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害了燕昊,是她,就是她!
陆凝香冲到了自己床上,用毡毯蒙住头,无声的哭了起来,若不是她告诉燕昊囊消息,燕昊也不会急急忙忙的赶着去大虞送死了!
毡毯蒙住头,周围看不到一丝光亮,陆凝香有几分绝望,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毡毯靠近鼻子那处已经热烘烘的一团,陆凝香真恨不能堵住自己的鼻孔,让自己不能呼吸,追随着燕昊去了。
可她却舍不得下手,她挣扎了两下还是将毡毯移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陆凝香对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鄙视,为什么就做不到追随燕昊而去,为什么还对活下去有着眷恋?陆凝香愤愤的抓住了毡毯,眼睛望着乌黑的屋顶,实在想不透自己究竟为何会这般懦弱。
剥皮、剐刑!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从陆凝香心底升起,就如一条蛇,慢慢的攀援到了她身上,紧紧的将她缠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去抢新娘的人不会是别人,只有燕昊,自己其实正是那间接杀人的凶手。陆凝香躺在那里,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直到李妈妈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军营里的顾大夫,她才缓缓的发出了一身低吟:“李妈妈,我没生病,等会我还要去山脚看稻田。”
“脸都白成这般模样了,还说没生病!”李妈妈不由分说,一把按住了她:“快些躺着,让顾大夫给你把把脉!”
顾大夫给她开了方子,李妈妈赶着出去找草药来煎,陆凝香瞅着李妈妈略微肥胖的背影,吃力的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梳妆匣子,那里边有翡翠手镯,是皇后娘娘赐给她的,她必须要带上。
拖出一个小格子,陆凝香抖抖索索的去摸那个翡翠手镯,她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额头上不住的有汗珠子冒出来。“真是没用,竟然真生病了?”陆凝香恨恨的骂了自己一句,一只手支撑着身子,一只手伸长了去拿那个翡翠手镯。
一点点的挨近,她终于够着了那只翡翠手镯,手指尖一挑,那手镯便挂在她的食指上。正准备缩回手,就见一道绿光闪过,那手镯竟然从她手指上飞了出去。
“不好!”陆凝香想飞身掠起,可她的身子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完全没有素日那般轻盈,她来不及制止那个手镯落地的弧线,眼睁睁的望着手镯摔在石块上,发出了“叮咚”的一声脆响。
弯弯的几条落在地面上,幽幽的绿色在她眼前浮动,陆凝香蹲□子,将那摔成季节的翡翠镯子捡了起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在了那几截碎玉上边。
这手镯有灵性,是在向她报信,燕昊肯定是不在了,她没有要嫁的人,所以这手镯也不想留在自己手腕上了。陆凝香举起一截玉镯,咬了咬牙想要砸到石块上砸个粉碎,可毕竟还是舍不得,她又将手掌合拢来,让那玉石的横断面扎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从云州听到的消息、翡翠手镯的碎裂,这都让陆凝香觉得燕昊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她的心底里又存着一线希望,她依旧还是去山脚的稻田里忙碌,不时的抬头望着那苍苍翠微之处,希望能看到燕昊的身影。
果然,上天没有让她失望,就在今日,燕昊终于出现了。
“太子殿下。”陆凝香简直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任由那眼泪放肆的从脸颊滚落,看得燕昊好一阵吃惊。他自小便认识陆凝香,她是个豪放的女子,从不会忸怩害羞,为何今日会如此泪流满面,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陆凝香了。
“陆小姐,你怎么了?”燕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润声:“有谁欺负她了?”
