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处,仿佛舍不得松开片刻,燕昊望着床上躺着的慕微,声音里有些哽咽。久别重逢的那一刻,都不如此时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寂静的春夜,慕微踏着月光而来,就如立在湖畔的仙子,两人那般深情的对望,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国恨家仇在此刻仿佛都不存在,对她曾经有过的恨在这一刻里也已经泯灭,现在的她还是当年那个微儿,即便她双眼紧闭晕倒在床上,可在燕昊眼中,她依旧还是那般娇媚,只是眉眼间添了一份楚楚可怜。
“微儿,微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燕昊将慕微的手贴在自己嘴唇边,不住的用亲吻着那只手,那手指尖上虽然不再有血珠子渗出来,可还是有一片划破的皮,被他吮吸成了淡白颜色,带着一丝丝微微的粉,还有一些肿胀。
她为什么不醒来?燕昊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头发拨了过去,心中有几分惊恐,难道是那蛊毒已经转移到她身上去了不成?他回头望了望地上,那条蛊虫已经被御风劈成两半,此时已不再有半分动静,只是躺在那里,似乎已经开始僵硬。
灰白的颜色,肥硕的脑袋,一排细密的足,看得人心中发麻,燕昊将头掉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慕微的脸孔,她虽然已经晕倒,但脸色却并不苍白,反而有一团红晕。
应该没事,燕昊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了起来,低下头去,他将嘴唇贴近了慕微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喊道:“微儿,燕昊在这里,你快些醒来!你还记得吗,上元夜里我给你的那盏宝莲灯,上边的词句是我给你的暗示,你有没有看得出来?”
正在喃喃自语,屋子外边响起了脚步声,燕昊转头一看,陆凝香已经带着顾大夫站在了门口:“”太子殿下,慕小姐怎么样了?
燕昊赶紧站起身来让出了一个位置:“顾大夫,你快些给她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顾大夫走到慕微面前,伸手诊了一把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焦虑:“太子殿下,这位夫人身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比较虚弱而已,至于她为何昏迷不醒,属下看来,这位夫人或许是快要生孩子了,虽然她的月份不足,只有八个月左右,可我把脉觉得这子息之脉已经沉了下去,或许是受了惊吓,孩子会要提前出生了。”
“那该怎么办?”燕昊有几分焦急,他转身就往外边走:“我去请个稳婆过来!”
陆凝香一把拉住了燕昊的衣袖:“太子殿下,还是我去罢,你一个男子,如何好去做这样的事情?你到这里守着慕小姐,我现在就去云州城里请个稳婆过来。”
燕昊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雪白的长袍上边有几团殷红的血迹,他这副模样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敢跟着过来,自然是陆凝香去请会更好些。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慕微,他心中也很不放心,朝陆凝香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坐回床边,慕微的嘴里发出了一丝细细的呻吟:“燕昊,燕昊……”她的眼睛紧闭着,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正在受着极大的痛苦。慕微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替她拂了去,马上有出了一层,亮闪闪的一片,燕昊瞧着她那模样,心中怜爱,又束手无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慕微舒服一点。
伸手摸了摸,他触到了腰间一个圆圆的东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放到嘴边,幽幽的吹起了那支乐曲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乐曲的声音很是缠绵,悠悠扬扬,似乎要绕着屋檐慢慢的飞到天空里边去,就是连坐在一旁忙着熬药的顾大夫都不由自主将手中的活停了下来:“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曲子,你吹得真是好听。”
燕昊没有回答他,只是出神得吹起那支乐曲,反反复复的吹奏着,仿佛间,他似乎看到了那日慕微在他怀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吹奏这埙乐。
“我要将你的声息装到这埙里,以后每次我拿出来的时候便能听到你的声音。”燕昊的眼睛里渐渐有些泪意,昔时的那些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那个时候,正是离别不舍,说的话似乎能让人断肠。而现在虽然她就在自己身边,可却还是这般让他牵挂。他一遍一遍反复的吹奏着这支乐曲,只希望她能醒过来,能听到他心中的呼唤。
“太子殿下,用晚膳了。”御风出现在门口,将燕昊的埙声打断:“虽然属下知道太子殿下此时心中悲伤,可今晚是我与青莲成亲的喜宴,还请太子殿下赏脸。”
燕昊有几分惊讶,看了看御风:“你与青莲成亲?为何忽然之间便定了下来?”
