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一日,家里诸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从中午开始,戚老头儿就开始准备起年夜饭了。
元娘和梅婆子打下手,覃初柳三个帮不上忙,在灶房还害事,便被勒令不准进灶房。
三个人一字排开蹲在院子里,无聊地听着村子里的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嬉闹声,竟无端的生出些怅惘啦。
“哎……”谷良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辽河郡的战事怎么样了?四皇子打下来没有?”
“你不是总出去打听辽河郡的情况,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覃初柳疑惑道,前些日子谷良还对辽河郡的战事了若指掌呢。
谷良摇了摇头。能逃出来的北辽人早就逃出来了,最近安家村附近已经没有刚刚从北辽过来的人了,所以,谷良知道的最新消息,也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了。
大半个月之前,四皇子领兵受创,损兵折将不说,自己也受了重伤。谷良也想回去看看,奈何,没有得到命令,他哪里也去不了。
谷良看着前方的目光有些空洞,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覃初柳很不适应。
“谷良,过了年你就十六了吧?”覃初柳突然转移话题道,目光炯炯地盯视着谷良的侧脸,恨不能戳出个洞来,“你对未来就没有什么想法?”
谷良费解地转头看她,见她那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便没有搭理她,继续发呆。
覃初柳也不以为意,挪到谷良身前,很是八卦地道,“谷良,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考虑考虑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之后,覃初柳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谷良和小河,“你们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谷良和小河对视一样,都很茫然,她在说啥,什么事就包在她身上了?还妥妥的!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知道答案了。梅婆子兴冲冲地从灶房里冲出来,拍着谷良地肩膀道,“谷良,你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你放心,梅姨指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又是妥妥的。不过这次他们可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谷良的脸登时就黑了,小河在一边幸灾乐祸,不想梅婆子突然转头对他说道,“小河。你别着急哈,你还小呢,等谷良娶了媳妇,就给你张罗。”
这下,小河的脸也黑了。而某个罪魁祸首,此时正蹲在灶房里哈哈大笑。
被她的笑声感染,刚刚那一时的怅惘之感倒也荡然无存了。
梅婆子不知道覃初柳是在开玩笑。只以为谷良是真有了意中人,跟在他屁|股后面问那姑娘是哪家的,连灶房里的活计都撇下了。
没奈何,覃初柳只得顶替梅婆子做起了烧火丫头。
刚把几根柴火扔进灶坑里,忽听小河在外面唤了一声,“郑掌柜……”
郑掌柜来啦?覃初柳蹭地一下窜了起来。奔出来看,可不就是郑掌柜来了吗。
“郑掌柜,您今日怎么来了?”覃初柳迎上前,给郑掌柜行了礼。
郑掌柜心情似是不错,伸手摸了摸覃初柳帽子上的绒球。“自然是给咱们柳柳送银子来了!”
今日是三十,也是腊月末,可不正是该分红利的时候了吗。覃初柳没忘记这茬,但想着大过年的,还亲自去永盛拿银子也不好,便打算年后再去的,没想到郑掌柜亲自送银子来了。
郑掌柜不仅送了银子,还送了不少年货,吃的穿的用的,拉了整整一大车。
高壮指挥小厮卸年货,覃初柳则带着郑掌柜进了屋,给郑掌柜上了茶。
茶具都是新买的,这还是第一次用,郑掌柜看着眼前最普通的粗瓷茶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由打趣覃初柳,“柳柳啊,咱家一个月也进账不少钱,花钱咋还这么节省?”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茶盏盏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意思在明显不过。
覃初柳羞红了脸,心知郑掌柜这是在开她玩笑,却还是辩解道,“我们家里也没有个喝茶的,只郑掌柜你来了才拿出来用用,我也知道郑掌柜不是那等事儿多的,便也不讲究那许多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郑掌柜直觉浑身舒畅,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便说起了正经事,“柳柳,这个月咱们酒楼生意不错,你分到了四百多两银子,再加上上个月末几天的红利,总共差不多五百五十两。”
说完,郑掌柜从袖袋里拿出五张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小额银票,然后又拿出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随时可以花用的碎银子。
覃初柳接过银票,感激地看着郑掌柜。
郑掌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银票出自百里家的钱庄,凡是大一些的城镇均有分号,随你支取。”
覃初柳细心地收好银票和银子,问起了郑掌柜过年的打算。
郑掌柜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了些许落寞的神色,“我孤身一人,过年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
覃初柳从未听郑掌柜说起家里的事情,但是看那郑掌柜的年纪,又不像是没有家事的。
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郑掌柜已经掩饰好情绪,淡淡笑道,“原本是打算去京城给老太太祝寿的,只是京城那边来了消息,今年老太太想清静些,就不见各地的管事了。不去也好,我也省得折腾这一趟了。”
郑掌柜强颜欢笑的模样覃初柳看了着实心疼,想了想便提议道,“郑掌柜,若是不嫌弃,不若您就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不是!”
