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肚子大得有些吓人,脸色也不比潋滟好到哪里去。高家的人站在太极殿里,都等着韩朔进宫。含笑直接将潋滟送回了沉香宫歇着,而后让休语去跟皇上禀告一声。
皇帝听了潋滟的情况,有些坐立不安。奈何皇后在旁边压着,他也不能立刻去看潋滟,只能等着韩朔和扎雅一起进来说话。
扎雅脸上都是高兴的神情,跟在韩朔后头进来,大大咧咧地行礼:“扎雅给皇上请安。”
旁边还坐着个女子,穿着好看的宫装,不过扎雅不认识,只能看着她。
韩朔拱手:“罪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这一声自称可是让想找台阶下的高家给急了。分明是韩朔理亏在先,欠他高家一条人命。怎的如今还要拿这个来呛声,不让他们好过了?
皇后沉着脸没说话,司马衷倒是没什么顾忌,道:“太傅快起来吧,有什么事情现在赶紧处理好,朕赶着回沉香宫。”
高氏不悦地看他一眼:“皇上急着去沉香宫做什么?”
“沉心腹中胎儿有恙。”皇帝难过地道:“朕想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朕该陪在她身边的。”
高氏听了,更加气结。先不说真假的问题,但是自己好歹是皇后,司马衷的正妻,怀孕这么久了,都没见他哪一回来主动看过她!整天便是在沉香宫,饶是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比楚潋滟的更稳当,高氏心里也难免是过不去。
以前她还会念着规矩和公正,但是显阳殿冰冷久了,她是个女人,也是会怨的。楚潋滟那般不知检点,即使是一心为主又如何?怎么就该得万千宠爱,而她却要丧父又忍气吞声?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哪天这糊涂皇上突然就把太子之位给了楚潋滟肚子里那个了!
咬咬牙,高氏暗暗下了决心,脸上平静下来,看向殿里的韩朔:“家父在韩府遇刺一事,高家……不再追究!也请太傅继续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这话说得实在屈辱,高家的人都捏紧了拳头。若是可以,怕是要上去将韩朔脸上那微笑给打个稀烂。
“不再追究?”韩朔愧疚地道:“这案子没有水落石出,罪臣就始终是罪臣。”
高家叔伯怒了:“韩子狐你欺人太甚!莫非还要我们道歉不成?”
韩朔笑着摇头:“哪里能呢,各位大人又没做错事。韩某不过是心里过不去罢了。”
他心里一过不去,在场的便别有一个想过得去。
皇帝看向皇后,高氏嘴唇都快咬得出了血。
“太傅,不用心里过不去。”深吸一口气,高氏咬牙道:“家父平时也有仇家欲杀之,这次不过是恰好在韩府抓到了机会。家父的死,与太傅没有丝毫的关系。”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下头的人都激愤地喊:“皇后娘娘!”
“此事就这么结了!”皇后一拍扶手,怒道:“请太傅回朝任职,也与公主顺利完婚!”
韩朔抬眼看着上头,终于是敛了笑意,半跪行礼道:“臣遵旨。”
扎雅公主虽然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过韩朔同意要与她完婚了,她也便放下了心。召来使臣商议好完婚的黄道吉日,并于两日之后商议大晋与胡人修好的条约。
司马衷静静地看了韩朔一会儿,想着沉心的身孕以及这婚事,目光里有东西没藏住。韩朔不经意地抬头,便撞上了他的眸子。
他一惊,连忙垂目,身上激起一层冷汗。过了一会儿再去看韩朔,却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没有察觉一般。
敏锐的狐狸,他刚刚是太过大意了。司马衷暗骂自己一声,然后看着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便让人背他去沉香宫。
潋滟正在休息,屋子里全是药味。不过她刚刚像是已经沐浴过了,身上一片清香。
帝王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道:“早知道不让爱妃去了,好好地去,又是这般模样回来。”
潋滟朝他笑笑,轻声道:“没什么打紧,孩子没事,臣妾也没事。”
司马衷叹息一声,将耳朵轻轻贴在潋滟的肚子上,仔细听了听。那里头像是没有什么动静,却又有心跳声,一声一声的,带着他的心跳也跟着变化。
“能听见它的心跳了啊!”他惊奇地喊了一声。
潋滟凝神听了听,笑道:“那是臣妾的心跳,孩子现在还小,哪里能有心跳。”
皇帝笑眯眯地抱着她道:“不管,就是它的心跳。爱妃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朕会好好疼爱它的。”
眼神暗了暗,潋滟转了话头:“三位世子在何处安歇了?”
