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日慢慢的沉了下去,一群归燕带着夕阳的赤金颜色落入了画堂前的巢穴,它们停在那里,不住的叽叽喳喳的鸣叫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又仿佛在歌唱。
太原王府前一片狼藉,昨日皇上从别院回来,命令立即将太原王府查抄,府中下人还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被羽林子赶着从府中走了出来,被押入了天牢。百姓们围着萧条的太原王府大门看了又看,一个个议论纷纷:“都说太原王贤良,为何要做这谋逆之事?”
“这人心不足蛇吞象,谁又知道呢!想来他自以为乃是太后娘娘嫡出的皇子,却没当上皇帝,自然心里不服气。”有人摸了摸胡子:“兄弟阋墙,自古有之,皇宫内院更多的是!”
“我怎么听着说那是因为太原王要护住他那王妃才与皇上翻脸?”有人低声道:“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得消息,皇上昨儿去太原王的别院,竟然意欲对王妃非礼,太原王这才奋起挟制住了皇上!”
“原来紧是这个原因嚒?”有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太原王妃究竟有多美?”
“很美,绝美。”有人插嘴道:“她出阁前,都说她与宇文侧妃并称京城贵女圈里两颗明珠,只是宇文侧妃的容颜万万不及王妃了。”
“咱们的皇上好色又不是件稀奇事儿了。”有个老者凑了过来低声道:“更何况自古姐夫与小姨子之间,不总有那么一点事儿?”
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爆笑的声音:“老丈,你莫要点破了!”
虽然太原王府查抄了,可日子却还是要一样的过,聚集在门口说闲话的人喷得满嘴牙花子一点点的落到了地上,说得心满意足,这才签着牙齿慢慢的散开,太原王府门上的两条白色的封条交叉贴在朱红色的门上,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外头还是阳光灿烂,可天牢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宇文如眉蹲在角落里,身下是一堆潮湿的稻草杆子。喜儿凑在她身边,低声的问:“侧妃,你可要喝水?奴婢去向那狱卒讨要一些过来。”
宇文如眉没精打采道:“去罢,看你能否要到一点点。”
这里的狱卒一个个凶悍得很,她听到旁边有狱卒抽打囚犯,那女子尖声高叫,那声音十分凄厉,听得她全身发抖,生怕自己也会吃那样的苦头。
“侧妃,怎么办,我好害怕。”乐儿凑了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听旁边牢里传过来的消息,说是那狱卒想要强行让那女囚服侍他过夜,那女囚不从,才能被那狱卒鞭打的。”她伸手摸了摸胸口,不住的打着寒颤:“侧妃,我们不会也要被……”
“住嘴,吵什么!”宇文如眉心烦意乱的吼了一句,可情不自禁也将衣裳领口拉紧了些,心里一阵发毛。这时就听着一阵脚步声,喜儿已经从大牢门口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茶盏,那茶盏约莫原来是白瓷,可现在已经全黑了,里边满满都是污垢:“侧妃,那狱卒还算好,我说侧妃想要喝水,他便赶着送了一盏茶水过来。”
宇文如眉皱了皱眉头,见着那黑色的茶盏,几乎没有勇气下口,喜儿在旁边劝着:“侧妃,你好歹也喝一点,免得口舌干燥。”
忍着那阵恶寒,宇文如眉捏着鼻子将那半盏茶水喝了下棋,一阵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涌起,让她不由自主将最后一点茶水吐了出来:“太苦了,太苦了。”
“侧妃,牢里有这个喝,已经不错了。”喜儿在旁人忍着眼泪低声劝着她:“有些要水喝还要不到呢。”
主仆几个正在说着话,就听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宇文如眉唬得身子一抖,喜儿与乐儿也靠近她站着,三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里,都在瑟瑟发抖。
一盏油灯托在人的手里,有一个狱卒走了过来,拿着油灯照了照那牢门上刷着的数字:“里边可是宇文侧妃和她的贴身丫鬟?”
“是。”喜儿怯怯的应了一声:“请问大叔要做什么?”
“宇文侧妃,你娘家黑你送了些吃食过来,还有一床被子,呆会便会有人来替你更换地上的稻草,替你们换些干燥的,然后将被子送过来。”
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黑影,从身上摸了一阵,这才找到了一片铜钥,将牢门打开了些,把一个食盒递了进来:“快些拿去吃了罢。”
乐儿抢着将那食盒接了过来,才一打开,那香味便飘了出来,大牢里的人立即都有些蠢蠢欲动,旁边那些牢里的囚犯都围到了宇文如眉这边,一双手抓紧的铁栅栏,眼睛里闪着饿狼一般的光,看着宇文如眉用饭。
吞咽口水的声音不住响起,站在牢门外边的狱卒大喝了一声:“快些滚去睡好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又不是没有吃过饭!”
