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古风身影的消失,他悠悠转醒。此时夜幕降临,古风辗转反侧再难入睡,索性起身,恰巧看见床边的书桌上不知何时放着几个馒头。
点上油灯,随手地拿起旁边的一卷书,一页页地翻阅,他想起了那些他在月光下与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起读书时的日子,再看今夜皓月当空,忽而有感而发,吹灭了油灯,将书本揣在怀里,起身像往常一样向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夜已深,街上行人稀疏,月光皎洁如故,星山的月光总是比其他的地方更美丽,一轮圆月在星罗棋布的矮山中格外动人。
古风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在月光下如水洗的远山,忽然自己的思维似是转到了他经常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里,那里的月光也想这里一样宁静,只是那山都是一片雪白,那是冰雪的世界。忽然间,古风的思绪断了,他不敢在往下想,他怕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
这时,古风仿佛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叹息:“唉,还是不行,该来的终究会来……”
总算来到了那个神奇的地方,就在那个神奇的夜晚,古风由死转生,小雪消失了,兮凉出现在古风身边,还有常阳云、万古一个个的,有的是过客,有的却影响一生……让人难忘。
当年的巨石早在那天晚上成了碎石,原本的空地长出了茂盛的草木,又被人砍伐殆尽,如今再次回归光秃。
空地依旧如此,只是不见了巨石,而今时过境迁,怎能让那些年在巨石上盘卧的人见此不生伤悲。
远远的,古风看见空地旁的树下斜倚着一个女子,那人体态曼妙,丰姿绰约,此时正手持长笛吹奏着一曲有些哀伤的曲子,似是表达自己的哀愁。
“呵,兮凉,好巧啊。”古风强颜欢笑,走上前对那女子打招呼。
“疯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迟到,不过我想你今天一定会来的。”
这时古风心中像是出现了一个信念:“古风,你应该让这件事结束了。”
古风微微点头,然后盘膝坐在地上,思索了一会,一脸微笑地说:“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哎呀,你就不能把话别说这么露骨吗?唉!”古风忽然感觉自己说话太唐突了,心里骂了自己两遍。
兮凉听了这话一阵失神,她看着古风不在乎的表情,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嗯,我……”
“你要走了?”古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兮凉轻轻地“嗯”了一声。
“走了也好,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嗳?话说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古风长叹一声,话题一转,问起了兮凉来这里的缘由。
“哼,我不是经常来吗?不是经常陪你来聊天修炼吗?”兮凉玩弄着一缕长发,瞪大了紫色的眼睛,娇嗔道。
“嘿嘿,也是啊,我在这里捡到了你,领你回家,然后看着你长大,天天陪你玩……唉,日子过得真快,当时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古风嘿嘿一笑,装作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只为了逗她开心。
兮凉听完了古风的话,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切,死疯子,少在我面前装大人,我什么你看着我长大的,你才多大!”想起两人刚见面时的情形,兮凉脸上难得浮起一丝红晕。经过这一闹倒让尴尬的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
“总之比你大,你多大?”古风撇撇嘴。
“我十七,啊不,十八岁了!”
古风微微一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样子,只摸摸兮凉的脑袋,没有说话。
兮凉有些恼怒,关于古风今年二十一二三岁的事儿她是知道有典故的,古风被收养时正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傍晚,古爷爷索性把那天当做他的生日,也就是说没过几个时辰就算了一岁,从此也就开始了古风悲惨的小前半生,关于古风到底多大了的讨论开始走样,按老人们的说法,古风是虚了两岁,加上王兑古道那两个糊涂虫怂恿,他今年周岁十八,古之意给的官方说法是二十,王兑和古道不知怎么硬给添了一岁,要是王匡还在就得说他今年本命年了。
古风自然察觉到了兮凉的异样,出言打击道:“小丫头终归是小丫头,说两句脸就红了……哎呦。”
未等古风把话说完,兮凉的拳头就打在了古风的心口,正巧打在他的伤口上,引得古风一阵冷汗。
“疯子,你说你这个笨蛋,怎么连君昊哥都打不过,我小时候可是每次都欺负得他找我父母告状,唉,作为我的跟班,你也太不堪了。”兮凉抓住时机,对着古风一通损。
听到这里,古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不甘。
“不过你也不用在意啦,世上能有几个人像本姑娘一样天赋异禀呢,我可是要成仙的人哦。”兮凉十分傲娇的样子,伸出手抚摸着古风的头安慰着,可是那些话却没有一毫安慰的影子。
古风一把抓住兮凉的手腕,流氓气十足地道:“唉,小姑娘,你没听说过那句‘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摸不得’吗?”
“嘻嘻嘻嘻,男人的头我不知道摸地摸不得,但是我们女人的腰肯定是摸不得的。”兮凉对于古风这种玩笑习以为常。
“哦?那你告诉我女人哪里可以摸,我试试。”古风一脸猪哥像,调戏道。
兮凉败下阵来,一时语塞,又别过头道:“哼,你这个败类,男人都跟你一样就完了!”
