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部的别馆大堂里,烛火明亮,夜风吹拂,烛火随风摇晃,堂中人影也随之明灭不定。
楼惜玉和严如海坐在大堂右侧,聂心瑶和聂梦华在大堂左侧,中间的主位空着,方才被楼惜玉抓到的刺客被反绑着,跪在大堂中央,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静待来人。
“王爷,请——”
忽然间,门口传来这样一个声音,似乎惊醒了堂中众人。却见众人循声看去,一身月白色常服的萧逸出现在大堂门口,脸上的表情忧心忡忡,似乎带着丝丝急切,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逸王爷,你可算来了,我南疆至宝九珠连环在贵国别馆被窃,逸王爷可要给本宫一个说法才是。”聂心瑶看见萧逸,率先开口。
“请殿下放心,本王已经奏明皇上,彻查此事,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萧逸点头说着,便朝着中间空着的那主位走去,待旋身落座之后,才又开口,“本王听说刺客已经被楼将军擒获,可是堂下之人?”
“逸王殿下,正是此人。我本想即刻审问,可楼将军坚持等王爷到了之后再行处置。”聂梦华也随之开口。
“南疆至宝在凝月国别馆中失窃,凝月守卫有渎职之罪,难辞其咎,为了避嫌,凝月国不便插手此事。而天星和漠北并未遭窃,不如此事交由南疆主审,我凝月与其他两国旁观以作见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萧逸的目光从场中众人的脸上划过,缓缓开口说着。
“下官附议。”严如海想了想,率先开口。
“末将附议。”楼惜玉也点了点头。
萧逸的提议虽有推脱罪责之嫌,但未必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南疆失窃,为了安抚南疆,由南疆自己调查此事才是最好的安排,同时其他三国旁观,就能保证审问过程不被人动手脚。
“既然逸王殿下开口了,那么梦华,此事本宫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务必将九珠连环找回来。”聂心瑶见状,便转头对聂梦华说着,字里行间尽是对聂梦华的信任。
聂心瑶话音刚落的瞬间,却见别馆外面的大门再次打开,凝月国丞相沈鹤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王爷。”沈鹤进来,先对萧逸行了礼,才又转身与其他三国的使臣打招呼。
“沈大人,可是皇兄派你来的?”萧逸问道。
三国使臣初来凝月之时,萧凌就曾经下旨,让萧逸负责接待三国使臣,而丞相沈鹤从旁协助,这段时间,沈鹤忙于朝政,一直不曾露面,如今别馆出了事情,想来是萧凌收到萧逸的奏章,这才派了沈鹤星夜前来。
“不错,皇上已看过王爷的奏章,说今夜之事事关重大,特命下官前来协助王爷,不知王爷可有何良策?”沈鹤说着,在萧逸的允许下落了座。
“逸亲王已经将彻查此事的权利交给我南疆,凝月、天星和漠北同时参与监督,若是沈丞相没有什么异议,本宫便要审问了,毕竟太后寿辰在即,若不早日解决此事,也是对凝月太后的不敬。”聂心瑶不等萧逸开口,便先出言回答了沈鹤的话。
沈鹤闻言一愣,心中便已明白萧逸此举的意义所在,暗自思忖,不管凝月皇族内部和他之间有什么样的嫌隙,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六皇女殿下请便。”沈鹤十分恭敬地说着。
聂心瑶对聂梦华使了个眼色,却见聂梦华起身,走到大厅中跪着的那个黑衣人面前,将黑衣人脸上的蒙面巾一把扯下来,露出里面的真实面目。
“本郡主问你,是谁派你来这里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九珠连环是不是你偷的?可有同伙?九珠连环现在何处?这些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了,说不定本郡主还能像殿下求情,饶你一命。”
聂梦华如此问着,她的衣着打扮看起来温婉柔顺,可语气凌厉逼人,下手毫不留情,却见她一把掐住那黑衣人的脖子,眼神中透出寒光,似在逼问。
那黑衣人被聂梦华制住,动弹不得,可是却努力将头转向聂心瑶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希冀,口中也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话音落下,别馆大堂中一片沉寂,其他三国使臣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严如海才开了口:
“若是下官方才没有听错,此人刚才说的应该是南疆话,他是南疆人?却不知,他刚才说的什么。”
“殿下?”聂梦华扭头看着聂心瑶,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忽然发生这种事。
