样时,却无法将在绮波画院里大声怒吼的人联系起来,原本还有些戏耍他的心也变得索然无味了,她淡淡的道:“其实仔细算起来你于我还有救命之恩,虽然后面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相互抵消就好了,你好好替王爷办事,日后不准再随便欺负人就行。”
段至情听她这样一讲,心里便轻松了许多,看来传闻中王妃的大度是事实。
南烟见他离去后,不禁感慨万千,她终是知道她的身份再不若以往了,她的一句话可以要一个人的命,也可以救一个人的命。当她意识到这些所谓的权利时,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有的选,她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想起白洛飞曾告诉过她他的人生目标时,她的心里除了理解与支持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或许收获最大的权利是男人的骄傲,但是有一个幸福的家、疼爱自己的相公对女人来讲,便也是最大的幸福。她不稀罕什么权利,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只是她的想法在现在看来都有些奢求,她如何能劝白洛飞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而只与她双宿双飞,再则这个世上也没有人了规定当了皇帝之后就不可以独宠一人,小说里的情节她不敢去想,却也知道她所熟知的历史上也不乏有这样的皇帝。
想得多了的时候,她不由得暗嘲自己,白洛飞现在面临着的事情还极多,还有他师父那个定时炸弹,现在想这些会不会太早了些?她想着又觉得自己甚是好笑,是不是女人怀孕了之后神经都会敏感些,都会想东想西。或许是她太闲了吧,才会想这些东西。
而对付白洛飞师父的办法她也迟迟未想出来,那样的一个人,在白洛飞的身边又有极多的眼线,要对付起来实在是一件费神的事情。她想了许多办法,仔细想想后又觉得行不通,总有些漏洞,而这件事情,是绝不能有才任何漏洞的,稍有些差池,他们只怕都会丧命。
南烟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当她感觉到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激动不已。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孕育生命的过程虽然艰辛,但幸福却运远超过那些不便与不适,尤其是肚子里的宝宝是她与白洛飞爱情的结晶,相爱的证明,她更是觉得开心无比。她也曾想像过宝宝生来长的像谁,可是不管他像谁,她都会极疼爱这个孩子。
南烟与采儿是不会做什么针线活的,南烟是压根就不会,采儿虽然曾被她的娘亲逼着学过,但是当她把她绣出来的那个宝宝的脸拿给南烟看时,南烟只想崩溃,与其了说那是宝宝的脸,倒不如了说是猪脸,难看之极!
含玉在旁见到她们这副模样,安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便将所有小孩子出生时要穿的衣物的活全揽过去做了,当南烟与采儿见到那一件件径直而小巧的衣物时,两人都傻了眼,采儿下意识的把她弄了三天的那张“猪脸”给藏了起来,实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性子大大咧咧如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南烟那日去找含玉,看看又做了哪些衣物时,却见到方武山蹲在含玉的身边,帮她在理着毛线,两人默契十足。南烟不由得低笑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发现她,她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两人在淡恋爱时最好是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方武山与含玉的脸皮都极薄,感情就让他们慢慢去培养好了。
自他们到落凤城之后,白洛飞便忙的不可开交,但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南烟,也会时常贴到南烟的肚子上去听动静,只是宝宝此时还不到五个月,动静也不太大,他常蹲着听半天也没听到一点动静,倒把南烟惹的轻笑起来。
南烟每次见白洛飞贴到她肚子上时,心里就会涌起幸福的感觉,这样的一副场景,是多么的幸福而美好!对白洛飞而言,每日最幸福的事情便是与南烟呆在一起,看着她轻抚着肚皮,拥着她入眠。他便告诉自己,不管怎么辛苦,都要给他的妻儿一个幸福而美满的家。他也恨不得立马将讨厌的战争结束,与南烟过安宁而平静的生活。
战事在前,而白洛飞的心性却发生了某种变化,出人投地,一统江山对他而言再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只要南烟幸福,他便也幸福了。而这片江山己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飘摇,百姓也便都苦不堪言,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给他们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他也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只是那隐藏在背后的危机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知道只要江山一平定,他的师父就会出现。
对于现在白洛飞而言,当皇帝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只是这个皇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师父去当,两人在一起相处了二十来年,他太清楚他师父的为人与个性了。师父那般冷冽与凶残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善待百姓,他实在是不想将百姓才从番王的争斗中救出来,又陷入残暴的朝政之中。
