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夫人知道能抓住那个老艄公有墨小娘子的帮助,但认为那不过是小姑娘歪打正着碰到了一件新鲜事儿,然后又碰巧告诉了儿子。
重要的是儿子警觉性高,才能发现了这么大一桩案子。
挑选观审人时,老爷也是在名单拟好后又加上了墨小娘子,当时老爷是怀了一丝侥幸在里面,毕竟墨小娘子懂药理,那满院子的草药终归有些奇怪,多一个懂药理的人在堂上总是好的。
“是啊,当日初见那小姑娘,不过觉得是个和瑶儿差不多大的孩子罢了,没想到不过大半月,她不仅把誉儿的身子调理的妥当,今日在堂上,也是她逐句分析,用她所知的药理药性,还有丰富的种植经验说的嫌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若是墨池听见元县令此话会有些汗颜,她那里能有机会种植药材,所以也提不上丰富的种植经验,她的经验都来自于书本而已。
元县令说到这儿又看看元瑶,叹口气道:“瑶儿,以后不要只知道玩乐,多跟你大姐和墨家姐姐学学。”
“人家墨家女儿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今日在堂上镇定自若的姿态让众人刮目相看,对墨大夫教女有方敬佩不已啊!”
元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她退后一步大喊道:“您是我的爹爹吗?为什么总为了别人骂自己的女儿,墨池就有千般好,女儿就是万般不堪。”
说完转头跑了出去,她的丫鬟红玉候在门外,看见自家小姐跑了出来吓了一大跳,只听见夫人在后面大声道:“发什么愣,快追上小姐。”
红玉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元夫人回到内室,看见老爷气的够呛,她也知道女儿性子暴烈冲动,便柔声拍拍老爷的后背道:“老爷,你别生气了,瑶儿小孩子不懂事,明天我会罚她的。”
“哎,不说她了,刚才回来我一直再想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情?老爷您说。”元夫人心里松了口气,老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生气,这样明日女儿的惩罚也能轻些。
“今日在堂上,我观察了一下誉儿,发现他的眼神更多不是看堂上的众人,而是看的墨家女儿。”元县令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爷也看出来了,看起来这孩子的心思越来越藏不住了。”元夫人苦笑道。
“哦?夫人早已知道?”元县令抚了抚长须问道。
“这不前几日还跟枚儿说起此事,誉儿刚满十六,平日里被咱们拘的紧,也没见过几个女儿家。
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喜欢墨家女儿,按说墨家家风严正,墨大夫又是举人出身,家门倒也比咱们家差不了太多。
可是墨家小姑娘随父行医,整日里抛头露面的,实在不成个体统。所以我就有些犹豫。”
元县令便看着夫人笑道:“夫人所言差已,其一,誉儿的亲事要早些定,如今他身子爽利了许多,本来就想参加科举。
现在离明年科举还有大半年,早点儿给他定下亲,说不定明年他就不想去长安折腾了。省的折腾半天也是枉然,还得耗费他的体力。
再者,我看墨家那小丫头是个有能耐的,谈吐举止落落大方,誉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绵软,娶了墨家女儿做媳妇,对以后兄弟妯娌之间的相处也有好处。”
元夫人听了此话很感动,老爷话说的含蓄,家里三个儿子都已娶亲,三个儿子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儿媳也都不弱。
这个小儿子自己知道,他善良纯厚,性子却绵软了些,老爷的意思是若他娶个同样绵软的媳妇,等他们老两口百年后,怕会受到其他几个兄弟妯娌的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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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两个庶子,毕竟不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总不像亲兄弟那般亲近。
元县令继续说道:“至于墨大夫带着她行医坐诊,倒也无妨,墨大夫是个明白人,等订了亲,自然不会让女儿再过于的抛头露面。”
再则,等成了亲后她就是咱们元家的人,出嫁从夫,让不让她继续行医,还不是咱们元家一句话的事情?
夫人你糊涂,墨家小姑娘会医术、通药理,等于为咱们誉儿请了一位十二个时辰贴身的大夫,就是全家也跟着收益啊。
三个儿子都离咱们远,这个儿子能不能留在身边关键可就在他的亲事上了!”
老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令元夫人沉思了很久,就寝后她在榻上辗转到半夜,终于打定了主意。
紫阳山上。
修业寺住持法师的禅房内,白衣俊美的安亦池与面如盘玉的大和尚刚刚手谈完一局,大和尚本明乐呵呵的推了棋,又摆上他新得的一套汝釉莲瓣杯。
这是一套四盏的撇口杯,杯体开片如鱼鳞、如蝉翼,杯口点缀着小小的莲瓣,宛若新生。
古铜泛青的茶盏放置在黑檀木的茶盘上,古朴典雅,美轮美奂。
本明泡好头道茶,给盘坐在对面的安亦池轻点一杯,少年嗅其香,品其味,浅斟细饮,一时之间,明亮的禅房内只有浅浅的冲茶声。
片刻,本明道:“万事顺缘,老衲在此等候十年,今日也终于等到公子,正所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啊!”
安亦池晃一晃莲瓣杯,本明泡的是武夷岩茶‘水仙’,茶汤色沉,带着淡淡的果香,他轻酌一口道:
“朝廷如今奸臣当道,三公不公,皇上不问政事,如我祖父那般的老臣忠言逆耳,不得皇上欢心。
我这次从长安出来,一路上竟是荜门蓬户、颠连无告的老百姓,山东河北那边的情况恐怕更是凄惨。
师父与我说过,本明师虽是方外之人,却是个实在的性情中人。已大师父来看,我翼盟如今应当如何自处?””
本明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白净的圆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凝重神色,道:“翼盟职责是为天下苍生请命,老衲自当谨遵令牌之主号令。但老衲私下也认为,但凡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翼盟如何做都不为过。”
安亦池看一眼老和尚,本明慈眉善目,冲茶的姿态如行云流水,令他想起另一人。
“本明师,师父当年的预言可还有详尽的说明吗?”安亦池问道。
本明放下茶盏,沉思道:“未有,当年大师兄只说让我过了秦岭再往南,到律宗祖庭方能等到预言开解。但老衲感觉,这个有缘人应当已经出现了。”
他说吧伸手在茶盘上蘸水写了一个字。
安亦池看完,幽深的双眸更加深邃。
“我不管她是不是那个人,总之,从现在起,她是我的人。她的安危寄予我身。她的人也寄予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