聂心瑶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开口说道:“你方才的请求,本宫答应你,不管你做错什么,祸不及妻儿,只要你肯招出幕后主使,并且供出九珠连环的下落。”
众人从聂心瑶的话里,知道这黑衣人方才说了什么,目光再次转向黑衣人,满以为他会招供,却没想到这黑衣人却只朝着聂梦华弯腰行礼,口中又说了什么,抬头的瞬间,却见他脸上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嘴角边溢出鲜血,接着脑袋一垂,便没了气息。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就连萧逸也有些始料未及,却见他眼神微闪,目光紧紧地盯着地上已经全无气息的黑衣人,心思千回百转。
在天星国十年,他并非一事无成,他也曾乔装改扮,暗度陈仓前往南疆,以期见识南疆的俗世风貌,所以南疆话,他也略懂一二。这个黑衣人临死前朝着聂梦华弯腰行礼,口中说的话是:“郡主,对不起。”
“审问还未曾有任何头绪,这贼人便已经服毒身亡,线索全无,南疆至宝,依旧下落不明。”沈鹤皱着眉头,如此说着。
“并非线索全无,此人死之前,已经给了线索。这本是南疆内部之事,末将无权置喙,不过此人死之前向梦华郡主行礼致歉,却不知是何道理。”楼惜玉不动声色地看了半天好戏,这才开口问着。
严如海和沈鹤不懂南疆话,听了楼惜玉的解释,这才明白那黑衣人死前说了什么,眼中闪过惊讶的同时,目光也在聂梦华和聂心瑶这姐妹俩身上徘徊,似乎想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殿下,此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殿下明察秋毫,还臣妹一个清白。”聂梦华没想到审问的结果竟然会引火烧身,一盆脏水泼下来,猝不及防。
“梦华,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觉得事情是你做的。”聂心瑶说着,扭头吩咐身边的婢女,“乌沁,去看看那人身上还有什么线索。”
那被唤作乌沁的婢女点点头,走到黑衣人的面前,在黑衣人身上摸索着什么,衣服拉扯间,露出黑衣人后颈处的一块图纹。
“慢着,那是什么?”萧逸没有做声,反倒是沈鹤指着那块图纹问着。
众人顺着沈鹤手指着的地方看过去,也都看到黑衣人后颈处的图纹,严如海到底见多识广,看见图纹的瞬间,便惊讶地朝着地朝着聂梦华看过去:
“据下官所知,此人身上的图纹,是属于南疆摄政王贴身亲卫,可为什么会出现在凝月国的别馆之中,还与南疆至宝九珠连环失窃有关?”
话音落,四座皆惊。
属于南疆摄政王贴身亲卫的图纹,会说南疆话,对聂梦华恭敬有礼……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聂梦华,就像是为聂梦华量身定做的证据一样,无懈可击。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众人始料未及。别馆夜出刺客,南疆至宝失窃,一场原本有可能牵连四国的复杂事情,却忽然间转变成了南疆的家事,在众人看来,无非就是南疆女皇和摄政王之间,因为某些事情而产生的内斗而已。
“梦华,我知道中原有句话,叫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本宫也不想怀疑你,但兹事体大,深夜惊扰楼将军和严丞相,还劳烦逸王殿下和沈丞相连夜奔波而来,若因为你是本宫的妹妹就不了了之,未免太过儿戏。”聂心瑶看着聂梦华,如此说着,“且证据都对你不利,本宫不得不做点什么,才能给其他三国一个交代,还望你体谅。”
屋子里一片沉寂,聂梦华和聂心瑶对视着,探究着彼此脸上神情背后的意味,空气中的气氛顿时安静地有些诡异。
聂梦华知道,她和聂心瑶之间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暗中较劲多次,可从未分过输赢,这一次,她本来是带着任务来凝月国的,可是没想到,来凝月国不久,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她敢肯定,母亲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就算派人盗走九珠连环,让聂心瑶背上督管不严的罪名,也不会让自己的贴身亲卫来办这件事。所以,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却不知这栽赃陷害的人,到底是聂心瑶本人,还是其他的三国。
而同样的,聂心瑶看着聂梦华的脸,心中暗潮汹涌。她也不相信摄政王和聂梦华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栽赃陷害可能性居多,但是有些事情,未必不是这么巧合,说不定,这黑衣人就是摄政王派来暗中对付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