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送来阵阵清凉,玉簪花在黑黝黝的叶片里很是亮眼。它的花朵就如美人的嘴,正微微的张开,花香袭人,一缕缕的,似乎要钻到人的心底里去。
“微儿,哥哥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慕乾抓住慕微的手,一双眼睛盯紧了她不放,里边全是关切:“你与那南燕太子燕昊……”他停了停,探究的问道:“你可是心悦于他?”
慕微的心仿佛被人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燕昊,燕昊,她忽然便觉得轻松起来,仿佛有花朵在她心底盛放,一朵朵的吐露着芬芳,几乎要盖过了眼前的玉簪花香。
“怎么不说话?”慕乾看着慕微这模样,撇了撇嘴:“原来你不喜欢他,早知道这样,在南燕的皇宫里边我便该下重手将他击毙。”
“哥哥,你伤了他?”慕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处,惊呼了一声:“你们交锋了?燕昊受了伤?伤得重不重?他现在在哪里?”
慕乾瞧着慕微那副紧张的神色,哈哈的笑了起来:“微儿,你已经告诉哥哥答案了。”
“原来你是在骗我。”慕微有几分失落,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玉簪花,心情瞬间便差了几分:“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我哪里骗了你?我的话还没说完。”慕乾松开了慕微的手,抱着手在胸前:“我与燕昊十来日前曾在南燕的皇宫交手过,他的身手确实不错,与我算得上是旗鼓相当。我想着他是你喜欢的人,因此便将他放了。”
“哥哥你说大话也不脸红,我怎么觉得你便打不过燕昊?否则你怎么会将他放走?还不将他抓回来请功?”慕微听说燕昊被放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望着慕乾道:“哥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还得苦练功夫才是。”
“女生外向,果然没说错。”燕昊摇着头啧啧有声:“你现在心里头只有燕昊最好了?竟然连哥哥的武功都不相信了。好吧,说实在话,他的软兵器比我好些,可我的骑射功夫肯定要比他强。”
慕微抿嘴笑了笑,弯腰摘下一朵玉簪花,将它揉碎在自己掌心,一股浓浓的甜香包围了她,举起手来,那香味好像粘在掌心一般,香得腻人:“燕昊,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放心,现在他很安全。”慕乾抬眼见着慕微,那笑容实在是灿烂,不由得想起那愁眉苦脸来找过他的赫连毓,心中好一阵惆怅。赫连毓喜欢慕微,他一直便知道的事情,他也一直想着赫连毓肯定会成为自己的妹夫,可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一个燕昊,才相处这么些日子,便将慕微的心俘获了去。
那日在云州城外第一次见着燕昊与慕微并肩站在一起,他心中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第二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燕昊送慕微过护城河,他的埙乐是那般凄婉,就如一缕忧伤的风钻进了每个人的心田,慕微走过来的时候那般依依不舍,脚步那般缓慢,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的妹妹,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敌国的太子,燕昊。
慕乾也曾经为自己的好友赫连毓感到愤愤不平,慕微走过护城河以后晕倒在他怀里,赫连毓望向她的目光是那般焦急无奈。他能看出来的事情,赫连毓肯定也能看出来,慕乾想赫连毓肯定伤心得厉害。
自己若是有个喜欢了十多年的心上人,结果忽然有一日,她对自己说喜欢上了别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慕乾摇了摇头,心中直呼侥幸,幸亏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旁人,就等着母亲替他定个媳妇,否则指不定也会像赫连毓这般伤心。
“微儿,你便一点也不喜欢赫连毓?”慕乾挣扎了一番,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友说句公道话:“他从小便喜欢你,已经十多年了,你就这般狠心对他?”
