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

这段日子他也同我一样失控,生活混乱不堪吗?

他似在自言自语:“谭盈追查我行踪,李娴跳出来审问我,连工作也万般不顺利,一切都跟我作对。现在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得到暂时的安慰。我该怎么办?”

说着他僵硬的手臂松开我,身体向碗柜倒过去,“啪”的一声后脑重重撞在柜门上也不觉。

我终于明白他遭遇的精神折磨不比我少,只比我多。在他面前我没什么好埋怨,因为这断关系本是我的选择,我纵容他,甚至是怂恿他。

我抱着他,试图扶他起来,可他挣脱我,他求我:“蓝沉,让我吸烟。”

我柔声道:“吸烟有害健康。为了我,为了谭盈,不要吸烟。”

他抬起头惶恐的看我:“蓝沉,你说什么?为了谭盈?你在嘲笑我?你变了,你不再爱我?”

人在脆弱时是敏感多疑的,我握紧他手安抚道:“不要乱想,我那么爱你。”然而当我说出这话时,内心平静得一无波澜,仿佛我面对的只是一个受伤的灵魂,而不是一个爱的男人。

他的惶恐也没有消失,他神色呆滞,推开我的手,嘴中念着:“你骗我,你骗我,你不再爱我。我一无所有了。”

跌跌撞撞走到沙发,他整个身体以坠落的姿势沉了下去。我想告诉他,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谭盈,还有我,还有家人和朋友。但他说:“蓝沉,给我一些酒,求你,我要酒。”

我于是不再试图讲任何道理和苍白的慰藉。只找出家中所有的红酒白酒啤酒米酒,堆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沉默地看着他灌醉自己。他需要的是酒精,是尼古丁,而不是我。

他醉得比平时容易,不一会仰在沙发上陷进睡眠里去。

我替他褪去鞋袜,收拾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这个我曾深爱的男人让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抚摩他的胡渣,他的头发,他被烟染黄的手指,眼泪滴在他唇边,流进他呼吸里。

我究竟爱他什么?是他的曾经还是现在?我们牵手走过的大学时光,那一点一滴的浪漫渗透在我身体发肤里。他阳光般的笑,他如诗的情怀,他飞扬的青春,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他的表情纹全部印在我的每一个细胞里。曾经他像金子般在人群中熠熠闪光,那白衬衫的偏偏少年,让人无法移开落在他身上的注视。

而现在呢?他背叛妻子,他颓废荒唐,他吸烟成瘾,买醉消愁。他伤害自己,也伤害爱他的人。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在角落里,连舔伤口力气都没有。他那么可怜,可怜到我对他的怜悯已经多于深爱。

或许我真的变了,他也变了。只是我们没有察觉,我们的爱早已经变质腐败。

为他擦洗满脸酒臭,剃净胡渣。他眼球跳动一下,我吻他眼睑。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了什么样的世界,他的梦里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我一定不在他梦中,我们心灵之间的那扇门已经关闭,从此他的世界是我进不去的世界。也许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曾相亲相爱,我们曾难舍难分,但我们之间隔着一扇永远无法开启的门,在门的两边,我们有各自的人生,我们只是陌生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置好早餐,留书要他多吃一点,然后提前出门。

我刻意躲开他,因为害怕道别,怕见到他怅然若失的表情。

早晨的空气迎在脸上,干净、清透、微凉如新鲜泉水。远远地,小伙子牵着爱狗杰克同我打招呼。他说:“怎么很久没在在这个时间见到你?”

我宛尔:“以后会常遇见。”

小公园的回廊边,树木花草正在发芽,一缕缕阳光从稀疏的常春藤叶缝隙间落下来,照在亟待阳光的植物们脸上。

我忽觉精力充沛,有好多事情在等我去做。

赶到公司为游永打扫了满室灰尘,把这些天做的乱七八糟的文件重新整理,我才发现那些工作已经被游永做完大部分。

当我重新整好全部文件交与他时,他看着我露出放心笑容。

他说:“蓝沉,做得不错,再接再厉。”游永式的鼓励。

李娴来一通电话,他说他去找过许剑。我窝心一笑:“我已知道。”

她迟疑:“你知道?你们又见面了?”

我坦然:“是的。你不必担心,我终于认清了对他的感情。”

他忙问:“是什么感情?”

“是怜悯,是记忆,是幻影。我想我一直喜欢的是从前的他,可惜我们都变了。”

电话里我听到李娴终于松一口气。他声音转为轻松说:“蓝沉,我也有好消息。我与熊岩打算结婚了。双方家人满意,是得到祝福的婚姻。”

“这么快?”我小吃一惊。

“认识近一年了,已经不算快。我修成正果,你也不要再犹豫,婚姻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父母的期许和盼望我们不能辜负。只为这一点,你也不能无视婚姻。”

是,还有父母,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那是一群人的事。

李娴又道:“蓝沉,忘了那些该死的过去,一切好好把握。”

我满怀感激。

李娴让我记起许剑爱我什么,游永使我看清我爱许剑什么,他们让我认清自己我应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