“因为……”御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将她下的蛊虫砍死,青莲被反噬了,现在正昏迷不醒,她那干爹说必须要有人与她成亲,给她一颗真心,才能保得住性命。”
燕昊沉默了一番,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便不多说了。”
晚宴很简单,李妈妈只不过比寻常多做了几道菜,可因着吃饭的人数跟以前差不多,就显得饭菜很是丰盛。虽然阿拉善被放出来了,从军营里接过来的顾大夫也在一块儿吃饭,可陆凝香去云州城请稳婆了,而且这成亲的女主人也缺了席,这桌子上也就五个人。
说是说喜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了一坛酒,向御风敬了几杯,阿拉善尤其高兴,上下打量着御风,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这个女婿比那青莲说的那个什么燕昊好了不知道多少。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的与御风说话:“我这女儿是个不错的,你可要好好待她。”
御风憋着一口气没有出来,不想对于青莲有过多的评价,阿拉善却没有看出他的不高兴来,继续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青莲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燕昊吃过饭,便匆匆回了自己屋子,顾大夫回了军营,李妈妈忙着收拾碗筷,御风看了看阿拉善,指着那屋子道:“还得委屈你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日我再送你下山。”
阿拉善笑着直点头:“可以可以。”
瞅着御风那张紫棠色的脸孔,阿拉善心中暗道,虽然那个燕昊长得确实不错,可他不喜欢青莲,就连噬心蛊都不能逼他就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慢腾腾走到自己屋子门口,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今日是谁给燕昊解去蛊毒的?”
他有些疑心,原先看着那个姓陆的小姐带着一个怀了身孕的妇人过去,过了不久以后,青莲就被反噬了,那噬心蛊究竟是谁解去的?
若说是那位陆小姐救了燕昊,可她原先为什么一直不出手?若说是这个妇人,那便更说不通了,她都是旁人的妻子了,如何能来解燕昊的噬心蛊?这两情相悦又是怎么来的?
“我还正想问你。”御风忽然也想起一件事情来:“你不是说这噬心蛊需得两情相悦之人的心头血?为何根本就不需要,你莫非是在骗人?”
“没有用心头血?”阿拉善也觉得奇怪,转了转眼睛忽然间便叫了起来:“我明白了,那个妇人是燕昊的妻子。”
御风摇了摇头:“不是。”
“不可能不是,只有一种情况下,这噬心蛊才不会用到心头血。”阿拉善很执拗的看着御风,神色有些激动:“我养蛊大半辈子了,如何会不知道?只是这事情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说他见过一例这样的情况,我却还没亲眼见过,今日算是见到了。”
“那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缘故?”御风听着阿拉善说得神秘,不由得也来了兴趣:“你父亲又究竟是怎么说的?”
“我父亲说,若是那两情相悦之人有了他们的孩子,而且已在肚子里成形,那孩子也能助他的父母便能替中蛊之人分担一二,所以不必心头血,只要是那人身上的血就可以。只是这孩子也有损耗,就会提前生出来。他遇着的那个,大约只有五六个月,生下来只是一团血块,孩子并未成活,就是不知道你们家夫人的孩子有多大了。”
“原来是这样!”御风大吃了一惊,将阿拉善往屋子里边一推,把门锁上,飞快的奔着去了燕昊的屋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有个了不得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燕昊回过头来,见着御风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你这个于千军万马之前都面不改色的统领大人,怎么今日如此慌张?”
“太子殿下,慕小姐怀的孩子……是你的。”御风喘着粗气道:“太子殿下,你就要做父亲了!”
“什么?微儿的孩子是我的?”燕昊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忽然间便回想起那个夜晚来,他与慕微在山洞里相拥而卧,两人耳鬓厮磨一直到大半夜,红色的嫁衣铺在石床上,汗水滴滴的落在那大红嫁衣上边,一点点的湿透了衣裳。
“是,我刚刚问过了阿拉善,他是这般说的。”御风平息了下呼吸,将阿拉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你自己算算时间,是不是,是不是?”
燕昊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他望着躺在床上的慕微,忽然间,眼中有泪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