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从太子府回来,刚进绿月阁的院门,迎面急急走过来两个丫头,看见她迎头便跪下来哭着叫道:“娘子!”
正是昨日才随三皇子回长安的美玉和丝音。
主仆久未见面,中间又发生了韩府灭门这样的大事,当下便关起门,美玉给墨池细细讲述了路途上的事情。
三皇子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近十日,原来他们回繁花城时,三皇子和谢思齐用计处理了繁花城知县刘权以,审问时无意中发现刘权以与河北叛军竟然也有些勾结。
因此过了川府,三皇子又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一趟东边,用刘权以做诱饵,毁了河北叛军苏陌城的两个据点。
丝音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奴婢们一直不知道府里出了事,还以为是刑部衙门里有事情,姑家郎君才半道上先回了长安。昨日三皇子送奴婢们回来,才知道您已经住进了安府,咱们府里竟然,,,,,“
说罢又哭起来。
墨池也红了眼睛。
美玉双眼微红,却比丝音镇定的多,她递了一条丝绢给丝音:
“别哭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娘子刚回来,别惹得娘子又难过。你问问外面的服侍的人,要是备了热汤,就给娘子端上来吧!”
看着丝音擦干眼泪,掀起帘子出去,美玉才满脸担忧的看着墨池道:“娘子,听王嬷嬷讲,您今日去了太子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墨池稍稍犹豫,便大概讲了今日太子府发生的过程,却避开了太子让她跟着他的这一段。美玉听罢,叹息一声对墨池道:
“娘子,恕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太子这人,性子实在....,有些古怪。您若与他合作,只怕是与虎谋皮。其实,小小一个商户,用一了百了的方法便可,您又何必冒险与太子合作呢?”
墨池淡淡一笑,灵动的凤目中露出了少有的狠绝之色:“你不明白,若一了百了,反而是便宜了这些凶手。
这些时日,我看到父亲眼中的绝望,看到大雨中疯魔的溪儿、还看到了停尸房里那五十二具狰狞扭曲的尸身。
冤有头,债有主,这世间之事,从来讲究个礼尚往来,你来我往。若只是让这些人无声无息的偿命,那也太便宜他们。
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欠了我韩家的,便应该一五一十的还回来。不管他姓什么。也不管他在什么位子上。
这五十二条性命中,牵涉了太多人、太多的势力。我不着急,你主子也不着急,我们慢慢来,慢慢看,总会让每个欠了我韩府的人,一一偿还。”
第二日,太子在朝堂递上了折子,说为安抚长安城近日因韩府灭门案而惶惶不安的民心,自请亲自调查韩府一案,皇上当即准了太子的折子。
这一次,从来在朝堂上斗个不停的两派,竟然出奇和谐的称赞了太子的行为。
就连向来中立的英王,也向太子友好表示了他由衷的赞赏。
短短七日后,太子在朝堂上呈上当日四名刺客的供词,供词中详细说明了王维萧私养刺客的证据,以及买卖私盐、垄断瓷器市场、刻意抬高瓷器民间买卖价格的一条条铁证。
皇上龙颜震怒,当即御笔一挥,削去王维萧御贡瓷器、玉器的资格,亲批立时捉拿王维萧到案。
但两日后,收到圣旨的扬州刺史带兵团团围拢扬州城王府时,却只抓到了万事不知的老夫人以及王维萧的几个妾侍,王维萧、新娶的夫人以及王维萧与亡妻所生的两个儿女,早在一日前便以到长安城奔丧为由离开了扬州。
官府很快印制了大批通缉令,在所有交通要道上广为散发。
暮色来临,彭州城郊一个小镇客栈的上房里,满脸虬髯的男子轻轻搂着怀中娇柔的女子,长叹一声道:
“卉儿,如今我王家偌大的家产全部充公,为夫也只剩下你和两个孩子,你可会嫌弃为夫这个一无所有的通缉犯?”
男子正是化了妆一路从扬州一路往南逃到沿海的王维萧。
韩嘉卉依靠在王维萧的肩头,声音软软的说道:“夫君何来此言?出嫁从夫,无论夫君到哪儿,妾身自当与夫君同患难,共甘苦,又怎会嫌弃夫君?以后夫君莫要再出此言!”
王维萧激动的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从脖子上取下一块从小随身的圆形玉坠,挂在韩嘉卉脖子上:
“为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卉儿,这个玉坠是我王家的传家之宝,为夫送给你收着。你放心,咱们的船最多明晚便会到港口,等到了林洲岛,我王维萧照样是海上一霸,断断不会亏了我的小妻子。”
窗外大树上,身穿鸦青色夜行衣的男子伸手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哆嗦对身边另一个男子嘀咕道:
“我说头儿,主子让咱们一路从扬州城盯到这儿,又不让动手,又不让报官,还让咱们把英王派来的杀手都帮他们处理掉,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天听这两个人说些肉麻兮兮的话,我这鸡皮疙瘩一天掉几层,有些受不了啊!”
身边身段妖娆的男子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戳一下,娇声道:“笨梧六,没看那女人一路上一直鬼鬼祟祟的吗?女人心海底针,主子这是做好人呐,帮王大掌柜看清楚自己枕边人的真性情。
做了错事总要受到惩罚才对嘛,没道理出了事,王大掌柜抗下所有事,他这个娇滴滴的小夫人却可以隐名埋姓、稳稳当当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啊!
而且不要小看这条咸鱼哦,这个可是一条肥肥美美的大鱼呢!你们几个打起精神,好好看着就是了。我现在先去办正事。”
说完,他转身轻轻的跃下树,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梧六听得云里雾里,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继续规规矩矩的蹲在树上盯梢。
一个时辰后,整个小镇几乎都已经进入梦乡。
突然,小镇街道尽头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镇子里的狗开始狂吠。客栈上房里,韩嘉卉一把推醒王维萧,惊恐的叫道:“夫君,夫君,有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