“好啊,”郑掌柜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覃初柳话音刚落,他就给出了答案。再看脸上的笑,哪还有一点儿强装的模样。
覃初柳心下狐疑,不对,郑掌柜这个反应不大对劲儿。
正巧这时,高壮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掌柜,东西都卸完了,小厮我已经打发回去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明天再来接咱们。”
说完,就见郑掌柜对他挤眉弄眼,脸上的肉也跟着一抽一抽的,高壮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办了错事,“难道柳柳不让我们留下过年?那我现在就去追马车!”
说完,就要往外跑。
覃初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郑掌柜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郑掌柜气急败坏地唤住高壮,“莫追了,莫追了,柳柳已经答应了!”
高壮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门口。
覃初柳笑完,赶紧给高壮解围,“高叔,快来喝杯茶,刚才郑掌柜已经和我说好了,你们就放心留下来,咱们一起更热闹。”
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人,确实是热闹了不少。特别是每次高壮出现在院子里,总免不了上演一出人狼大战——眼神大战。
不知为何,隼就是见不惯高壮,每次见了他,总要瞪着狼眼看他,那样子就像高壮和它有血海深仇似的。
覃初柳看不下去,便问谷良,“你有什么办法让隼不这样对高叔没有?”
谷良扫了一眼高壮,他也不喜欢高壮,见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兴许是习武之人对于旗鼓相当的对手本身就有一种不能相融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知道覃初柳知道他会武是郑掌柜提醒的后,就更加强烈了。
郑掌柜不会功夫,自然看不出他是会武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指定是这个高壮大嘴巴!
谷良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有了主意,“要不这样,我和高壮打一架,他若是打赢了我,隼见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指定不敢惹他了。若是他没打赢我,隼自然也懒的理他了。如何?”
还不等覃初柳回答,高壮便应了下来,他早就想和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臭小子打一架了。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谷良的功夫在他之上,想要取胜,必然要取得先机,速战速决。
前院乱七八糟的事物太多,还有牛、鹿啥的,覃初柳怕误伤它们,便让他们去后院儿打,后院儿也够宽敞。
戚老头儿几个也不着急做饭了,都去后院儿看两人打架。覃初柳忽然觉得,眼前的好似不是高手过招,倒像是街头杂耍。
正想着的时候,高壮大喝一声,已经率先动起了手,腾挪转移,两道高大的身影在空中地上打的难解难分。
他们的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什么招式动作,覃初柳看得眼花缭乱,又觉得高手打架还不抵街头杂耍好看呢。
围观的人里,只有小河看得津津有味,少年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最是羡慕佩服那些拳头硬实人。
打了有一刻钟,他们的动作才渐渐慢下来,覃初柳终于看出了些端倪,谷良还很轻松,呼吸也很匀称,倒是高壮,已经粗喘起来,额头上也有汗珠渗出。
高低已现!
果然,下一刻,高壮一拳捶向谷良的胸口,谷良不躲不避,伸手捉住了他的拳头,同时脚下一蹬,翻身踹到高壮的胸口。
高壮吃痛,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而谷良在地上转了圈儿,笑对高壮,抱拳,“承让!”
高壮气结,却也心服,他确实功夫不如人。
这边比武刚刚停手,忽听前院有一孩童糯糯的声音问道,“柳姐姐,你在家吗?怎么都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