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白衣男子
李彦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啊”了一声,四周看不到一丝光亮,听不到一点声音……这是哪里?怎么会这么黑?这么安静?
鼓足劲站起身,试探着迈出脚,李彦又“啊”了一声,怎么回事,为什么脚底下不象是实地?对了,之前好象陷在沼泽里了,现在还没有出来吗?……
试着叫了两声“有人吗”,没有回答,不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风声,没有风掠过枝叶的声音,没有风拂过大地的声音……这里,到底是哪里?
李彦心底一阵阵发毛,他忽然理解了盲聋残障人士的感受,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世界是一团漆黑,一片死寂!
如果……如果……有一盏灯就好了!
李彦看向四周,除了黑就是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突然间非常非常地渴望一盏灯,是的,一盏灯,他需要一盏灯,他只要一盏灯,有了灯,他就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哪怕是一盏油灯,一只蜡烛,不,哪怕是一只莹火虫也好……只要有一丁点光亮,一丁点光亮就好……李彦有些绝望的想。
如同是在回应他心底的呼唤,前方,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很小很微弱的一丝亮光。
李彦瞪着黑暗中的那一线光亮,几乎忘了呼吸,难道,是上帝听到了他的声音?
……
等到李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向着那丝光亮奔去。李彦觉得他一定是到了幻想国度,那么遥远的距离,却在片刻之间奔到,光丝很快变大,变成一个光点,又由光点变成了一只烛火,烛火在一只手掌上跳动,照亮了持火者身周的一小块天地。
李彦猛地刹住脚,疑惑地看着那个持火人。
持火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容隐在烛光后面,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不,不只是他的面容,他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仿佛是几笔简单的线条包裹起来的一团雾气。
这团雾气却让李彦感到很熟悉很亲切,仿佛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亲密的兄弟和战友,他们同生共死,祸福与共……鬼差神使,李彦突然间想到了小七,那个一直存在于他的脑子之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七──这个人,是他吗?
李彦很不确定地试探着开口:“小七?”
椅子上的雾气没有动静,半晌,就在李彦的神经绷到了极致的时候,烛光后面传过来一声轻笑:“是我。”
李彦长出一口气,笑了。
他都没有想到,刚才他会那么紧张,生怕这个人不是小七,而在确定之后,又会这么高兴。
但是随着这声轻笑,烛光熄灭,随同烛光一起消失的,还有雾气一样的小七。
四周重新陷入黑暗,只有小七的声音仍然回荡在黑暗之中:抱歉,给你开了个玩笑……你听我说,等会儿他们问你的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但是有两点必须记牢:第一,你的功夫来自一本叫作《清心诀》的秘籍;第二,《清心诀》是你在龙盘山上迷路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是在一间猎人小屋里面,你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这两点,一定不能说错……接下去就看你一个人的了,我不能现身,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快回去……
李彦只觉得被一股大力猛推了一把,然后,四周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这一次,李彦知道自己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李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眼里的是一双清澈明亮却让人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单纯善良的眼睛。
“你是谁?”眼睛的主人问。
李彦眨眨眼睛,他想起来了,他在逃跑,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然后他就看到了小七……哦,不对,是小七的影子……也不对,那个应该是发生在他的脑子里边,最后的记忆应该是那个白衣男人,后来呢?……对了,他怎么跑房子里来了?难道是被人救了……或者,是被……绑架了?!
李彦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眼睛,没有回答,他被自己有可能遭遇绑架这个事实给震憾住了。
眼睛的主人退后了半尺,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周海平。”李彦总算回神,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地撒了谎。
“周海平?男,家住T市,21岁?”眼睛的主人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
李彦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而不仅仅是他的眼睛。这人二十多岁年纪,外貌英俊,身材修长,一身白衣白裤剪裁别致,该贴身的地方贴身,该宽松的地方宽松,既合体又飘逸,为他凭添出几分潇洒不羁,确实是个玉树临风般的出色人物。
可看在李彦眼里却只觉得失望,失望之极,简直要大呼上当:这就是那个白衣人吗?那个谪仙一样的出尘人物?……天,他哪里出尘了?从头到脚就一俗物,故弄玄虚地穿了一身白衣白裤而已……居然以为他是谪仙,居然给一身衣服骗了……哎,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恒古不变的真理啊!
