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命的东西”五个字出了口,皇上韩铭越的额上硬硬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是这说这东西有毒?”韩铭越问道,“可是你刚才自己不也尝了?”
“这东西本身倒是无毒的,不过,用在人身上,就……”
“这不是阿胶么?”站在一旁的赵吉安低声问富海道。
富海拿过一块小些的来,这两位公公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贺萱,你说说看,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要人命。”
听了皇上的话,贺萱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微臣先父在时,曾在乡间为乡邻诊病,微臣也陪着父亲见识过一些……以次充好,甚至以假乱真的东西。皇上您手里拿的这块儿,其实并不是阿胶,而是拿……类似于猫皮狗皮,甚至碎骨之类的东西熬出的胶。”
“什么?”皇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你先起来。”
“是。”贺萱站起身来,立于一旁。
“来人。”皇帝的皇人刚落,左良就冲了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去,去御药房。把所有的阿胶都给我搬到这儿来。朕要让贺萱当着朕的面儿,验验这些‘阿胶’。”
“是。”听了这话,左良心里有些顾忌,这皇上现在生的气,究竟是冲着阿胶,还是冲着贺萱?
左良抬起头来,用眼角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贺萱,见贺萱眼中带笑的看着自己,左良自觉心里“咕咚”、“咕咚”的猛跳了几下,急忙扭过身,向外走去。
在去御房房的这一路上,左良一直忿忿的咬着牙,连随着他同行的军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把自己的将军气成这个样子。左良不说,他们自然也不敢多问,想着,必是这御药房里的什么人开罪了皇上,所以才让将军受了牵扯。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御药房被这些心怀怨恨的军士抄检了个干干净净,从库房到药房,甚至连包好的药包里,连一颗阿胶的碎屑都没给剩下。
他们把这些东西大包小箱的堆在同来的车上,然后又返回了左妃娘娘的宫中。
见东西已经运了回来,皇上看了看贺萱,低声命道:“去给朕仔细看看,这里面有多少是阿胶,多少不是。”
“是。”贺萱低声的答道,来到了院中。富海与赵吉安又派了几个小太监跟在后面。
贺萱先让小太监们打开最大的口袋,还未来得及看,一股子腥臭之气就冲鼻而来。这两个大包,贺萱没有细看,直接来到了几个相对比较小的箱子旁边。
这四五个箱子,贺萱一看二闻三尝过之后,让小太监分成了三处放置。
然后,在其中的两个盒里各取了一块钱,令人砸碎,然后用热水冲泡,贺萱看是一看二闻三尝过,才算是点了头。
然后,又令小太监各取了一块钱,放在一托盘之中,来到了后直面前。
“看完了?”
“回皇上,已经验完了。”
“说说吧。”
“是。皇上您现在面前的这些,我们且都称做‘阿胶’之物,大约分成四个等级。”说着,贺萱先从小太监的手里拿过一块儿来,接着说,“这一块,乃是上好的阿胶,是用整块的驴皮熬制而成。实为补血的上品。”
皇上招了招手,贺萱把阿胶放在小太监手里,递了上去,皇上看了看,放在了一旁。
贺萱又拿起了托盘里的第二块来,说道:“这一块,其实就已经不是阿胶,不过,医生称其为‘代胶’,它不是驴皮所制,是用猪皮熬成。其也有功效,但较之阿胶要逊色一筹,但在民间,百姓却乐得接受此胶,因为它较阿胶的价格要便宜许多,百姓能够接受得起。”
说着,也让小太监把这胶递了上去。
韩铭越把这两块胶放在一处,对比了一下,颜色,通透度都几乎不相上下。
“皇上可以闻闻。再看看刚才微臣泡好的这两杯水。”
韩铭越闻了闻,又看了看,还是没有分辨出来。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贺萱。贺萱微笑着说道:“皇上不常在药房走动,若是细闻闻,这阿胶要比这猪皮胶更清香些。若放在夏季,这猪皮胶比较容易变软。”
皇上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不只是皇帝,连在场的富海、越吉安并着左良此一时对贺萱也是刮目相看了,左良心里想着:当时他与自己疗伤的手法,自己也不曾得见,只是以为像军营之中简单处置罢了,没想到,这贺萱对药材也是十分通的……看皇上的样子,似乎也是越来越喜欢他,这样也好,改日,要把他引见给父亲,也好让父亲多个手臂。
这时候,只听贺萱继续说道:“其余的两种,皇上就不必看了。”
“为何?”