“哦?难道谁和我不一样吗?”古风一脸坏笑地盯着她。
“亏你还说自己读圣贤书呢,君昊哥就是君子,不过他很瞧不起比他弱的人,有时候也很讨厌,不过很正常啊。”
“呃,原来如此,是很正常。”古风干笑两声,不再说什么。
兮凉似乎还不明白白天君昊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我是不是冷落你了?”兮凉盯着古风,仿佛要看穿他。
“冷落……这什么词嘛!”古风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忍不住摸摸鼻子。
“嘿嘿嘿,明天我就要走了。”兮凉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我可能再也来不了这里了。”
虽然早已问过兮凉,但当他听到她亲口说出,而且再也不能相见时,古风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事,不想发生,却不得不接受;有些东西,不想了解,却不得不学习;有些人不能失去,却不得不放手……
“等我两年,一两年之内我来看你。”兮凉赶紧说。
古风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如果我没有来,你会来找我吗?”兮凉顿了顿,深情地望着古风,“也许……你永远找不到我。”
“古风!不可用情太深!否则你必为其所伤!”忽然他的心里像是响起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却字字戳伤古风的心头。
此刻古风脑海乱作一团,不知该接受还是……最后,他说出了一句话:“哟,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自恋啊,想让我找你,求我啊!”同时还配上一脸的贱笑。
“切,谁让你来找我的,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你们!”兮凉的眼睛有些泛红,她一直是抬着头说出这句话。
“嘿嘿,你放心,等我有些本事肯定会抽空去看看你的,毕竟除了老三我和王兑都把你当成了妹妹。像我这样,能有个长得看的过去的女孩整天跟着我还是很稀奇的,那是相当有面子。”
……
两人许下了承诺。
“今天的月色真美。”兮凉打破了平静。
“嗯,就像那天的。”
“是啊,和那天的真像。”接着兮凉回头看着古风,“如果一两年后我回来,我想和你继续一起欣赏这一轮明月。”
……
说着,两人的手指渐渐地交织在一起,他们不再彼此看对方,而是欣赏着如水的月光,但两人像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藏在心底的话语。
仿佛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度,兮凉的手缓缓地伸了过来,而两只手刚刚接触,古风像触电一般立即缩了回去。兮凉心中只有微微的叹息,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或许是强颜欢笑吧,没人知道,只有她自己,或许,古风也懂得。
他们并肩坐在那里,久久不语,周围只有虫鸣之声,抚林春风,东山明月,这仿佛是上天为离别之前的两人特意安排的短暂美好。
小楼又起春风,垂枝飘拂西东,忆别离,折柳相送。一去几度秋冬,飞雁来去匆匆。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夜已深,皓月当空,两人抬头仰望,却不敢看对方,有情人,相拥共明月,而今后......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
天渐亮了,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两人在一块石台两端坐了一夜,共看明月徘徊,追忆往昔逝水年华。
突然,古风感到一个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胸膛。
“我真的舍不得你。”兮凉终于还是忍不住,紫色如宝石般的双眸中有眼泪落下。
这一刻,古风的心很痛,但是他必须做出决定。
“你该走了吧。”淡淡的话语却让他心如刀绞。
“你!”兮凉呆住了,她没想到古风竟说出这样的话。
“我恨你!”说着兮凉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古风的肩膀。
古风眉头微皱,但他没有动,只是眼眶有些湿润,他尽力仰起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在流泪。
又过了很久,兮凉松开了古风,一双素手不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螓首一移飘扬的秀发带来阵阵清香,她不再回头,疯狂地逃走了。
此地只留下伤心的古风一个人木木地站立,空气中弥漫着芷兰的芳香还有大自然的气息,两者合而为一,让古风深深地陶醉、痛苦。
过了有一会儿古风才走出了镇边的树林,小镇的清晨是如今的东土少有的宁静,尽管路经偏僻的星山镇逃避兵乱的人多了不少,但总体来讲安静和谐是小镇环境的主调。
“大怪,吃包子吗?刚出炉热乎乎的。”
“疯子,听说兮凉的家人来了?”
……
一路上,不断有人给古风打招呼,古风只是强颜欢笑地应付了事。古风还像往常一样比兮凉晚回家一会。
总算到家了,这时君毅三人已然打点好行李启程了。古之意的迟迟挽留还是没等到古风再见兮凉的“最后一面”。
“你来晚了,人已经走了……”江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轻轻地对古风说,“你不去追吗?”
“还是不用了。”说完古风就向屋里钻去。
“兮凉是哭着走的!”江衍在古风身后喊。
“你最后也没追上她?”古风回头,红红的眼睛盯着江衍。
江衍摊摊手,嘴角勾起:“有你在我没机会。”
“昨晚你俩怎么了?”
“哦,我不知道咋回事。”古风前言不搭后语,直接进了屋,只剩下江衍一个人在摇头叹息。
一个人的天空很蓝,蓝得有点忧郁;一个人的时候很自由,自由的有点孤单;想起她的时候很幸福,幸福得有点难过;哭过,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傻过,才知道适时的坚持与放弃;爱过,才知道自己其实很脆弱。错过的幸福,就像打碎的琉璃瓶,无论怎样努力,永远无法完美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