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木轮碾在地,发出“轱辘辘”的声音。这估计是柳雅来到这京城之后,听到最大的动静了。
柳雅一手抚摸着已经趴在脚边昏昏欲睡的阿夜,一边朝小树儿吐吐舌头,低声道:“你在这么压抑的地方长大,心灵不会扭曲吗?”
小树儿微微一笑,道:“也不都是这样的,起码在古家的大宅里,说话还是很自由的。古老爷子也喜欢热闹,不会一直待在京城的。而且很多官宦、商甲都在城外有别院,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会在城外居住,倒是不必这么拘谨了。”
柳雅理解为,这京城其实只是给皇家准备的外城而已。住在这里并不是多么的舒服惬意,反而有很多的规矩。倒是城外大片的地方被开发出来,盖了许多的别墅区,估计那边较繁华了。
柳雅又问:“那我能问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吗?”
小树儿摇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这不是去古家大宅的路。”
柳雅的眉头皱了皱,把腰间的牛角尖刀拔出来,递给小树儿道:“这个你帮我收着吧。带在身边好几年了,可不舍得丢了。”
“二姐,你这是……猜到了什么?”小树儿显出疑惑,觉得柳雅必定是有所料想,否则怎么把刀子交给自己了。
柳雅用极低的声音道:“这不是去往古家的路,我们又不能去见赫连若和沧千澈,那我猜想应该是直接去皇城的。一来皇太后的病情耽误不得,我近治疗更方便;二来我这个神医弟子是秘密来京,所以只有安排到皇城才不容易被发现。估计这时候,古家、赫连家和太子府都有眼线了,我不能去。”
小树儿不由得暗自赞叹,二姐的心思还是这么细密,而且分析的极有道理。
小树而也朝外面看看,可他这两年虽然一直在京城里,但京城也不是可以乱走的地方。他又是经常陪在古家老太爷的身边,所以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这是不是往皇城去的路。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算是去皇城,也不会走大路,从宫门直接进去。多半是要绕了再绕,才能绕到不起眼的小小偏门去。
果然,马车在这京城宽敞的街道来回的走,不急不徐地绕了起码半个时辰,才又走了一条之前没有走过的路。
但是这条路更是不见行人,安静的连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孤寂。
小树儿又朝外面看了看,瞳眸微眯,朝柳雅点了点头。他的意思是,这条路他还认识,真的是往皇城方向去的。
柳雅微微挑眉,却是叹了口气。她心里琢磨着,这个做出安排的人是不是傻?这么明显的在大街兜圈子,然后拐弯往皇城方向去,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这跟招摇过市真的没有什么分别。还不如一辆马车大摇大摆的进城,然后直接到皇城把人放下,还显得随意些。
这么一弄,十之七八早已经被人注意了。除非……除非是故意要把她推出来,做个顶雷的。
想到这里,柳雅的心一寒。如果沧千澈明知道她这样的方式来皇城,却不加以制止,那么他又是什么用意呢?
小树儿很敏感的感觉到了柳雅表情的变化,朝外面看了看,道:“二姐,是你怀疑,有人故意这样的安排?”
柳雅默默地点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往坏的方向去想。
首先,她不愿意随便猜忌,容易误解沧千澈。
其次,皇权争斗不乏斗智斗勇的高手,宫斗的戏码也不都是电视演的那么花哨。不排除一些手握权势的人刚愎自用,最后反而弄巧成拙了。
如果做这样安排的人是个没脑子的家伙,她倒是显得操心过头了。
小树儿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毕竟他在古家只是古老爷子的近身侍卫。而现在,古老爷子已经不理朝政事了,所以小树儿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也很少。
他虽然还和沧千澈有联系,但是古家还未明确表示要支持太子殿下,所以小树儿和沧千澈之间也不过是私事大于公事。此番他去接柳雅,也是凭着私人的关系而已,所以现在他的处境和柳雅一样,都是全不知情的。
柳雅拍了拍小树儿的手,道:“放心吧,二姐可不是愚忠的人,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的。倒是你,心思放长远点,别一门心思的只看眼前,你要懂得变通。
柳雅的意思并不是让小树儿投机取巧,卖主求荣。但她也怕小树儿做出什么“精忠报国”“以死明志”的事情来。
柳家可他这么一个儿子,自己他这么一个好弟弟,国家不缺忠贞报效的猛将,小树儿也应该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只要大原则、大方向不变,明哲保身才是正道理。
柳雅的话让小树儿一怔,低声笑了几声,拉着柳雅道:“二姐,你这么精明市侩,如果让二姐夫知道了,会不会担心你倒戈相向?”
柳雅把眼睛一瞪,道:“良禽择木而栖,他笼络不住人才是他没有本事。有本事又能做大事的人,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是懂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小树儿点点头,道:“这句话我记得很牢,当初我拿着那张狐狸皮回来,说是今后要做大事,要报销国家的时候,二姐你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教育我的是这一番话。”
柳雅也笑了,回忆起当年,真的是历历在目。她也才想起,当年的那条狐狸皮围领她还没有戴过呢。也只依稀记得沧千澈在大热的天试戴过一次,后来他走了,也不知道这狐狸皮的围领还有没有。
又或者,他如今归为当今太子殿下,衣柜里多的是狐裘、貂氅,一条围领真是太不起眼了,他还会戴吗?
正在想着,马车终于停下了。那车夫在外面低声说道:“柳姑娘,到了。请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