“这物有股腥臭之气,怕引起皇上不适。我只说说,皇上您听听就好了。”
皇上似乎心有不甘,对富海和赵吉安说:“你们替朕去看看。”
两位管事应了,来到贺萱身旁,才走过来,那腥臭之气就冲出鼻中。
贺萱笑着问道:“两位公公,您二位猜猜这余下的两块儿,哪块儿好些。?”
富海指了其中一块儿,说道:“这个看着还算整齐些。”
“公公说的是。这表面光滑些,说明这熬胶的还是皮。不过,这皮于补血已经没了什么疗效,吃不好,也吃不坏。但若是吃的久了,会使人血液淤阻,血行不畅。”
“那这块儿呢?看着卖像就不好。”赵吉安说道。
“公公英明。这一块儿,就是现在左妃娘娘药里所有的,这东西不但不能补血,还会下血,亏得娘娘坐胎稳当,我药里下的量也不大,不然,这三两日下来,那龙裔只怕早就滑落了。”
听到这话,赵吉安的脸都绿了。
“赵吉安,你这差怎么当的?”皇上听了贺萱的话,拍案而起,大声问道。
“皇上……”赵吉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可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讲,这娘娘的吃食一直由自己负责着,自己当然是难辞其咎。富海也有心相帮,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帮起。
“皇上,微臣可否插句嘴。”贺萱说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是。皇上。臣有几句想问问赵公公,不知可否。”
“问。你比朕问的清楚。给朕细细的问。”
站在一旁的左良为这赵吉安真是捏了一把汗,现在贺萱想要问话,可究竟会不会帮赵吉安,又或者,准备踩上他一脚呢?
“敢问赵公公,当日可是您亲自去御药房取的药?”
“不是杂家。娘娘的药,三日一取,那日娘娘说是心里烦,让杂家给她读书解闷儿,这药就派了宫女去取。”
“那取回煎制之前,你可查过?”
“查过,皇上有旨,娘娘的一切吃食饮用都要细细的检。不只检,还要宫人验过才敢端上去的。”
贺萱听过之后,对皇上一笑,说道:“皇上,恕臣直言,只怕这事儿,还真怨不到赵公公身上来。”
“怎么说?”
“一,这取药的不是赵公公,就算是,这宫里取药也不像百姓抓药,一味味的摆在柜上;二,就算是摆在柜上,这不认识的也还是不认识;三,公公已经事前检查,事后验用,已经尽了本职。皇上怎么还能罚呢。”
听了贺萱这话,赵吉安投去感激一睇,别管帮得上帮不上,这孩子也算是为自己尽力了。
虽然,贺萱这话是个软钉子,可是韩铭越也觉得有些道理,他问了句:“那你说应该罚谁?”
“罚谁不罚谁的,微臣也定不了。只是想再多问个人。”
“谁?”
“当日取药之人。”
“传来。”
那当天去取药的小太监,这时候早就吓的连路也走不了,直爬着过来了。
“你也别怕,咱们皇上不是那昏庸之人,咱们好好说话。”贺萱蹲下来,对小太监说道。
这小太监哭的脸都肿了,点了点头,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你那天去的时候,这药可是已经包好了?”
“没有。是现包的。”
“你带方子去的?还是背下的?”
“越公公说了,这方子得好好留着。平日里,只是他拿着。我去的时候,他让我抄了一份,我拿的是我抄的那份儿。”
“你识字?”
“学过几天的。”
“那,抓药的人,认识你么?”
“大人,我两个月前才进宫,脸还没混熟,没几个人认识。”
两个月前……那是大比的时候,贺萱心里一酸,自己两个月前一场大比,如今一步登天;这个孩子,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两个月前一次巨疼,这一生便不再算是个整人了。
“来人,把这太监给我……”
“皇上且慢。”
“怎么?”
“这孩子是该罚的,但这错不在他身上。皇上您想,是抓药的人看人下菜碟儿,这怎么能怨在拿药的人身上呢!”
“给我拖出去打上十板子。”皇上负着气说道。
“谢皇上,谢皇上……”
虽然挨了打,但至少这命是肯定保下了。
“你也起来吧。”皇上对赵吉安说道。
本想着,下一步,把这药房管事给拘来,却不想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富海招了招手,富海走了出去,只见那人对他耳语了几句。
富海再回来时,对着皇上说道:“皇上,御药房管事,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