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几个丫鬟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天空中有一个火辣辣的太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内室的门紧紧的关着,可却关不住里边哭哭啼啼的声音:“小姐,乐儿错了,你打乐儿骂乐儿都可以,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昨日起小姐便不高兴,咱们做事可要小心些。”月亮门那边探出了两个粗使丫头的脑袋,望了望站在内室门口的几个丫鬟,有些怜悯:“她们几个,从昨晚起就被小姐找了岔子,没有人不被小姐打骂了的。”
“这也怪不得咱们小姐,若换成是我,也心情不好。”一个丫鬟很忧郁的说:“你想想,好不容易得了太后娘娘的赐婚,没想到还有一个抢在前边的,嫁了过去也只是个侧妃,咱们小姐心里能舒服?”
“那个……不是说是慕二小姐?”另外一个低低说道:“咱们小姐与她,可是闺中密友,京城里有名的手帕交。”
“没出阁前是好姐妹,可两人嫁了同一个人,这好姐妹只怕是做不成了呢。”另一个丫鬟摇了摇头:“情况不一样了,怎么还会跟原来一样的关系?你且等着瞧,我觉得太原王府的后院会不安静了。”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就听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裳的丫鬟走了过来:“都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头上一个双鬟髻,每个鬟里插着一支小小的虫草头簪子,迎着日头影子闪闪的发亮。 шωш• TтkΛ n• ¢ ○
“浅草姐姐。”见着宇文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两人慌忙行礼:“我们家小姐正在发脾气呢,从昨日开始便心情不佳,也不知道砸了多少茶盏了。”
浅草微微叹了一口气,耳朵上的两只亮闪闪的耳珰不住的在打着秋千一般,一前一后的晃动着:“唉,这也怪不了她。不过也不打紧,太原王过来了,想必是来向七小姐赔罪的。有了太原王的解释,七小姐心中总会好受一点。”
“太原王过来了?”两个粗使丫头的眼睛都睁大了:“只听说太原王生得俊美,都未曾见过,今日来咱们太傅府了,可否偷偷摸摸去看一眼?”
浅草又好笑又好气,在两人的脑门上一边拍了一下:“等着小姐嫁去太原王府,若是看得你们两个上,点了去做陪嫁,还不是经常能见着?用得着偷偷去看?”说罢迈步便往宇文如眉的内室走了去,听着里边传来的哭哭啼啼的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门板儿上边拍了拍:“七小姐,太原王过来了,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华碧堂。”
屋子里边一片凌乱,地上全是茶盏的碎渣,宇文如眉的贴身丫鬟乐儿正跪在那些瓷片上边,两只手撑在地上,一缕鲜血从她的手指间流了出来。宇文如眉拿了小鞭子在旁边站着,不高兴的时候便抽她两下。
乐儿的头发已经散了,衣裳也被抽破了几个口子,她已经痛得麻木,哭泣的声音都不是很大了。听到外边有拍打着门的声音,乐儿眼睛一亮,垂头望着自己流血的手掌,心里想着总算有人来救她了。
“太原王过来了?”宇文如眉心头一喜,打开了内室的门,见着是祖母身边的丫鬟浅草,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他真过来了?”
“七小姐,奴婢还敢骗你不成?老夫人命我过来传话,还请七小姐快些去华碧堂,莫要让太原王久等了。”浅草向宇文如眉行了一礼:“这话带到了,奴婢该要回话去了,七小姐还请动作利索些。”
宇文如眉激动得冲到了梳妆台前,举起铜镜瞧了瞧,只觉得镜子里边的自己披头散发,有些难看:“快些帮着我重新梳妆!”
喜儿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走了出去,宇文如眉瞥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乐儿,撇了撇嘴道:“你起来罢,下回再这般粗手粗脚的,我饶不了你!”
“多谢小姐开恩。”乐儿应了一声,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膝盖那里也有斑斑血迹,将白色的绸裤渗出了一个红色的印记。一瘸一拐的,乐儿支撑着身子走到了宇文如眉身边:“小姐,我先去洗了手再给你来梳头发。”
“快些去!”宇文如眉皱起眉头,乐儿的手在丫鬟里边最灵巧,每日都能给自己梳不同的发式,今日将她的手弄伤了,偏偏赫连毓又来了,还不知道乐儿能不能梳出精致的发髻来呢。
喜儿端了一盆水过来给宇文如眉净了面,又仔细的替她描眉上妆,不多时乐儿已经被人搀扶着进来,手掌上缠了一圈白色的布条,上边隐约能见着点点红色。她拿梳子的手没有往日灵巧,给宇文如眉盘发也没往日那般利索,宇文如眉坐在那里,冷眼瞧着镜子里边乐儿慢腾腾的给她盘头发,猛的将她手中的梳子夺了过来,用力敲了她的手一下:“你是故意要磨时间不成?”
