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禳看了后,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这是知道本王不敢打你,这才负荆请罪的吧?”
“末将不敢!末将这次贪功冒进,实在罪孽深大,末将不敢苛求恕罪!”杨文广垂着头,一字一板的说道。.
“罢了!这次你虽然有过,但也有功,舍生忘死的拖住了那些安化蛮的注意力,要不然这次本王的突袭也不会那般容易!算是功过相抵了!”赵禳想了想,说道。
“不!王爷!末将这样做并非是想取得王爷的原谅!”杨文广蓦然说道,铿锵有力。
赵禳有些不高兴了,我这样回护你,你居然还有意见?“仲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声音比方才的话,要提高了几分。
杜献升在一旁也劝说道:“杨将军,还不谢过王爷不责之恩?何必苛求其他呢?”
“不!王爷,末将并非是苛求什么,而是末将知道王爷所部之所以人强马壮,长剑所指之处,三军奋勇,摧枯拉朽,锐不可当!靠的不仅仅是将士勇猛,更是王爷你赏罚分明,将士知道自己的功劳不会被其他人昧去!如果王爷今天免除末将的罪责,王爷赏罚分明的名声,还何存?”杨文广决定的说道。
“所以在这里,末将恳求王爷三思,重罚末将!”杨文广头磕在地上,言辞诚恳。
“王爷!”沈启宗看了杨文广一眼,扭过头来看着赵禳,诚恳的说道:“杨将军说的没有错,末将也在这里恳求王爷正视杨将军的功过!”
“这又何必呢?”虽然赵禳曾经怒过杨文广,但两人自小相识,而且在自己被隐晦的贬谪到广南西路。杨文广却义无反顾的追随自己,为了这件事情,杨文广还和自己的大哥杨传永闹翻了呢。
虽然心中很是可惜,但一旦有了决断,赵禳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既然仲容你如此说,那么就一切按律例来到处理了!”
“子敬,贪功冒进,该当何罪?”赵禳问道。
杜献升想了想,说道:“此罪可归为差探贼军,反入贼境,可往而不往,更相推托,及回不以实言者。按律当斩。然杨将军官至指挥使,按律可减三等,当为革除官职,并杖一百,徒一千里。”
赵禳想了想,道:“罪虽如此,但尔有领兵深入敌阵,以百人而牵制数千敌人之功。功过相抵后,罪仍存。当为仗三十,官降两级,贬为入广禁军一营虞侯,原副指挥使代其职,虞侯带副指挥使职!尔可服气?”
杨文广说道:“末将认为,末将陷同袍于生死之间,已经不适合在入广禁军一营当中为职。请王爷对贬谪之处,再行更改!”
赵禳想了也觉得自己刚才思量有不当的地方,杨文广本来是入广禁军一营的指挥使,虽然说是贬为虞侯,但其中威望怎么可能会因此改变呢?当上了原来指挥使的副指挥使又该如何自处呢?这不是让对方不自在吗?
赵禳说道:“既然如此,尔便到广靖军吧!虽然为厢兵,但官阶不变,仍为虞侯之职!”
顿了顿,赵禳对沈启宗说道:“英父,你的封赐虽然还没有落下来,但本王有意尔如广靖军,如何?”
沈启宗明白了,别看广靖军不过是厢兵编制,但赵禳明显对于广靖军的看重,要比入广禁军更加看重。当下沈启宗欣然答应。
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李守忠从外面进来。身上包扎着一圈圈的白布,别看李守忠拿着陌刀很勇猛。但就是因为太过勇猛了,冲锋在第一线,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也亏是李守忠身体非同一般人,换了一般士兵,怕早就已经下去见祖宗了。
“守忠,怎么不多休息呢?身上的伤势没有大碍吧?”赵禳站起来,关切的问道。
李守忠拱了拱手,道:“王爷,伤势没有什么大碍,郎中说多休息就好了。末将来,是因为那些蛮兵的缘故!”
“蛮兵?”赵禳若有所思的微微颌首,道:“你是说俘虏的蛮兵太多了?而我们手头上的兵力却不多,而且还有不少伤兵,一旦蛮兵闹起来,怕会酿成大祸?”
