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文殿里边一片沉寂,赫连铖铁青着脸在看奏折,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一行字上,心中的怒火几乎无法抑制。
“啪”的一声,那奏折被摔到了地上,雪白的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体,就如蚂蚁在在上边聚集一般。
“怎么会这样!现在离那叛逆举兵过去快两个月了,如何还没有将他消灭?青州有多少人?你又拍了多少去了?”赫连铖望着站在面前的宇文太傅,怒不可遏:“朕提拔你做了大司马,可你怎么就这般不称职,竟然让赫连毓那叛逆横行了这般久!”
“皇上息怒。”宇文太傅手里拿着御笏行了一礼:“皇上,要知道这赫连毓起兵,可是事发突然,现在我大虞兵马,有二十万正在西北边陲,还有二十万在西南,南燕那边现在也驻守了二十万,兵力比较分散,京城里必须有十万虎贲军,能派出去的,不过是十万大军而已。现在赫连毓本身有五万人马,又抓了一批青壮临时训练,只怕也有一两万余人,那高君泽自小便是在行伍里头混大的,颇有些本领,一时拿不下叛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你又有什么妙计不成?”赫连铖望了一眼宇文太傅,见他不慌不忙,脸上神色稍霁:“你说说看,究竟有何打算?”
“皇上,老臣有一计,还要皇上配合才行。”宇文太傅身子身子依旧弯着,没有抬头:“皇上,你将老臣大司马之职给去了。”
“去了你大司马之职?”赫连铖身子微微前倾:“这又是何意?”
“皇上,那高君泽乃是好大喜功之辈,而赫连毓又素来心软仁善。皇上可借口说老臣剿灭叛逆不得力,将老臣的大司马之职给撤了,老臣才有由头让我那门生去投靠叛逆。”宇文太傅低着头道:“皇上,现在赫连毓他们已经打到了苍州,苍州刺史郭庆凡乃是老臣的门生。”
“你的意思是……”赫连铖的脸色慢慢的开朗了起来:“莫非你是想让郭庆凡假投降?”
“皇上英明,老臣正是这个意思,郭庆凡假投降,将赫连毓引入城中,先逢迎几日,等着赫连毓不防备,再将他斩杀,擒贼先擒王,赫连毓被斩杀了,那些叛军自然也就散了。”
“好,好主意,就照太傅说的办。”赫连铖点了点头:“那就要委屈太傅大人了。”
宇文太傅一脸笑容:“为了皇上的江山,老臣受点委屈又如何!”
“好,那朕即日便将你的大司马之职卸去,等着平叛以后,再将你官复原职,还要给你封王赐金!”赫连铖一怕桌子:“来人,替朕拟旨,大司马宇文徵平叛不力,免除大司马一职,罚金三千金!”
这消息传得很快,不多时便从京城慢慢传到了苍州,郭庆凡拿着宇文太傅的来信,听着师爷慌慌张张的来报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我知道了,你且下去,不必如此慌张。”
“可是,宇文大司马乃是大人的恩师,会不会连累了大人?”师爷有些担心,摸了摸胡须,眉头皱得紧紧:“叛军就在百十里之外的随州,眼见着下边就是咱们苍州了。”
“慌什么慌,大不了咱们开门迎了他们进来,也免去兵戎相见之苦。”郭庆凡将宇文太傅的信折了起来,慢慢开始琢磨起该如何与高君泽取得联系,按照宇文太傅的法子,将赫连毓他们迎进苍州,来个瓮中捉鳖。
师爷张大了嘴巴,望了望郭庆凡那模样,似乎胸有成竹,也不在说话,只是怏怏的站在一旁,静心等着他吩咐。
“去,取纸笔过来。”郭庆凡闭上了眼睛,心中在想该如何写这信,才能让高君泽更加信服,能没有任何怀疑的开拔军队进苍州。
宇文太傅被免去大司马的职务,这消息传得很快,不仅是大虞上下知道了,便是连云州凤凰山里的慕乾也得了消息。
“不好!”慕乾脸色一变,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此中有诈!”
慕乾看了看手中那封信,心里有几分奇怪,为何慕乾会如此笃定宇文太傅被免去大司马的职务必然有诈?“慕乾,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那赫连铖免去了宇文徵的大司马一职,却没有让人接手,大司马之职空置,这便很是蹊跷,现在正是需要大司马调度兵马去对抗赫连毓的时候,为何这个要职却空缺了下来?恐怕其中有诈。而且,”慕乾的脸色沉了沉:“赫连铖凶狠之至,残忍暴虐,如何会只将宇文徵的大司马一职给卸去,却不动他的太傅职位,而且也没有殃及他的家人,恐怕有诈!”