柳润声觉得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太子殿下约莫是在装傻?看不出来陆小姐是因着他平安归来而感到高兴?见燕昊望着自己,柳润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好好与陆小姐说说话罢。”
望着柳润声带着手下人离开,燕昊本想喊住他,可见柳润声走得坚决,再看着陆凝香一脸得期盼,他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太子殿下,你能平安回来真好。”陆凝香哽咽了一声,眼泪珠子簌簌的流了下来:“我做了好多梦,见太子殿下你……”她望了一眼燕昊,很想上前一步,扑到他的肩膀上好好的哭一场,可她还是没那个胆量,只能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恋恋不舍的望着燕昊。
“那只是做梦而已,你何必当真。我还没见过你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别人欺负了你,原来只是做了噩梦,没事的,我这不好好的吗?”此时见着陆凝香显出了柔弱的一面来,燕昊倒也不好再像平常那般对她不理不睬,只是朝她笑了笑:“天色晚了,快些回去罢。”
四周已经浮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暮色,淡淡的青灰,若有若无在这山脚的树木枝桠上笼罩着,秋虫在不远处低声吟唱,伴着那初秋的微风,慢慢的传到了远处。陆凝香见燕昊转身,似乎就要离开,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一步跨了过去,抓住了燕昊的手:“昊哥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过了,自从燕昊警告她不要再这么喊,她就只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对着那堵土黄的墙面轻轻喊给自己听,眼前仿佛浮现出燕昊的面容,似乎正在朝她微笑。而方才,见着燕昊转身那一瞬间,她忽然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不顾一切的抓住了他的手,喊出了那个名字,全身立刻轻松了起来。
“我不是交代过你不要这样喊我?”燕昊的眼神有几分发冷:“你又忘记了不成?”看来自己不能对她露出一丝示好的神色,才稍微退让,陆凝香马上就逮着机会得寸进尺了。他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很不悦的盯着陆凝香:“看来我不能与你说太多话,说话多了,你便脑子糊涂了。”
“太子殿下,”陆凝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追上去一步,大声喊了起来:“我与那慕二小姐相比,究竟差在哪里?她不能帮着你种田,不能帮着你筹集军队开销所需要的银两,她甚至不能在你身边安慰你,为何你还要这样固执?”
虽然知道自己提起慕微可能会触发燕昊的怒火,可陆凝香还是喊了出来,她真是不甘心,凭什么慕微轻而易举的俘获了燕昊的心?除了美貌,她还拥有什么?为何值得燕昊为她不计一切的牺牲自己?陆凝香捏着拳头站在燕昊面前,脸色有些发红,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与燕昊多年的交情,竟然比不上他与慕微相处的短短一个月。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燕昊没有如陆凝香想象的那样发怒,相反,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只因为慕微就是我心尖上的那个人。无论你有多么能干,可依旧比不上她,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没办法再喜欢旁人。”
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小树林里,她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指挥着家丁与自己的手下厮杀,发现没办法逃脱时,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拿了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们。她站在马车边上,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接近她,想要了解她的内心,想要关心爱惜她。
带着她从大虞逃到南燕,每过一日,他对她的喜爱便加深了一分,当她到达云州城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的身影装在了心底。
这一辈子,没有哪一个女子让他这般动心,除了她。
燕昊抬眼望了望流着泪的陆凝香,摇了摇头:“你何必这般傻,这般固执?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不会再有旁人,你又何必要这般钻牛角尖?世上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你完全能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深情。”
“可是慕二小姐已经成亲了,她已经嫁了太原王,你又何必要这般牛角尖?”陆凝香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你喜欢她,不正如我喜欢你?”
“不,你错了。”燕昊摇了摇头:“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将我当成兄长看待,我对于你,只是一种虚无的影像,若我真的与你成亲了,你会发现原来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喜欢的,只是一种对以前的怀念。”
“太子殿下,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陆凝香可怜巴巴的抬眼望着他:“你能说得简单一些吗?”
“那好,我且问你,你告诉了我慕二小姐要与旁人成亲,你亲眼见着我骑马离开,心里肯定也知道我会要去大虞。”燕昊的眼睛盯住了陆凝香:“你若是真心喜欢我,肯定会追上来阻拦我,即便阻拦不了,你会追随着我一道往大虞去,情至深处,不该是生死不离?你可以望着我骑马离开没有任何举动,那也就说明我在你心目里并不是那样重要。”
慕微苍白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她为他挡了赫连毓一箭,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燕昊想到这里,一颗心隐隐的痛了起来。他义正言辞的用生死不离来说服陆凝香,可自己却没有做到生死不离。
微儿,你现在怎么样?思念慢慢的从心底蔓延开来,就如一张大网,将他困在中央。那张网越来越紧,这让燕昊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惆怅,他望着那暮色苍茫的原野,默默的站在那里,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头滴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