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人脸部白皙的皮肤周围散落着许多乌黑的长发,孟泊看到另一个他安详的躺在水晶棺内。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真实,像是睡着一般。
“泅堰,他——?”他不敢开口问泅堰,他记得泅堰说过他的肉身早已被销毁,可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什么?难道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泅堰看了看他,眼神里依然毫无波澜。“公子,这就是你”泅堰像是很平静的说出的这句话却在孟泊心中掀起巨浪。
这就是他?他恍惚着问泅堰:“泅堰,你知道我的肉身在这里,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以前的事,你告诉我好吗?”
孟泊问出这些话后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泅堰沉默好久后说:“这些事公子以后就会知道的,就算现在我告诉你,你也没有丝毫印象,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泅堰说出这些话时语气中带着些挣扎,孟泊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尽管他此时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我给你锁魂绳就是为了让你找到这副身体后不用再以阴灵的身份生活在人间”泅堰顿了顿又说:“公子以后再莫行这样的善事了,这是违背伦常的”。
“那现在怎么办?”孟泊焦急的问泅堰,他早已不想做一个阴灵了,这种感觉在控制千颜休的身体几天后愈加强烈。
“我这次出来又带了一根锁魂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泅堰说这句话时是笑着说的,可惜他不能透过厚厚的面具看到泅堰的表情。
泅堰拿出锁魂绳系在孟泊的手腕上,动作很轻柔。又托起他放到水晶棺内,将锁魂绳的另一段系在他的肉身上,一种强烈的下坠感蔓延开来,孟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重新睁开眼睛,泅堰稳稳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孟泊动了动手指,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抚摸着光滑的水晶棺,闭着眼睛仔细感知这种细腻的触感,这是种期盼了千年的感觉,和在千颜休身体里时是完全不同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活动身体,四肢完美的灵活感让他很满意,这才是最契合他的身体。“泅堰,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用回冥界了”孟泊期待的看着他问道。
泅堰眼睛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回答他说:“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这次出来,你我都违背冥宫律法,以后的事,我们只能听天命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就幻灭了,孟泊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好多。
“公子,我们出去吧”
“哦”猛的想到自己已经下来很久了,千颜休和寒雀还在外面等着,孟泊立马又打起精神准备出去。
“泅堰,那妖诡走远了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孟泊不安的问泅堰。
“不会的,他离开这里了。”泅堰说完停顿一会儿,像是还有话说。“公子,妖诡虽然走了,可那女子的伤——”他欲言又止。
“寒雀的伤怎么了?”孟泊本来刚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的伤太重,恐怕很难治好了。”听了泅堰这句话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寒雀为了帮自己却被自己所伤,他心里涌出浓浓的愧疚感。
这次人间一行,孟泊改变了很多,原本在往生路上他看到再多苦难离别都不会为之所动,现在却轻易的被别人牵动情绪,这太不像以前的他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在井上时,泅堰并没有说寒雀伤势的严重性,他也以为没什么大事。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太在乎她了,我说了他可能会失控攻击妖诡,到时不好收场。”
泅堰不像孟泊,他依旧是那个感情淡薄的泅堰。孟泊拖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井底,后院内千颜休抱着寒雀坐在院子中央已经开始打盹了。看着眼前的温馨的一幕,他心里暗暗立誓一定要救寒雀,不管有多难。
“千颜休,千颜休”孟泊推了推睡得迷迷糊糊的千颜休,“快起来,我们回去了”。
“嗯~”千颜休慢慢睁开眼睛,“你出来啦,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千颜休看到孟泊的那一刻,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唉?你”千颜休吃惊的摸了摸孟泊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变成人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孟泊问道。
“嗯”孟泊对着他笑了笑,“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千颜休好想突然来了精神一样。
孟泊刚要开口,泅堰就抢先说到:“公子,天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千颜休的兴致突然被打断,他气鼓鼓的朝着泅堰翻了个白眼。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绝不止一个人。孟泊正诧异间,那群人已经进来了。“公子,公子你没事吧”远远的就听到蛮急切的声音。
“没事,你怎么来了”蛮带着的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样子,看来他们来的很急。
“我看你不见了,又听仆人说你最近在打听华录寺的事,所以带人来看看。”
蛮是个尽职的侍从,一路来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千颜休,他和泅堰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泅堰比他更加冷峻,而且泅堰时不时会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严,让人不能抗拒。
“寒雀受伤了,我们先回去给她治伤吧”千颜休对着孟泊说。
“好”孟泊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一旁的泅堰平静的提醒他:“公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这事先放一放吧,我们跟千颜休回去,寒雀为我伤成这样,不看着她好我怎么安心呢。”
泅堰见他坚决的样子没有再说话。倒是蛮对孟泊和泅堰很惊讶“公子,这两位是什么人?”