白洛飞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自小吃的苦,却不愿其它人再去受了,更何况他马上就要是孩子的父亲了,更多了一份责任与坚定,他发誓他要给宝宝一个温暖的家,他跟让宝宝一出身便觉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这天,南烟轻轻的窝在白洛飞的怀里道:“飞,你与楚寒的战事怎样了,最近很少听你提及,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白洛飞笑道:“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对付楚寒本来确实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只是我怕他狗急跳墙,拿你的父亲来要挟,所以我便暗中派人去朝京将莫大学士接了过来。虽然知道他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可是却也算是在这里亲人,我不容许任何人拿你的亲人来威胁我。”对于莫大学士的人品,他还是极为敬重的。
自与楚寒交战之后,他便中断了朝京米粮的供应,现在的朝京早就如同人间的地狱,饥民遍地,原本的繁华早已消失殆尽。朝中个大官员也是离心四起,早有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暗中写信给白洛飞,表示愿意支持他。
南烟听得白洛飞的话语后,往他的怀里贴的更紧了些,她心里是满满的感动,感动他的心细如此,帮她考虑的如此周到。她虽与莫大学士非亲非故,却是占了他女儿的身体,且在学士府的那几年,他对自己又甚是关心。在她的心里,莫大学士也或多或少占据了她心中父亲的位置。
南烟轻轻的道:“飞,他什么时候能到这里?”于他,若是再说些感谢的话实在是太见外了,一切都在淡淡的话语中。他怀中淡淡的木叶香味让她沉醉,让她安心,更让她觉得贴心,他每天忙成那样却还在处处考虑她的感受。
白洛飞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背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后天应该就能到了。”她的心情他也能体令的得到,不用任何言语,心里却觉得即使辛苦,只要她开心,那么一切就都值得。
…………
凤鸣城的大帐之中,楚寒此时一杯一杯的在喝着烈酒,阴寒的眼睛里此时盛满了痛苦,他不时轻轻的咳嗽着,当时被白洛飞的乌金箭射伤后,虽然得到李一针的诊治,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多了。而李一针在给他治伤的时候就曾说过,他若休身养性,好生调养,也不过只有十年的寿命,而他若还是如以往般倾尽心机,耗费心力,则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对楚寒来讲,他的人生仿佛已走到了尽头一般。他暗嘲自己,这些年来,机关算尽,可是又得到了什么?费尽了心血想继承楚王的王位,可在顷刻之间一切化成了乌有。他恨他的娘,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的身世,如果他不知道他的身世,他在学士府里虽然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私生子,但是至少日子还算平静,莫大学士对他还算不错。可是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便有了期盼,盼着自己能够出人投地,能够让所有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在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怀才不遇的感触与孤苦伶仃的伤感,他从小到大,娘虽然疼他,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为她自己而悲伤。亲情的温暖他有感受过,只是当时根本就不知道珍惜,而且时间也过的太快,这些年的变化让他也习惯了算计而忘记了关怀。
他有些怀念学士府里那段淡然的时间,有些想年貌不出众的南烟的爱慕,只是拥有的时候却从来都不知道那些日子的珍贵。等他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那个原本一直粘着他的女子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他不知道该去惋惜还是怨恨,只是他实在是见不得别人的幸福,他要破坏。
于是他暗中约见了凤颜,怂恿她去破坏他们的爱情,怂恿她去得到她想像中的爱情。男人为爱情颠狂,女人的爱情却更加的疯颠。有些东西得不到,他便想毁去。像凤颜那么聪明的人,原也也禁不起爱情的诱惑,那些希望,那些痴迷,是让人发痴发狂的毒药。
他心里知道他对南烟的感情,如果说以前她的爱恋让他有些自得的话,那么后来的她便是聪慧而带着鄙视的眼神却让他有些痴迷,于是他才知道或许他早就爱上了她,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很清楚的知道,南烟爱的是白洛飞,不是他也不是马致和。他想起曾经对马致和的嘲弄以及利用,其实那些嘲弄何尝不适用于他自己,只是他虚伪的多,一直懂得隐藏,而藏的极深,可是就算她藏的再好,到午夜梦回,到他独处的时候,便如万虫噬心般啃咬着他的灵魂,折磨着他的神经。
其实当时要是南烟没有闯入楚王的封地的话,他已经在策划杀掉马问天,以取得他的权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白洛飞也闯了进来,还加上面秦的王子,他没料到他们的速度可以那样快,两人水火不容的男人能够为了一个女子成了朋友,还能联手对付马问天。对他来讲,一切发生的太快,大突然了,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到白洛飞,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自卑,自卑的他不敢去跟他争南烟。因为他知道他不是白洛飞的对手,无论是论才情还是论家世。自卑了便也有了恨,滔天的恨意让他夜不能寐。恨白洛飞抢走了他的南烟,恨白洛飞打破了他辛苦经营了多年的根基。白洛飞让他一无所有,让他险些丧生在白洛飞的箭下。
