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陀与鲁西恩被教廷的士兵们带到了城内最豪华的旅店内。
这里已被占领军用作了指挥部,身穿着各级军服的人络绎不绝,显得格外热闹。
士兵们将两人带给了负责扣押残留敌军的军官之后便离开了。没过多久,杨尘来到这里,遣开其他人,亲自提审这两人。
“在我们分开后,你们遇到了什么变故?”
回应杨尘问话的,是鲁西恩充满了迷惘的眼神。昔日的佣兵团长瞪着他的蓝眼睛看着杨尘,似乎是对他有所印象,但不论如何都回忆不起眼前这男子的身份。
“别逼他,他的人已经傻了。”
阿陀终于醒转过来,并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杨尘的下手很有分寸,精灵胸前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倒是那名押他来着的士兵那记重拳令他还隐隐作痛。
杨尘自然看出了鲁西恩已经半疯。他想象不出是何等重大的打击才能使得原本斗志昂扬神采奕奕的年轻团长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他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还不是因为教廷!”阿陀咬牙切齿地说道,完全不顾自己现下的处境,“一帮畜生!”
“难道是跟莉莉丝有关?”杨尘在脑海中隐隐抓住了某个线索,他竟极罕见地紧张了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但见鲁西恩突然间神色剧变,他龇牙咧嘴地似乎就要发起疯癫来。还没等到阿陀反应过来,杨尘已轻描淡显地一记手刀将鲁西恩斩晕过去。
“继续说。”杨尘淡淡地说道。
阿陀在听到莉莉丝的名字时也显得神情激动,虽然对于杨尘随手击晕鲁西恩的举动感到有几分不虞,但他在少年红眸的凝视下,还是缓缓道出了导致他们流落街头,并且令鲁西恩失魂落魄的那场惨剧……
那是在约莫半年前,黄金太阳佣兵团的一行人在与杨尘告别后,两手空空、毫无斩获地离开了沙漠巨树,便启程回诺丽王国去。
这一趟劳命伤财的旅途没有获得任何想象中的珍品与财宝,这使得佣兵团上下弥漫着低落沉郁的气氛。而莉莉丝身为湖水魔神蕾可转世的消息,在整个佣兵团里只有鲁西恩与阿陀知道,是以也只有这两人对这次冒险行动的成果感到心满意足。
莉莉丝在获得了芙瑞斯特的魔神水晶后,却显得并不怎么开心。至少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从前那般灿烂,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若有所思地独自一人望着天空或远方,显得落寞而哀伤。
但鲁西恩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一直都坚信着莉莉丝能够坚强地走出这段困难的时光,击败自己的心魔,重拾笑颜。是以他也没有对自己的妹妹过多操心,反而在经历了沙漠巨树里所发生的这一切后,鲁西恩第一次对自己的力量感到如此自卑。他比以往更发愤地修炼,期待着自己终有一日能拥有足以保护莉莉丝的力量。
历经了半个月的跋涉,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诺丽王国。
终于离开了沙漠的魔掌,他们第一次感到熟悉的祖国大地是如此地亲切而美好。
进城后,阿陀便被鲁西恩指派去买酒,说是要好好地庆祝一下这次冒险行动的凯旋——虽然除了鲁西恩之外,怕是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次行冒险是成功的。
花费了好久时间讨价还价,阿陀才用预算内的钱买到了鲁西恩要求的大量酒水,抛下酒馆老板在身后嘀嘀咕咕地说着“市侩的精灵真是魔鬼”,阿陀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坛酒,便往佣兵团的驻地走回去。剩下的酒水会在晚上送到佣兵团的驻地。
“买了这么多酒,搞得我们好像真的大捞了一笔似的,”阿陀当时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愉快地想着,“真看不出来啊,鲁西恩这家伙还挺有脑子的,用这种方法来告别这次不成功的冒险。等下我可得喝个够本,人类的饮料真是令人陶醉啊!”
但在他快回到佣兵团驻地时,五感都比正常人要灵敏许多的精灵突然嗅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这血腥的方向与浓度都带给他深深的不详感。
他还突然发觉人群产生了骚动,纷纷往自己佣兵团驻地的方向奔去。
“出大事了!”
精灵立刻狂奔了起来。
当他来到了佣兵团驻地门口时,他已经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就他击得魂飞魄散。
原本人丁兴旺的这里,此时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沦为鬼蜮。
一切都被毁坏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包括驻地里那近一百名,与自己犹如是兄弟一般的佣兵的身躯!
几小时前还热热闹闹地迎接着从沙漠中冒险回来的团长一行的欢欣雀跃的人们,此刻都已化作了无情而冰冷的残破尸体,静静躺在地上。他们手中握着兵器,看样子是抵抗过一阵子,但由于实力过于悬殊,而被轻易地撕碎。
近一百人,以各种各样可怖万端的姿势死在了驻地前的空地上!
