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昔日被星火吞食至净的荒原也在数年后恢复了生机,枝繁叶茂的丛林,随处可见气血充足的生灵奔于草原上,在这方天地中央,数年前干涸的河床恢复了生机,波光粼粼,水兽翻涌。
而那条山间小道上,有一胡子拉碴的,披头散发的,身穿破布衣的,看不出年龄几何的人影屹立在那,他一站就是良久,目光注视着远方,嘴中喃喃低语,细听只能听见“登仙路上多黄骨”这寥寥几字。
这人正是昔日的毛娃子,浪辞风救下的毛娃子,浪尘。
如今距离浪辞风西去已过了三五年,具体是多久,浪尘也不清楚了。
他只依稀记得,随处可见的火焰,倒塌的房屋,遍地的残肢,血如海,救他的不知名的老者,还有那脑海中一直回响的“登仙路上多黄骨”。
那日,浪辞风兵解肉身,三日后浪尘便苏醒,而这三天内,毒虫,食肉生灵不止一次欲将浪尘置于死地,若不是每到关键时刻,有一层光幕将其阻挡在外,浪尘,早就在昏迷中随浪辞风一并离去。
“登仙路上多黄骨。。。”浪尘嘴中念念有词,眼神迷茫,不断的重复这句话,欲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是谁,浪尘吗?”一边念叨,浪尘一边握住胸前挂着的玉片,这枚玉片浪尘认为大概率是那老者所留,他也是因玉片上刻着“浪尘”二字,方才认为自己就叫浪尘。
很明显,他失去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只依稀记得一些残破,迷糊的片段。
“那老者到底是谁,我又怎么会在这,那火焰,倒塌的房屋,血海,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的记忆里。”突兀的,浪尘抱头痛哭,双手揪着未打理过的长发。
这几年,这些片段时不时的就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头痛欲裂,生不如死,而他却想不起任何关于过往的记忆。
良久后,直至深夜,浪尘不在痛哭,抹干净眼泪,撤掉眼中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
他释然了,既然想不起任何记忆,就靠自己来寻找过去,这些年来,每当这些记忆浮现的时候,他都无法自拔,更多的是在疼痛中昏迷到第二天,由此反复。
浪尘在这种情况下度过了三五年,这也间接造出他那出色的感官,他也不明白该怎么描述,总之就是在每当遇到危险时,他总能先行一步,从而顺利的渡过危机。
“三年还是五年,这种感觉时不时的就来一次,真不知道我只怎么挺过来的。”
他逐渐感到迷茫,他记得每次发生这种情况后,他都会因为疼痛昏迷到第二天正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而这次只是持续到了深夜就结束,莫非这种“疼痛”已经结束了。
浪尘愈发迷茫,理不清其中的关键。
但若是换做任何一位修者,立马可告诉浪尘,他体内是被植入了一道源气,世间万物生灵,源气各不相同,属性不一,自会产生排斥,如今那道外来源气只是因为存在的时间过久,自行消散罢了。
而浪尘也因此因祸得福,这几年来的疼痛正是因为浪辞风的源气于浪尘本身的源气相互所排斥所引起的罢了,而浪尘也因为这几年两股源气的相互排斥,造就了“避灾”的特性。
这要是被某位刚好路过的修者见到,了解情况后,只会感叹一声命大,运气真好。
而浪尘自然不知晓这方面的知识,毕竟从他苏醒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每天都重复地过着兽口夺食的日子,并且时不时还要被妖兽追赶几里地,要不是他跑得比较快,比较机灵,再加上树木繁多的地势,他会不会少条胳膊少条腿,还真不好说。
整理好不需要怎么整理的破布衣,浪尘目光直视远方,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顺着那条河流一路向下,能遇到人。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人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在他还未到达那种隐世不出的境界时,浪尘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与人交谈一二,缓解内心的压抑,毕竟,生活在这种兽口夺食的环境下,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压抑。
浪尘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顺应着这种感觉开始出发,但他明白,河流旁才是那些真正的妖兽霸主的栖息地,他平日里遇到的最多只能算是妖兽族群内的底层,真要遇上妖兽族群上层的存在,他跑都来不及的。
于是乎,强忍着内心的躁动。浪尘深吸一口气,调节好心态之后,转身回到了他的住所,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这几年来,每当注视那条河流的时候,他总想立即出发,但好在每当这种感觉都会被自身的理智所压下。
但也许,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浪尘边走边想,他已经在这生活了三五年,这附近的地势,妖兽的作息规律,他基本上摸清了个七七八八,但唯独河边那些妖兽霸主,他掌握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清楚每隔差不多半月,妖兽会在这些霸主的召唤下在河边聚集小半天。