喜儿见着宇文如眉生气,赶紧替乐儿赔罪:“小姐,乐儿手掌受伤,没那么灵活,不如奴婢给小姐来梳头发,免得太原王在华碧堂等得久了心中焦躁。”
宇文如眉“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正事儿来,将那玳瑁梳子塞到喜儿手中:“快些给我梳个如意髻,配长那水晶琉璃簪,再搭一朵白玉牡丹。”
喜儿虽然不及乐儿手巧,不过还是将那如意髻给梳出来了,再配上发簪与首饰,倒也差不到哪里去,宇文如眉站起身来,恨恨的盯了乐儿一眼,拎了裙裳迈过门槛,急急忙忙的往华碧堂走了去,生怕赫连毓等得着急,她还没到人便走了。
紧赶慢赶的到了那里,见着一袭紫衣,宇文如眉的心顷刻间放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向赫连毓与宇文老夫人各自行了一礼:“太原王安好,祖母安好。”
“眉丫头,太原王说有急事找你,你们是未婚夫妻,这事情祖母也不用来掺和,你们就到旁边那厢房里去说说话罢。”宇文老夫人瞧了瞧赫连毓,不知道他今日来府上的目的,难道是来商量婚期的?可商量婚期怎么样也不该是与宇文如眉说,是该与长辈来商议的。
瞧太原王由丫鬟引着,昂首阔步走进了那边厢房,宇文老夫人默默的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心中有些忐忑,有什么话不能跟自己说,一定要跟眉丫头说?实在太奇怪了。
宇文如眉却很是兴奋,这是第一次她与赫连毓单独相处。她有些紧张,也有些羞涩,即便赫连毓站在她面前,她都不敢抬头望一眼他。低头瞧着赫连毓紫色的长袍的一角,她心中忽然间充满了一种无言的快乐,原来与喜欢的人单独站在一起会有这么美妙的感觉。
“宇文小姐,今日我来府上是想求你一件事情的。”赫连毓斟酌再三,还是将那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只盼宇文小姐不要怪罪。”
“求我一件事情?”宇文如眉奇怪的抬起头来,见着赫连毓那紧张的神色,莞尔一笑:“太原王,你尽管说便是,无论你想求如眉什么,如眉一定答应你的要求。”
“真的吗?”赫连毓脸上忽然焕发出光彩来,他笑着点了点头:“大家都说宇文小姐通情达理,果然如此。”
得了赫连毓的夸赞,宇文如眉全身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她瞟了赫连毓一眼,朝他飞过一个自认为绝色无比的浅笑:“太原王,究竟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昨日皇上与太后娘娘都给我赐了婚,我觉得若是要委屈宇文小姐做我的侧妃,实在不大合适,像宇文小姐这般家世,这般人才,又怎么能屈居为侧?所以我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分了。”赫连毓望着宇文如眉的小圆脸盘子,很是真诚的说道:“宇文小姐自己难道便不觉得受了委屈?”
听赫连毓提到这事,宇文如眉心头一酸,眼泪珠子点点的下来了:“如何不是这样?我到现在都是意气难平。”
“宇文小姐的想法果然与我一致。”赫连毓神采飞扬的点了点头,紫色的衣裳随着窗户里溜进来的一丝轻风微微而动:“我想不如这样,不如随便找个事儿,例如说咱们两人八字不合,或者就说宇文小姐看不上我,反正不论用什么理由,宇文府提出退婚,这样宇文小姐便能再次选择,也不用委屈了自己。”
“退婚?”宇文如眉张口结舌的望着赫连毓,他怎么打上了这样的主意?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她一直便喜欢着他,好不容易得了能嫁他的机会,还自己生生的给推了出去?
“不行!我不同意!”宇文如眉大喝了一声:“太后娘娘都下旨了,如何能退婚?”
赫连毓有几分尴尬:“那是母后不知情,还请宇文小姐原宥。”
“不知情?”宇文如眉心中又急又气,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在下巴上挂了一阵子,那几滴眼泪终于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