鲜红的血,流满了地面。
围观者看到了这恐怖的场景,纷纷不忍久视,掩面离去,但还有源源不断的闻讯赶来的人,填补着他人留下的空隙。
酒坛哐当一声碎落在地。
阿陀发了疯地分开人群,朝着那片血腥的地狱冲去。
被他毫不礼貌地推开的人们正要出声咒骂,但在看到了阿陀尖尖的耳朵后,顿时明白了一切。身为黄金太阳佣兵团副团长的阿陀在这座城市还算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所有人都为这唯一幸存的佣兵团成员感到伤悲。
精灵颓然地跪倒在了驻地的门口。
他趴伏到了地上,同伴的鲜血溅满了他的身子,仿佛是火焰一般地灼烤着他的心灵。眼泪滴滴滑落,阿陀脸上的神情已然狰狞到扭曲!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产生了骚动。
“看!那个尸堆好像动了一下!”
虽然整个人都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但阿陀仿佛被这句话唤醒了一般。他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个尸堆扑去,手脚并用地将那一具具尸体挪开。
在那十余具面目全非的尸骸之下,竟是面无血色,气若游息的鲁西恩!团长还没有死!
阿陀霎时醒悟了过来。
他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尸体会是堆叠起来,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尸堆上的每具尸体,都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仿佛是在保护着什么的什么东西。
“大家用生命保护了你,”阿陀用颤颤巍巍的手将奄奄一息的鲁西恩背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都交给我吧……”
杨尘丝毫没有为黄金太阳佣兵团的一夜倾覆而感到动容,他用平淡如初的声音问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把团长带去医治。过了几个月,虽然他身上的伤是好了,可心里似乎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彻底崩溃。”阿陀沮丧地说道,“我带他来特拉福德,是为了来找特拉福德第一魔武学院的校长,阿历克斯•福格森大人。团长的父母曾与他有过一段交情,是以我想求他来救救鲁西恩。但是没想到,一切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漏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吧。”杨尘出言提醒。
“没错!”阿陀咬牙切齿地说道,“在团长大人接受治疗的期间,我每天都在大街上打听我们佣兵团惨遭屠杀的那一日的情景。后来有几名目击者偷偷摸摸地告诉我,说是先看到有很盛大的圣光从房屋里冒出来,然后一个男人拿着一柄圣光制成的长戟像是切草一样地把所有人都杀光。”
“长戟……”阿陀的描述勾起了杨尘不好的回忆,他自从进入教廷之后还没有碰见过那个用长戟的天罚骑士,听精灵的描述,屠杀黄金太阳佣兵团的和带走芙瑞的,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然后还有目击者称,他们看到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和那个用长戟的家伙是一伙的。”
“是辉夜吗?”
“不,”阿陀脸上的神情,似乎是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话语,他像是一个深陷在噩梦中的人,不论如何挣扎也无法脱身。只能沉沦,痛哭,哀嚎!
“是莉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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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
这已经是据杨尘所知,同教廷扯上关系的第三个魔神之名。
第一个是芙瑞斯特。
第二个是在不久前被确认为炎之魔神转世,并被教廷以“光明的敌人”为由进行讨伐,并由她而爆发了战争的茜茜。
第三个,便是莉莉丝。
教皇究竟在想什么,他难道是个魔神收集癖吗?
杨尘感到自己已隐隐地有了些头绪,但还有一层浓浓的雾气阻拦在他与真相之间。唯一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切都是一场由教皇所策划的阴谋。
杨尘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辉夜出现在沙漠里的动机了——可能她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芙瑞斯特。至于辉夜出尔反尔将蕾可的行踪告诉了教廷方面的举动,在阴谋论的基础上,毫无道德负担。
或者说——芙瑞斯特与身为蕾可转世的莉莉丝的相逢,也是一场被安排好的阴谋?
“是阴谋,”杨尘揉着眉心,坐在椅子上思索着,“用我们当棋子,破坏了芙瑞的封印。甚至于还预见到了蕾可与芙瑞互换魔神水晶的场景,趁着莉莉丝无法灵活运用森之水晶的力量,而芙瑞由于魔神水晶的残破更显羸弱的时候,将两尊魔神一网打尽,真是高明的手段啊。教皇,你在我的心目中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杨尘此刻正在他的房间里独处。
这房间位于胡尔城中最豪华的旅馆的顶楼,没有设置护卫——事实上,也不需要护卫。
除了法比奥与拉斐尔,剩下的人的实力都远远达不到足以“保护杨尘”的要求。
更何况,达摩克利斯便是天然的最佳保镖,没有任何刺客能够逃过它的追杀。
但就在沉思之间,杨尘突然产生了一丝极度危险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