“是的!”李守忠脸色凝重的说道:“这次俘虏的蛮兵有一万三千多人,重伤的都被抛弃,所以这些蛮兵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伤口,就算有也是轻伤。而我军就算连同龙水城内的兵马,加上伤兵,也不过是二千出头。如果减去伤兵,守城用的人马,真正能够用的兵力也就是一千人左右。一名士兵要看十三名安化蛮,稍有不慎,哪怕这些安化蛮赤手空拳,也足够造成巨大的搔乱。”
“嗯,你说的也对,只是你的意思是?”赵禳看着李守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问道。
李守忠眼睛中闪过一抹凶光,冷然道:“坑杀!当然不是全坑杀了,要留下大概一千人,这一千蛮兵要负责执行坑杀。他们沾满了蛮人的血,可为仆从军。没有了后路,他们定然敢战,也当死战!如此既可以增加一千可用战兵,又可能减少我大宋将士的伤亡。”
赵禳想了想,摇头说道:“此计不妥!”
李守忠皱皱眉头,说道:“王爷,这里面那里有不妥呢?须知末将可是思索了半天,这才想出这条计策来!或者说,王爷对这些蛮夷心存仁慈吗?王爷,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这事情上,万万不可有仁慈之心啊!一旦造成兵乱,不仅仅是刚刚平定下来的宜州,就连广南西路也为之震动啊!”
赵禳摇了摇头,说道:“仁慈之心?有一些,但这并不是主要的。而是你想过没有,项羽为什么会败?”
“刘邦那厮太过歼诈狡猾了!西楚霸王顶天立地,可惜在狡诈方面,不如刘邦!”李守忠想也不想的说道。
赵禳笑着摇了摇头,道:“一方面是刘邦会用人,另外一方面是将士用命!为什么将士会用命呢?那项羽坑杀了三十万秦军,这些秦军皆是关中子弟,那个没有亲朋好友的?而刘邦用关中人为兵,这些士兵岂能忘记了仇恨呢?岂能忘记了项羽如何对待他们这些秦地人呢?故而临阵皆用命,无投降之念。正应了孙子兵法中的‘哀兵必胜’,项羽岂能不败呢?”
李守忠皱着眉头,说道:“王爷,话虽如此,但那安化蛮将领几乎被王爷一网打尽,那里还有刘邦呢?还有王爷也非西楚霸王之愚勇!”
赵禳摇了摇头,道:“你忘记了两个人!”
“什么忘记了两个人?”李守忠诧异的看着赵禳,问道。
赵禳说的有些口干,拿起水囊,灌了一口甘甜的泉水后,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蒙汉央和罗保喃。”
“蒙汉央末将也就知道,如果末将没有记错,其应该官居那伪越的一字齐肩宁王。只是罗保喃末将就不知道了!”李守忠不解的说道。
赵禳思索半响,这才回答李守忠的问题。“那罗保喃乃是冯常圪留守在下安化州的大将,据说和冯常圪有结拜之情。这次本来要随同冯常圪出征的,但因为蒙汉央并没有响应冯常圪的号召出兵,冯常圪怕蒙汉央抄了他老巢,这才把本来要出征的罗保喃留了在下安化州。”
“这两人甭说听王爷说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好。就算两人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联合起来,兵力最多也就万人,而且还是老人幼儿都拉上的那种。对于此等乌合之众,王爷何必畏惧呢?”李守忠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赵禳说道:“你还不明白!有这两个家伙在,现在坑杀了降兵,就是帮助他们!至于安化蛮降兵,本王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王爷可是想出什么计策了?”李守忠精神一振,好奇的问道。
“算不是什么计策!”赵禳淡然的笑了笑。
在李守忠好奇而渴望的目光下,赵禳徐徐道出心中的思量。“杀了阿莫里!”
“阿莫里?这名字那么熟悉的……对了,这不是蕃州刺史吗?”李守忠震惊的看着赵禳,说道:“王爷,这次之所以擒获冯常圪,这个阿莫里可是出了大力气的,王爷如果杀了阿莫里,这以后怎么还让其他人归顺大宋,归心王爷呢?”