司马衷老实地跟着她的话走:“朕让他们在南郊行宫里住着,那地方安全。”
楚齐赵的三位世子当真是送来了,不过有些慢。楚王也答应了削兵,将兵力精简了下去。潋滟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当初野心勃勃的人,如今这般乖顺,总让人觉得难以适应。
“既然到了,明日早朝皇上也带他们去见见文武百官,表明了楚王的归顺之心,洛阳的大门也可以重新打开了。扎雅公主与太傅完婚,终究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也得让天下皆知。”她慢慢地道:“宫里的布置臣妾可以帮忙,至于韩府,便让朝中老臣多操心一二。”
“好。”司马衷点头:“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长歌熬了参鸡汤,端进来给潋滟喝。迟暮跟着进来,垂手站在一边。
“娘娘,御医说了您的身子需要好好补补,妾身以后顿顿都会熬汤,您都要喝才行。”看着潋滟这小身板,长歌很发愁:“身子太弱,生孩子很痛苦的。”
潋滟接过碗来,里头的鸡汤清香不腻,很是好闻。
“嗯,你做得这样好喝,本宫自然愿意顿顿都喝。”潋滟笑着喝完,看向迟暮:“你们俩在宫里是不是很闷?”
迟暮眼睛闪了闪,看向潋滟。
潋滟却不看她,只对司马衷道:“显阳殿那边,皇上又是许久没去了。这会儿便去看看皇后,如何?”
小傻子可怜兮兮地道:“朕想陪着爱妃。”
“总不能顾此失彼。”潋滟推了推他:“皇上晚上再过来也是一样。”
不甘不愿地站起来,皇帝瘸着一条腿,一跳三回头地看着她。潋滟被看得哭笑不得,连忙道:“长歌,送送皇上,将皇上送去显阳殿再回来。”
“是。”长歌连忙上去扶人,顺便出去将门带上。含笑和休语守在门口,见状也便都去帮把手。
“迟暮。”潋滟回过头来,看向旁边这清冷的女子,轻笑道:“本宫曾经允了你,等到合适的时机,你想杀谁,本宫会给你机会。”
迟暮点头:“是。”
“如今,机会怕是快来了。”潋滟放下汤碗,砸吧了一下嘴:“韩朔大婚,本宫让你和长歌去韩府帮忙布置,如何?”
迟暮不解地看她一眼:“这个关口,你要我杀了韩朔么?那对匈奴公主,该如何交代?”
“不是。”潋滟笑道:“你听我说完,莫慌莫急。我不是要你在婚礼上杀了韩朔,而只是让你去韩府,万一韩朔有任何异动,你要杀他,便方便许多。”
迟暮沉默了一会儿,问:“娘娘怎知他会有什么异动?”
好好的婚礼,韩朔能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潋滟眨眨眼,很是神秘的模样:“黄道吉日是在七天之后,这段时间足够准备出不错的喜堂婚事。明日世子会面圣,后日匈奴和谈。中间会发生什么,你都不用在意,只要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你能杀得了他便好。”
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迟暮在相信与不相信潋滟两个选择中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了。”
说是不要操劳,可她毕竟是个操劳的命啊。潋滟叹息一声,埋进被子里去睡上一会儿。
司马衷往显阳殿去,见着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坐在桌边吃东西。
“皇上是越来越不待见臣妾了?”高氏坐在一旁,皱眉看着他道:“臣妾可是哪里做得不对?”
“没有。”皇帝冲她一笑,继续低头吃东西。偶尔瞥一眼高氏的肚子,很想问问她天气开始热了,这么大一坨东西塞里头,热是不热?
高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他:“皇上是不是更喜欢沉贵妃的孩子?自臣妾怀孕,也不见您来看几次。”
对傻子问话,不用拐弯抹角。傻子回答,更不用绕圈子:“是啊,朕想立沉心的孩子做太子的。”
“啪!”一盏茶扫落在了地上,高氏怒道:“皇上,太子该是正宫所出!本宫怀的是皇长子,您竟然全然不在意么!”
皇帝像是被她吓了一跳,愣愣地回答:“你怎么知道里头的是皇长子,不是皇长女?”
高氏气结,一边安慰自己跟傻子没什么好说的,一边又气得直想摔东西!狐狸精果然要讨喜一些么?她当初就该让许嬷嬷将楚潋滟打死在私牢里,哪该留她到现在!千不该万不该,她当初不该优柔寡断!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