“哥哥。”慕微想了想,回答得有几分艰难:“喜欢一个人,真的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燕昊,可我就是喜欢上了,一想到他,我便会觉得欢喜,就连提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都会跳得很快。而太原王……”她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对他的感觉,仅止于对你那般,只将他当成一位好兄长。”
“兄长?微儿,你弄错了罢,你只有我与慕坤两个哥哥,怎么又来个兄长?”慕乾扯了扯嘴角:“不行,赫连毓只能是一个好伙伴。”
慕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错没错,他是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以后的好友。”
“可是,微儿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及笄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家里若是将你许了人家,你与燕昊是再无可能。”慕乾等着慕微停下笑容,叹了一口气:“你难道不嫁?”
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都是父母来定,哪有自作主张的?即便慕微向母亲去说,她喜欢的是南燕的太子燕昊,只怕父亲母亲知道了以后会将她关在这院子里,根本不让她出府,只等着成亲那日直接将她塞进花轿。
“与其嫁给旁人,不如嫁给赫连毓,至少他是那么的喜欢你。”慕乾伸手拍了拍慕微的肩膀:“哥哥不是强迫你去嫁他,只是你与燕昊是绝无可能在一起,为何不选一个对你最好的人嫁了?”
慕微没有出声,只是低头望着面前的一片玉簪花,它们开放在这寂静的黑夜,就像一个不可触及的梦,那么朦胧那么幽远,仿佛眨眼之间,它们便会消失不见。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罢,其实听父母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慕乾一本正经的劝告着慕微:“你看咱们的大姐,我听府里的老人们说,那会子她哭着不肯进宫,现在不过得挺好?皇上很是宠爱她,后宫就她一个人封了昭仪,而且过不久便要给她办手铸金人大典了,等着手铸金人成功,她便是咱们大虞的皇后娘娘了。”
慕微笑了笑,没有说话,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眼线,就如那隐没在天幕里的星光。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丝衣,晚风吹着她的衣裳飘飘的飞了起来,就如那天上落入凡间的仙女,仿佛要随时乘风归去一般。
慕乾见着慕微的笑容,带着丝丝倔强,又有着一些说不出的意味,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他伸出手来拉着慕微的手走了回去:“微儿,你可别想太多,一切都还是要听从家中安排才是,毕竟父母亲是为你好,不会想要害你。”
慕微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秋月从旁边走了过来,端上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大公子,你说得累了,赶紧喝两口酸梅汤解解渴。”
慕乾笑了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微儿,你继续给你的丫鬟们说故事,我先去歇息,明日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呢。”明日他要去将父亲交待他的事情完成,不能让慕瑛的手铸金人失败。
“小姐,大公子找你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说了些什么?”秋月有些好奇,瞧着慕乾大步离去的身影笑了笑:“大公子怎么也学会小女子的那一套,躲到一旁说起悄悄话来。”
慕微在美人榻上半躺了下来,没有回答,一双手支着头,出神的想起一个人来,白衣胜雪,温润如玉,一双眼睛深情的望着她。幽幽的埙乐彷如在耳边盘旋,一直不曾消褪,总萦绕在她身边。她轻轻摸了摸冰凉的玉枕,微微一笑:“燕昊,你在哪里?知道吗,我很想念你。”
第二日一清早,慕乾便开始去寻访究竟是在打理慕昭仪手铸金人仪式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出面,便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出去打听,不多时那几个便回来了:“大将军,说来真是有缘分,这件事情又是秦冕在打理。”
慕乾摇头叹气:“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这般不中用的人,偏偏要委以重任。”
几个手下听了都哄然大笑了起来,他们是跟着慕乾打南燕的,早就见识到慕乾整秦冕的手段,现在见着秦冕又撞到了慕乾手下,不由得可怜起秦冕来,他的运气也真是太背了,好不容易才从慕乾手里逃脱出来,这下又要撞到慕乾手里了。
“手铸金人,这里边的门道很多,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会造成失败。”慕乾扳着手指头数着:“陶具模型、金砂的质量、引水的配比、甚至便是火力到不到位,都不能放过。”他已经请教过金银饰品坊里的老工匠,将如何铸造金器的过程都摸了一遍,不管怎么说,不能有任何疏忽,任何一点都不能放过。
“秦冕?”慕乾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我相信这次皇上肯定是饶不了你了,总是办砸事情,皇上怎么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