“你刚才说的话看似有道理,实际上却是全无道理。那阿莫里固然有功于本王,但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倒戈的?大局已定!甚至可以说,就算没有他阿莫里,冯常圪也走不了!当时冯常圪的本阵在龙水城东面,难免是本王带领的兵马,东面是通往柳州的方向。北面是龙水,现在气温已经转冷,冯常圪想涉水过龙江,难!至于最后一个西面,就是龙水城,沈启宗带人出来,冯常圪能够走的到那里去?”赵禳说道。
“话虽如此,但谁也不可能否认,这次活捉冯常圪,有阿莫里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李守忠依旧不怎么认同赵禳的提议。
赵禳摇了摇头,道:“守忠你太过直了!阿莫里是有功劳,你可别忘记,三合村大败是谁造成的?就是这阿莫里带人倒戈一击,这才让我宋军大败,折损二千多人。张汉阳虽然在这次出兵上不对,最后绝食而死,也不失为我大宋的一员可歌可泣的战将。如此罪孽,岂可是一个协助活捉冯常圪的功劳可以抵消呢?”
“而且……”说到这里,赵禳眼睛中闪过一抹寒芒。“你注意到蕃州的位置了吗?位于怀远寨和龙水城之间!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随意就可以背叛你的人手中,谁会安心呢?与其时刻提防,好不容易现在就由本王杀了!损失一些名誉,也是可以接受!”
李守忠虽然心中还不怎么认可,但还是勉强的点头说道:“好吧!只是这对于安抚一万三千多蛮兵,有什么用处呢?”
“这就是要说下一步了!”赵禳冷然的脸色,宛如被拂过春风一般,立刻绽放出灿烂的微笑。“我们可以对冯常圪说,杀阿莫里,是为他泄愤。只是为了本王的信誉,故而用三合村大败的罪名来到斩杀他,希望冯常圪明白。”
“王爷是要拉拢冯常圪?”李守忠不敢置信的看着赵禳。“有功的斩杀,有罪的却拉拢,末将实在不知道王爷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李守忠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起来的脸色。赵禳笑道:“冯常圪是什么人啊?用融溪和三合村两场大胜我宋军而站到宜州一带十州羁縻州巅峰的王者。十羁縻州都信服他,本王这样说,你不会否认吧?”
李守忠脸色难看的说道:“王爷,正因为如此这冯常圪才不应该如此拉拢,这样的人,万一再次振臂一呼,那可真的可以立时拉拢万人。此等枭雄,当杀之!”
赵禳哈哈大笑,道:“你看到他的枭雄一面,却没有看到现在冯常圪已经被美色和权力腐蚀了。冯常圪现在已经不足为虑!要不然他怎么会对那木换的话不再言听计从呢?如果他对木换的话言听计从,怎么会有今曰的大败呢?”
“对了王爷,那木换!末将见过一面,知道他是谁了!”李守忠忽然说道。
赵禳怔了怔,疑惑的看着李守忠道:“你怎么知道木换是谁的?莫非那木换是中原人士?”
李守忠脸色复杂的张了张嘴巴,过了半响这才说出清晰的字音。“是杨慥!现任河东转运使杨偕之子。”
“杨……慥?”赵禳思索了半响,有记忆了。“这家伙不是得罪了本王,发配到化州的吗?”
李守忠说道:“虽然问了缘由,但杨慥并没有回答。问了其他人,得出一个猜测。估计是几年前那一场化州獠人作乱,杨慥趁机逃了出来。后来逃跑到安化州,求见上冯常圪,这才有今曰的他。”
赵禳脸色有些复杂,当曰自己和杨慥在汴梁,因为花想容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最后宋仁宗出手,杨慥被发配到化州。想不到三年后,自己居然再次和杨慥的恩怨再次纠缠起来。说起来,这次到广南西路,无论是潘夙,还是王冉波,乃至于算是半个暗中的敌人阎士良,都没有这杨慥对这样造成的危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