“我们吃过饭,哪里有她吃得好?”有人愤愤不平喊了一句:“她那食盒一打开,到处都是香味!”
“你想吃这么好的饭菜?那好,你让你娘家也塞一百两银子,那就可以送饭进来了!”狱卒破口大骂起来:“没有这福分还想做娘娘不成?人家虽然关进来了,可架不住人家是太傅府的小姐,你且看着,过不了几日,总会被放出去!”
牢里的人顿时没了言语,谁也不说话,现今这个世道,不都是权钱两字?只怪自己没有一个做太傅的爷爷罢了。
宇文如眉吃饱了,食盒里还有两格东西,她将那两个抽屉格子拉了出来,一个递给喜儿一个递给乐儿:“你们也吃些。”
喜儿乐儿眼泪汪汪的瞅了宇文如眉一眼,虽然侧妃脾气大,有时候不如意便要拧着她们的胳膊出气,可心底里却还是有她们的。两人大口大口的吃着,不一会儿便见了底,乐儿舔了舔食盒的底部,叹了一口气:“啥时候能出去就好,我想吃方嫂做的玉兰片炒咸肉。”
“别再说啦,总会有出去的时候。”喜儿将食盒收了起来,递给外边站着的狱卒:“多谢大叔。”
那两个狱卒倒也客气,朝她很和气的说道:“你让你们家侧妃稍安勿躁,总会有出去的时候,听说皇上可能就要封宇文太傅为大司马了呢。这般重用太傅大人,他的孙女怎么会被关在大牢里边?”
宇文如眉听了,心里才略略稳了稳心神,这狱卒说得不错,自己只管安心等着便是。不多时就有人来更换了那潮湿的稻草,送了些新的干草过来,有人还送了一床锦被,还有一个枕头,宇文如眉这个晚上竟然睡得无比舒服,只觉得这稻草比床上还要舒服了几分。
在大牢里头过了两日,宇文如眉的心又慢慢焦急起来,家里怎么就忽然间没了动静?不是说就要来救她出气?她转脸望了望一个小窗口上漏下来的阳光,心中忽然间就想念起以前的生活来。若是自己不嫁给赫连毓,就不必遭这份罪了,她的眼角默默流着泪,望着那线阳光,里边上下飞舞着一些细微的浮游的虫子,仿佛间就要撞进她的眼睛里来。
“不,我不会后悔。”宇文如眉咬了咬牙,她一直便喜欢着赫连毓,能够嫁给他是自己从小便有的梦想,即便因此进了大牢,她一点也不后悔。
正在想着,就见几个狱卒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钥匙哗啦啦的响着,乐儿惊喜的跳了起来:“侧妃,肯定是要放我们出去了!”
喜儿抓住了铁栅栏打量着那几个狱卒,犹犹豫豫问道:“大叔,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狱卒朝她和善的笑了笑:“是,不仅是宇文侧妃可以出去,便是她的陪嫁下人,都能跟着出去了。真是皇恩浩荡,竟然能将这门多人都放出去,真真罕见。”
旁边的一个狱卒笑道:“还不是宇文侧妃娘家的势力?皇上还许她去太原王府带走她的嫁妆呢!”
宇文如眉低头站在那里,心里很是得意,抬头望了望那几个狱卒:“废话少说,赶紧念名字罢。”她身边的乐儿也鼓着眼睛道:“快些快些,没见我们家侧妃已经住得不耐烦了吗?”
有个跟在身后的狱卒拿出了一个册子来:“听到名字的都答应一声!”他开始念起名字,每一个念到名字的都赶紧答应了一句,有狱卒过去验看了她的身份,便将她从牢房里放了出来。
宇文如眉是第一个出来的,她身旁聚了越来越多的丫鬟婆子,众人脸上都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喜。那狱卒将宇文如眉的陪嫁名单念完,便带着她们往外走:“男监那边应该也快弄完了,你们跟着我出去,外边有太傅府的马车在等你们。”
“知道了,前边带路罢。”宇文如眉傲慢的答了一声,昂着头便往外走,几个狱卒见了她那般气势,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这太傅府的小姐果然就是神情态度与旁人不同,即便是被关了几日大牢,依旧这般神气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