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悠扬的萧声,传入了左良的耳际。左良虽然不善音律,但也听别人说过,曲述人意,虽然这萧声乍听起来只是缠绵绯侧,但细细的回味一下,却有无限的哀伤在敲打着人的心,莫名的让人觉得想哭……
左良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来,受伤的肩膀还是很疼,不过,左良凭自己的感觉这疼痛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见在床边的木几之上,放着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
虽然现在已经入春,但天气还是比较清冷的,左良很勉强的,才把衣服穿得还算整齐了些,这衣服虽然有些宽大,但却非常干冷,也很舒服。
左良来到堂屋,推开房间的大门。
左良无意识的被眼前有如画境一般的情境所吸引,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房间,走到了院中:只见在不远处的夜色之下,为自己治伤的那个年轻人正披着满身的月光,坐在料峭的春风之中……那萧声正是出自此人。
左良不禁对这个书生好奇起来:他会奏萧,曲调悠扬,绕梁三日;他应该也是会武功的,而且功夫不弱;会治外伤,而且包扎的还十分细致;而且,他还……很……漂亮……
当“漂亮”这两个字浮出脑海之后,左良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子……难道自己的脑子里就没有个更想像一点儿的词藻了么?不对,自己生气的就应该不是这个,自己生气的应该是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去不由自主的描画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形像……这些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呢?不过是个萍水相逢之人罢了,留下些钱财,以后也就两清了,自己费这些个心神做什么……
正在左良胡思乱想,讨伐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和自己说道。
“你醒了!”
这时候,贺萱转回身,看到了站在屋门口的男子,轻声的问道。
“是。还未向你道谢……”
“不必。家父就是行医之人,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果你真的谢我,那就麻烦你不要站在风口吹风,我想这不必我向你解释原由吧。”
说着,贺萱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左良听了贺萱的话,一笑,两人转身进到了屋内。贺萱转回身,把屋门掩好。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当。山野村夫,何谈什么尊姓大名,在下姓贺,单名一个萱字。”
“在下左良。”左良勉强的抬起左臂,双手抱拳,说道。
“左良?”听到这个名字,贺萱皱起了眉头,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与此同时,嘴上却溜出了一句:“尊驾莫非就是当朝宰府左丞相之子?”
“不才正是在下。”听了这话,左良微微一笑,说道。
听了这句话,贺萱眼中刚刚还有的一点暖意瞬时消失了,虽然表情没有变,但心里暗自说道:“要是知道你是他的儿子,还不如就让你死在外面的好!又或者让那群强盗抓了去。”
左良刚才转过身去,找了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对贺萱说道:“小兄弟,看样子,阁下年纪应该未及弱冠吧?”
“是。”
“那在下要比贺贤弟痴长几岁了。”
贺萱一笑,说道:“左公子乃是高官名门之后,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这兄弟之称,真是折杀在下了。在下实不敢受!”
虽然,左良与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原本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左良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言语中又除了客气,似乎更多了几分冷漠。左良不知道是自己的出身让他有了压迫感,还是,这个人打从心里就抵触权贵,总之,左良现在觉得有些后悔,还不如不报上自己的名字,还能自在一些。
“时辰也不早了。我去把晚饭端上来。”
说着,贺萱转身向厨房走去,不多时,她就端着一个砂锅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走了进来,把吃食一样一样摆在了桌上。
“你做的?”左良看着还温热着的粥和其他小菜,有些惊讶的问,没想到这人还会煮饭,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味道如何,但从颜色上看,还是赏心悦目的。
“当然。我是小户人家,不像左公子府上还有下人侍候,当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了。”贺萱说着,为自己和左良各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真是没想到。”左良说这话的时候,不自禁的笑了笑。
“你失了不少的血,这紫米粥是补血的。小菜都很清淡,不知道合不合左公子的胃口。当然,肯定比你府里的要差很多了。”
“这是哪里话来,今天已经给贺贤弟添了不少麻烦。哦,还有件事,今天追我的那些人……”
“被我打发了。”贺萱轻描淡写的说着,“快吃吧,再凉就不好吃了。”
自己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这个书生硬生生的堵在了心里,左良不得不佩服他的先发制人,也低下头来好好的吃起晚饭来。
虽然左良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但是,自从当差之后,外出之时,也经常是粗茶淡饭,甚至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是,这一餐,左良却吃的格外香甜。一个人几乎吃尽了沙锅里的粥,和桌上大部分的菜。贺萱倒也没有在意,只是一碗粥,几口菜之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左良狼吞虎咽。
贺萱看着左良,表面虽然很是平静,心里却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一般折腾开了。
“他就是左俊忠的儿子!仇人的儿子就坐在自己面前!照他现在的伤势,我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杀得了他,可是,怎么样也能拼个鱼死网破。要不要现在就动手呢?”
“我真的满意这样的结果么?不,绝对不行。当年害父亲的人是左俊忠,不是他左良,杀了左良,也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倒不如把他留着,若是能与他有所交往,也许有朝一日,倒是可以通过他接近左俊忠,那时候,再找机会下手也不迟。”
贺萱只顾不动声色的想着,目光却一直留在了左良的身上。最后,把左良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甚至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热热的发烫起来。
“贺贤弟,在下真的是失礼了。这……”这时候,左良才发现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这也让他误以为贺萱看自己完全是出自这个理由。
“没关系!我一般晚餐都吃得不多。这些东西就是为你做的。”贺萱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起来,端到了厨房。收拾好后,又为左良端上了茶来。
“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了,左公子还是明早进城吧。虽然,伤得并不太重,但是休息还是必要的。还有件事,你的马,我已经喂上了。你不用操心了。”
“哦。”贺萱这一说,左良才想起还有马的事儿,“多谢多谢。”
“从你醒过来之后,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不必再谢了。左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去休息了。”
“贤弟请便。”
贺萱向左良点了点头,然后向左良对面的那个房间走了进去。
等到贺萱把门关好之后,左良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出来,然后,又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还是要警惕些。不知为什么,左良总是有些隐约的不安感,自己似乎总能从贺萱看自己的眼中感到一丝杀气……不知道,这是自己当差之后的过份警觉或者只是因为受伤之后的错觉,但是,有些提防总是没有错的。
下午时,天气已经阴沉起来,果然,晚餐过后不久,入春后的第一场大雪就扬扬洒洒的飘落了下来,这也是新年里的第一场雪。
时间还早,贺萱自然还睡不着的,她急着回屋,只不过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访谈之下对左良露出了什么马脚。过了一会儿,贺萱见左良的那个房间已经没了烛火的光影,她悄悄的来到院子里。为了泄自己心中怒火,她拿出峨嵋刺,狠狠的练了起来。
左良虽然熄了火烛,但是并没有睡,忽然,他听到院中似乎有了舞动兵刃带起的风声。他心里一惊,莫非是那伙贼人又来滋事不成。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但还是轻轻撬起窗格向外打量着。
却见在大雪之中,贺萱正在练功。一对峨嵋刺虎虎生风的上下翻飞着,左良明显得看出,在贺萱的每招每式之中,都带着极强的杀意。
这下,左良的心中更是没有底了,莫非,这年轻男子也想取自己性命不成?看他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就算是自己没有受伤,也大约只能和他打个平手,更何况现在……
正在左良琢磨之时,见贺萱收了招式,向屋内走来,左良赶忙放下窗格,又躺回到床上,但是却把匕首放在了右手可及之处。
果然,只听房门一响,贺萱走了进来,左良的心里更是紧张了起来,他闭着眼睛,但可以感觉得到贺萱离自己越来越近,顷刻,已经走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