当他知道自己活不长的那一刻,他便决定就算是他死了,也绝不会让白洛飞好过。再则对他而言,平心静气的活十年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他的心是不可能平静的下来。那些恨那些妒时时刻刻在他啃咬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于是,他伤稍好便去了朝京,在朝京的长大也有些好处,他熟知当政的每个大臣的心性,也深知新皇的焦虑。一切如他的计划,他得到了朝庭的支持,那个软弱的皇帝将他当成是救命的稻草。可是自交战之后,他终是知道了他与白洛飞的差距有多大。先是朝京因为缺米,发生了民变。接着是他统帅的那些将士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阳奉阴违。他虽然从凤颜那里得到了许多白洛飞行军打仗的布阵方位,却由于将士的离心而错过了最佳攻击的时间。虽然有一次,他设计将白洛飞的十万兵马套入埋伏圈,可是他却极快的就化解了那场埋伏,并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节节败退使得他在新皇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渐渐的他也知道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再也没有希望将白洛飞打倒。他曾想过用莫大学士来威胁白洛飞,可是白洛飞却仿佛知道他的打算一般,早早的就将莫大学士从学士府里接走了。而他的伤口也越来越疼,他知道那一箭穿过了他的肺,他的呼吸也时常变得艰难。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或许就在下一刻他便会旧伤复发而亡。
人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便愈加清晰了起来。心里沉重的恨意也会淡化许多,很多珍藏在心里的感受也爆发了出来,他发现,他也渴望母亲的温暖,也渴望得到别人的关心,更想要一份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爱情。可是他仔仔细细的想的好多遍,才知道他原来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亲人,而那翻滚的人潮里更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更别说爱他的人了。
他只觉得心有些痛,原本不能喝酒的他,也只有对着酒狂饮了,只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喝,他都不会醉。酒越和脑袋越清醒,越清醒他便越痛苦。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他喝到最后的时候,脑袋里都会浮现出南烟的身影来。
他想起他对南烟的伤害,想起曾对她动过的杀机,也想起他劝凤颜杀他的动机。他不由得嘲笑起自己来,她只怕恨他都恨入骨髓,而他将死的时候想到的人却是她!或许是她曾爱过他,又或许是他深爱着她,又或许她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还会关心他的人。见到她,哪怕她要杀他,他也认了,却还是奢求能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丝一亳的温暖。
他抑止不了心中的这个愿望,军帐里油灯幽深而昏黄,轻轻跳跃着火苗拔动着他那颗冰冷、阴狠而又能四分五裂的心。他终是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找他。他知道一旦被人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他知道这个城快守不住了,城破之后他也只有死路一条。再则他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会消亡,死对现在的他而言或许还是一个解脱。
…………。。
南烟在听闻莫大学士要来之后,第二日便拉着含玉、采儿、方武山一起上街去采买些东西。之所以拉上这么多人,一方面是怕白洛飞担心,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也怕遇上意外,毕竟现在不比当初,她再不能任性了,她得为她的宝宝负责。
虽然白洛飞准备的很周到,军营里也什么都不缺,但她却想还是想为莫大学士做些什么,即将为人母的她更加能感觉到为人父母的不易与艰难,只是可惜的很,她都没见莫南烟真正的母亲,而她在二十一世纪亿的父母只怕也会因为她的突然离去而伤心不已。
虽然现在还在打战,但落凤城里却是繁华不减,显然他虽驻军在这个城里,却与百姓相处的甚是融洽,军队也从未发生过扰民的现象。而老百姓对于他这个王爷还是认可的,百姓的心安了才会有如此繁华的景像。
采儿因为段玉程的离开,为他挂心不已,也许久没出来逛街了。但她毕竟是个活泼好动的十七岁的少女,一见这么热闹的场面,段玉程也不想了,蹦蹦跳跳的看东看西,手上没闲着,嘴上也没闲着。南烟对于她这样的举动,早已习惯,见她心情放松了,南烟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方武山与含玉虽与采儿的相处时间不算很长,却也知道她的脾性,见她这副可爱的样于,含玉在旁打趣道:“郡主,你这副模样不像是逛街,倒像是从牢笼里放出来的犯人!”说罢,三人哈哈大笑。
采儿正要反驳,前面却传来了铜鼓的声音,原来是有江湖中人在卖艺,采儿便将含玉打趣的话忘得干干净净,自顾自的便往人群里窜。含玉自在学士府里当丫环以来,就极少出门,这一年多来也天天呆在韩王府里,也想去瞧瞧热闹。方武山想陪含玉去,却又挂念着南烟的安危,便拉着含玉佩在她的身边。
南烟见他的举动,轻轻一笑道:“我们出来也走了许久了,方大哥,含玉,你们将我送进茶楼后,便去看戏耍吧,看完了再来接我就好。”
方武山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南烟又道:“你们去吧,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我就在这里喝些茶,你们没来之前绝不会乱走。放心去看吧!”她得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机会才是。
方武山和含玉听她说的有道理,这里看起来也的确很安全,便将南烟安顿好之后就去看戏耍了。南烟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微微一笑,只是他们才走,她便见到她对面的坐位上坐着一脸阴寒的楚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