燕昊听着慕乾这般分析,也觉得有些危险,虽然他不大清楚赫连铖的个性,但从他对慕家灭门,如何对待慕华寅的尸体就可窥一斑。他望了一眼慕乾:“那你打算现在就要赶着去赫连毓那边了?”
“是。”慕乾有几分歉意的望了望燕昊:“事态紧急,我恐怕不能替你训练十日兵马了。”
这□□日来,凤凰山的军士经过慕乾的操练以后,对于阵形与行军布阵的站位,都改进了不少,燕昊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原以为慕乾能守信到十日再离开,这样也就能让南燕的军队更加有抵抗力些,可没想到前方送过来这样一个突发的信息,让慕乾没有办法再安安心心的呆在凤凰山。
虽然心中想让慕乾留下,可毕竟赫连毓那边形势紧急,保全赫连毓,其实也是替他分去压力,燕昊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朝慕乾一拱手:“慕乾,多谢你这些日子替我操练军士,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慕乾笑了笑:“我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想要为我慕家报仇而已。燕昊,你凤凰山的军士的操练已经逐渐成形,而且士兵们都同仇敌忾,一心只想要将大虞人赶出国土,恢复南燕,所以你要相信,你复国肯定能成功。”
燕昊很是感激的望着慕乾,他实在是有些说不出话来。慕乾慷慨大方的将自己的金银那了出来给他做复国的本钱,又辛辛苦苦替自己操练军队,这让他心中存了太多感激。这时,就听耳边陆凝香开口:“慕乾,我要与你一起去。”
屋子里边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眼睛都望向了陆凝香。
这些日子,陆凝香也慕乾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除了晚上没在一间屋子里歇息,其余都会在一起。虽然陆凝香依旧与慕乾针锋相对,可大家都听得出来,她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纯粹的敌意,只不过是小儿女间的打情骂俏罢了。
“凝香,不行,那边危险,你且留下来,帮着燕昊继续操练士兵。”慕乾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几页纸来:“我这几日写了些阵法与操练之法,你可好好看看,按着我上边的法子来,与燕昊一道将你们南燕将士的武力值提升上来。”
陆凝香颤抖着手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有些难过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慕乾朝她笑了笑:“你做出这样子来难看死了。”
“你才难看死了。”陆凝香忍不住跳起来反驳,见着众人都笑着在看她,扭过身子去,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慕乾,走,我送你下山!”知道挽留无用,燕昊站起身来,朝慕乾的肩膀上拍了一掌:“好兄弟,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一切顺利!”
虽然赫连毓是抢走了慕微的人,可他并不痛恨赫连毓,他只怪自己命中与慕微无缘。接触过赫连毓多次,对于他,燕昊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愧疚,有时候他的手段真的非君子所为,可赫连毓还是忍住了这一切,不管他曾经多么疯狂的纠缠过慕微,赫连毓还是将他放走了,并没有那般斤斤计较,一定要将他置之死地方才痛快。
慕乾去帮赫连毓,其实也是在帮自己,燕昊心中很明白这个事实,因此他的心中一片坦荡,并没有半分疙瘩。
凤凰山上一片青翠,山风吹着青草不住的摇晃着身子,苍苍翠微将山路遮了个严严实实,几匹快马从山上飞奔着下来,一直跑到了山脚下,才慢慢停住。
“慕乾,一路顺分。”燕昊朝慕乾抬了抬手,勉强笑了笑。
“你也可伺机而动。”慕乾朝燕昊拱拱手:“速速联系旧部,看看究竟还能多少人响应,若是能到二十万人,虽说战斗力可能不及大虞兵马,但因着你们有复国的执念,这便是战斗的动力,大概也能与大虞军队相抗衡了。”
“我知道。”燕昊点了点头,心中一阵阵绞痛,他极力的忍着那种不适,朝慕乾挥了挥手:“你好些去罢,赶紧赶去随州。”
有时候,哪怕是去晚了一盏茶得功夫,或许便无法翻转局势。
慕乾深深知道这个道理,朝燕昊点了点头,头也不回,拍着马飞快的朝前边奔跑了去。
几个人骑在马背上,望着慕乾的身影越来越小,都有几分感叹,虽然与慕乾只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可他却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陆凝香,他此时只觉得心中怅惘,满满的都是伤心难过。
“太子殿下,咱们回去罢。”御风拨转马头,正准备往山上走,眼睛瞄过燕昊的脸,心中犹如堪堪的漏了一拍:“太子殿下。你……”
他下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颗心砰砰狂跳了起来。
血,一条血线沿着燕昊的嘴角流了出来,燕昊的嘴唇中央,又出现了深紫的一线。
御风伸出手来,掐指算了算,今日又是第二个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