白衣男子自然是不知道李彦的这些心理活动的,他只觉得眼前这小子呆呆愣愣的,有点好玩儿。一念至此立即联想到扮猪吃老虎,心神一沉,继续追问:“我怎么听说周海平正在T市上大三,刚跟女朋友分手,今天中午才在学校吃了小炒……周先生,对此你有何解释?”
李彦现在终于完全彻底百分之百地……恢复过来了,干咳一声,他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回答:“同名同姓吧?”
“同名同姓还同用一个身份证?”白衣男人变魔术一样地变出一张身份证,他摇了摇指间的塑料薄片,似笑非笑,“周海平去年丢了一个钱包,钱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证,是这一张吗?”
李彦大呼倒霉,这人是谁,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查得出来?正要胡说八道蒙混过关,又想起了小七的话,犹豫了一下,没有作声。
白衣人又道:“我现在好好问你话,你不回答也可以,那样的话,我就只好把你交给警方了,由他们来问。”
李彦当即象只被人摸了屁股的伪老虎,炸毛了:“你是谁?凭什么抓我?我没偷没抢,凭什么送我去警察局?”
白衣男子看着李彦,尤如在看一只被关入笼子却仍然很不乖地挥舞着爪子想要抓人的小猫,眉头挑起,俊朗的眉目间笑意流转,很是风流倜傥……罗莉们见了可能会尖叫,看在其手下败将李彦眼里就两个字:装B,欠扁!
“偷身份证不叫偷吗?再说了,如果是你抓住了我,你尽管提问。抱歉,现在被抓的是你,规矩就该由我来定,而我的规矩就是:我问你答。”男人离开窗子,坐到李彦对面的沙发上,架起腿,端了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面色一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到桐城来?”
李彦郁闷异常,直想反问桐城是你家的后花园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他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他就打打小牌骗点小钱,怎么就惹上了这尊大神?
最郁闷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得太厉害,一切都要尽量符合一个中学生的反应。所以,他必须象一个虚张声势的幼稚少年一样,开始叫嚣:“我有人权,你们不能抓我,你们……你们……这是私设公堂,是违法行为……”本来这番话是应该跳起来义正严辞讲出口的,无奈他现在全身无力跳不起来,结果越叫越小声,气焰越来来弱,终于不吭声了。
男子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着,
李彦闷了一阵,他抬起头看向男人:“我不懂,你们为什么就盯着我不放呢?”
白衣人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眼神中多了种无形的压力。
大人物李彦见过不少,但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感,竟是连他都顶得吃力。
貌似承受不住,李彦象个正常少年一样,一边流着汗一边弱弱地小声提条件:“我告诉你实话,你不要把我交给警察。”
“可以。”
“我叫林九溪,周海平的身份证是我偷的,哦,不是我偷的,也不是偷的……哎,我是说不是从他身上偷的,我是从一个小偷手上偷的……就是小偷偷了他的,我又偷了小偷的。”李彦答得颠三倒四,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
“为什么用周海平的身份来桐城?”
“我……”李彦再次确证,“你们不会把我交给警察吧?”
“不会。”
李彦又磨蹭了一阵,终于期期艾艾地说了实话:“我……我在老家打了架,也不是打架,是别人打我,结果反被我打伤了,其中有个是公安局长的侄子,警察来抓我,我就跑了。”
白衣人笑了笑,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在意:“你功力不错,是哪个门派的?”
“门派?”现在还有武林门派这种东西吗?
“你的师承是谁?”男人换了一种问法。
李彦立即想起了小七的话。听小七的意思,其它东西都可以发挥,唯独龙盘山和清心诀这两块不能瞎说……这个混小子,也不解释一下就消失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李彦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功夫来历古怪解释不清,只好搬了一通鬼话出来。
“没有人教我,我是从书上学来的。”
“书上学来的?”白衣男子一愣神,显然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
“对啊,是从一本秘籍上学的。去年十月份我们学校到龙盘山秋游,我迷路了,走了七八个小时都没有看到人,一直到半夜才看到一间小屋,嗯,我觉得应该是那种猎人用的小屋,好不容易找过去又没人。我没有办法,又怕遇到野兽,就在里面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饿得很,想找点东西吃,结果找到了一书老书……”
李彦尽情发挥想象力,荒山小屋,武林秘籍,中了头彩的单纯少年……老实说,连李彦自己都觉得是一派胡言乱语,白衣男子却听得十分认真,露出越来越惊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