但小半天,差不多两个时辰,他从这里到丛林差不多要花费半个时辰,而到达丛林后,想到达河边,又得花上半个时辰,这样算下来,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在一片草原上躲过妖兽的视线,最好的就办法就是匍匐前进,但这样一个时辰内根本不可能穿过兽群。
浪尘苦恼,现在的他根本不太可能独自走出这方天地,他现在还记得,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些场景。
一头通体漆黑的斑斓虎一爪子拍碎了一座小山,一条比他人都粗大的蟒蛇一尾巴掀翻了一里大地,一只飞鹰从天而降,锋利的鹰爪将一头三丈高的巨熊头盖骨掀开,这些场景历历在目,牢牢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浪尘沉默,走回了住所,所谓的住所,也只是一处勉强能走进一人的洞穴罢了。
住所内,肉干,兽皮,石矛,粗制的弓箭随意摆放在地,在最深处,地上铺着一条毛毯,说是毛毯,其实也就是兽皮罢了。
这就是浪尘居住了三五的地方,墙上,被浪尘用石头凿出了数个小洞,用来放置照明物,也就是火把。
浪尘侧卧在兽皮上,双目盯着岩壁,一手握着胸前的玉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这块玉片到底有什么,难道只是告诉我名字这么简单吗?”浪尘疑惑,抚摸着手中的玉片,若有所思。
于是乎,将玉片取下,拿在眼前,细细端详着。
玉片通体翠绿,不含一丝杂质,纹理清晰自然,一面雕刻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一面雕刻着红尘百态,其上就是醒目的“浪尘”二字。
“那位老者,到底是谁呢?这块玉片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感觉要是拿出去卖的话,能卖个好价钱。”浪尘低声自语,揣摩着老者的身份。
他认为能留下这种玉片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少说也是一方家族的长老什么的,虽然不知道这位老者为什么不待自己醒来就走了,但别人能救自己一命,就很不错了,还央求什么呢。
浪尘苦笑,也是啊,别人能救自己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等自己醒来呢,自己的想法未免有点可笑了。
思绪万千,浪尘细细的回忆起了这些年来一直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
随处可见的火焰,倒塌的房屋,血海,以及那句“登仙路上多黄骨。”
想着,浪尘将玉片贴在了自己额头,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玉片的温度,这也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做。
下一刻,异变突生。
点点模糊不清的金光从玉片中涌出,犹如萤火虫般,飘浮在空中,那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本就不是那么明亮的洞穴,而浪尘闭着双眼,自是无法看到这一幕。
微弱的金光只在空中漂浮了片刻,片刻后以玉片为媒介,汇成一道光束,涌进浪尘的脑海中。
金光入识海,进入识海的一刹那,浪尘便昏迷了过去,而那些金光进入识海后,由聚而散,游走于浪尘全身。
而浪尘,也在昏迷的一刹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名为浪辞风,修行三百载,出生时神霞铺天盖地,喜鹊成群,飞舞在他正上方,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紫气横来,延绵不绝。
他出生时,就注定了他的一生不平凡。
天生九窍全开,本命源气游走全身,通体神光缠绕,气血浩瀚如大海,波涛汹涌,哪怕远在十里之外也能听见。
那一日,举世震动,各大神国君王,深山中的隐世大能,顶尖实力的各大圣主纷纷出山,只为收他为关门弟子,愿意无尽资源供他修行。
前五十载,他修行路上举世无双,先天九窍全开,本命源气自行游走全身的条件让他短短四十载屹立于年轻一辈最顶端,各地圣子圣女纷纷前往他的洞府,只为求见一面。
后五十载,沉浸修行一路,游历世间红尘,拜访各地圣主君王,只为一阅他人法。
一百载时,他炉养百经,借鉴世间万万法,创出自身无上法,走出了自身的路,自立圣地,广教无类,一时间,世人称他为“道祖之后”
一百五十载时,传下无上法,封锁修为,再次踏进红尘,游历各方山川河流。
二百载时,异变突生,他从一处死地回归后宣布闭死关,但那一日,世人皆知,他体外弥漫着一缕森然的死气。
二百六十载时,他出关,但这一出关后,物是人非,圣地易主,亲信,红颜,早在他闭关的的第二个年头被旧敌斩杀。
那一日,他道心受损,厮杀一番后,血染苍穹,泪沾白衣。
往后十载,他宣布隐世,不在干预世事。
二百八十载,域外邪魔突然入侵,人族拼死抵挡十年,但无济于事,最后他出手,抵御邪魔,但也因此拉下一身暗伤。
二百九十九载,他心血来潮,再入红尘,游历人间一年,终在一火焰遍地,房屋倒塌,血流如海的地方,寻到了一个毛娃子。
三百载时,带回毛娃子的途中,受歹人暗算,牵引出暗伤,后带强行出手,将毛娃子带到一处绝地,并与天道沟通,与毛娃子结下因果,并将其取名为浪尘。
现实中闭着双眼的浪尘,眼角流出了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