千颜休笑了笑解释道:“他是孟泊呀,你知道的,另一个我也不认识,是他的朋友吧”。蛮听后没有细问,带着四人出了华录寺回南侯府去了。
虽然有了肉身,但孟泊却可以不像人那样休息进食。所以当千颜休安顿好寒雀匆匆睡去之后,他来到寒雀床边。泅堰说寒雀难以治好,可是千颜休一个已死之人不都能活过来吗,何况她还没死。
他学着冥界古书上的探脉方法查探寒雀的脉象,发现她的脉象很平缓,不像泅堰说的那么严重。可她这么久不见醒来,也确实很奇怪。正在孟泊疑惑之间,泅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她的身体无碍,只是魂魄受到重创,再有一两个日夜怕是就会魂飞魄散。”
怎么会?虽然自己那一掌确实使出了全身力气,可也不至于能让寒雀受伤至此。“泅堰,难道没有办法能治好她吗?”既然人死都能复生,他不相信寒雀没法医治。
“办法是有,可我觉得不应该说出来”泅堰冷漠的态度让孟泊心里一阵阵不快。
“寒雀是被我所伤,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她”他对泅堰的态度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硬过。
泅堰却语气不变的又说出一句: “如果付出代价的不是你呢?”
“不是我?既然不是我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泅堰没有接他的话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孟泊看的出来他有点生气了,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千年来自己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是把他当做老师知己一样的存在。
床上的寒雀始终没有丝毫动作,孟泊呆立在她床前不明白泅堰说的付出代价的不是他是什么意思。刚回到南侯府时,千颜休已经命府里的大夫检查过,大夫说诊不出什么症状,千颜休还打算明天找更好的大夫来看呢。
孟泊一直坐在寒雀的床边直至鸡鸣,天要亮了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泅堰的行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泅堰对他如此尽心尽力关怀备至,也能对他的朋友一样,谁知,泅堰竟然如此冷漠。
第二天一大早孟泊就被千颜休拉着去找神医,听府里的仆人说,云都有一位医术十分高超的大夫,任何疑难杂症他都能妙手回春,千颜休听了连忙火急火燎的拉着孟泊去找他。
偌大的云都城,孟泊和千颜休半天时间内骑着马几乎跑遍了,等找到那个神医时已经是下午。深蓝色床幔外,年轻的神医正给寒雀把脉,孟泊和千颜休则在一旁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神医,她怎么样了”千颜休实在按捺不住了,问他。
神医收回把脉的手,叹了口气说到:“我也无能为力”。
“啊,怎么会这样”千颜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神医,神医没理他,摇摇头离开了。
孟泊原以为那个神医能有什么办法救寒雀,谁知他也束手无策,那现在只能找泅堰了。想到泅堰昨夜说过寒雀只能再熬一两个日夜,照这样下去再不尽快医治她,说不定真的回天乏术了。
“孟泊,你昨天救寒雀的那个朋友呢,他应该有办法再救她一次吧。”千颜休的这个想法真是和自己不谋而合。孟泊带着千颜休找到泅堰时,他正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小憩。
鉴于昨天自己对泅堰的恶劣态度,今天他特意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动怒。“泅堰~泅堰~”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悠悠的从躺椅上起来。
“公子有事吗?”泅堰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说,看样子并没有生孟泊的气。
“泅堰,你昨天说救寒雀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孟泊放软态度,近乎祈求的对他说。
千颜休也在一旁附和着说:“对呀对呀,你就说出来吧再困难我也不怕。”泅堰仔细看了看千颜休,眼神看得千颜休都不自在了。
“在人间,能救她的只有冰轮血玉”,泅堰是盯着千颜休的眼睛说出这句话的。而千颜休听后表情一怔,这个结果连孟泊也没料想到,难怪泅堰说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他。
他知道冰轮血玉对千家意味着什么,听说世子沛贤一直怪病缠身,天下仅有冰轮血玉可以根治,无奈冰轮血玉早已被赐给千迟,而沛贤又不得圣宠,所以一直无法得到冰轮血玉。
千迟让千颜休带着血玉来依附沛贤,就是想以血玉治愈沛贤,然后借沛贤的手除掉衡,这样方能保全千家。现在寒雀若是用掉血玉,那沛贤再难成大器,千迟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他终于明白泅堰为什么不愿说出来,这对千颜休来说实在太难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