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能没钱?”张氏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嘴张的老大,“咱们都不是外人,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又不是李氏那贱人,决计是不会告诉爹娘的。”
张氏以为元娘说没钱是因为怕她告密,赶紧表态。
覃初柳真心佩服这个张氏,听话永远听不对音,元娘说话的重点明明就是不借钱,她咋就听不明白。
元娘也给她气乐了,“以后可莫说咱们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在外面诋毁自家人的?你这样说只会让人家笑话。”顿了顿,元娘又道,“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这钱我们是决计不会借的,你还是回家吧,以后也不要来我们家了。”
元娘已经把话说的这般直白,张氏总算听明白了,内心火起,腾地就站起了身。
她这个时候倒也知道不能乱来,这可是别人家里,惹恼了人家还是自己吃亏,便努力压下怒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说道,“大姐,以前的事儿我是真知道错了,以后指定不会这样了。不管别人咋样,我和大海一直把大姐当成自家人的。若是今日改成大姐上我家借银子,我手头若是有,指定二话不说借给大姐。”
张氏这几句话说的极有水平,覃初柳真想给她鼓掌,果然脸皮厚的人最擅长往自己脸上贴金。
元娘也站起身来,与张氏对视,然后戏谑道,“我刚生完柳柳的时候,身子虚,绍维便想着给我补补身子,就去了家里借鸡蛋,当时就是你回的绍维,你还记得你当初是咋说的不?”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张氏哪里记得。
张氏不记得,元娘就帮她回忆。“你当初指着绍维的鼻子骂他,骂他没本事,还说没那个吃鸡蛋的命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啃菜饼子,生养不起孩子就别想像别人家那样儿孙满堂。这样丢人现眼还不如回家眯着。”
这些事情,元娘从未与覃初柳说过,可是都过去了将近十年,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可见张氏的那番话伤她有多深。
也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那番话伤覃绍维有多深。
元娘这人外表看起来挺厉害,其实心里很是脆弱,早些年没遇到覃绍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崔氏和安贵说什么她做什么的。
她这辈子第一次不听话,就是执意嫁给覃绍维。第二次不听话,却是因为覃初柳的姓氏问题。
说起来,她能在安家村留下一个泼妇的名声,还不都是为了不让文弱的覃绍维挨欺负,不让自家的宝贝女儿挨欺负。
这么些年。她骂过不少人,也得罪过不少人,但是却没有一件,是为了她自己。
覃初柳看得分明,元娘的眼中已经有了闪闪泪光,她娘定然是想到她爹了。
“话谁都会说,可真假只有自个儿知道了。你当初连几个鸡蛋都不借。还指望我们借钱给你?”覃初柳嗤笑,冷冷地看着张氏,“我若是你,就是住在大道上活活冻死,也绝不后如此不要脸的上门来借钱!”
若这话是元娘说的,张氏可能很生气。然后说几句不好听的就走了,但是这话由十岁的覃初柳说出口,张氏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老娘!!”张氏提声骂道,然后就要伸手来抓覃初柳。
覃初柳想躲开。奈何她脚不方便,一只胳膊还吊着,只能用另外一只胳膊来挡。
张氏动作极快,眨眼间手已经到了覃初柳的面门,元娘想要制止已经是来不及。
眼见覃初柳的脸上就要挨了张氏的一爪子,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黢黑的人影从天而降,粗砺的大手抓住了张氏的手腕,向边上一掰,便听“喀嚓”一声,张氏一声痛嚎。
傻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张氏的手腕,张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被傻蛋掰过的手腕无力地耷拉下来,看上去十分可怖。
张氏痛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儿,元娘和覃初柳都有些心悸。
“傻蛋,她的手腕还能接上吗?”覃初柳急切地问道。
傻蛋斜眼看了覃初柳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覃初柳如何不明白,不就是嫌弃她妇人之仁吗。
她也懒的解释小鬼难缠的道理,只对傻蛋道,“你去隔壁把安大海唤过来,他指定也在盖学堂呢。”
傻蛋心里不情愿,也不理解覃初柳,却还是乖乖地去了。
不大一会儿,安大海就跑来了,应该是太心急,手里的泥抹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见到张氏抱着手腕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大海登时就红了眼睛,俯身抱起张氏就往外跑,张氏缩在大海怀里,疼的要命还不忘告状,“都是他们,他们还杀我,大海,覃初柳那小泼妇还骂我……”
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刚刚大海急匆匆往这边跑惊动了不少人,特别是一起盖学堂的,不少人也都跟了过来,现下见大海抱着痛嚎不止的张氏走了,都朝元娘家里指指点点。
安冬青也跟了过来,进屋就问元娘,“这是咋回事儿?她咋来了?”
元娘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安冬青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对围观的人道,“快去干活吧,没啥事儿。”
等所有人都散了,安冬青又折了回来,对元娘说道,“这事儿虽然是大海媳妇不对,可把她的手腕掰断也着实狠厉了些,她家现下又是那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
“能接上”,罪魁祸首傻蛋冷冷地发了话。
村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元娘家请来了个身高体壮的长工,刚才也是他去叫的大海,所以安冬青也算认识他。
“你说能接上?那就是不严重了?只不知接上要花多少银子?”安冬青问的很实际,若是太贵了,只怕安大海也负担不起。
傻蛋有些不耐烦,眉头蹙了起来,若不是边上覃初柳拉了他一下,他指定是不会继续说下去的。
“我又不是大夫!”得,这话还跟没说一样。
安冬青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脑袋,实在没了主意,病急乱投医地转向覃初柳,“柳柳,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办好?”
这一次,覃初柳用上了傻蛋体,“我又不是里正!”
讨了没趣的安冬青又急匆匆的走了,这件事毕竟让他撞上了,他哪有不管的道理。
“傻蛋,手腕真的没事?”元娘还是不放心。虽然那张氏着实讨人厌,但是就这样折了她的手腕也确实过了些。
而且,他们都是农家人,都要种地干活,若是手腕落下什么毛病,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傻蛋对着元娘倒还算有耐心,“无事,只是错了位,正回来就好!村里的大夫就能治。”
若是让村里的大夫治,那指定不便宜啊,覃初柳心道。
果然,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传来,大海先把张氏送到了安广荣那里,安广荣说要五百个钱的诊金,立马就能把张氏的手腕正回来。
奈何大海分家是净身出户,莫说五百个钱,就是五个钱他都拿不出来。
正在大海为五百个钱焦头烂额的时候,沈致远站了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虽然他知道这件事从根儿上说是张氏的不对,但是傻蛋下手确实太狠了,他多多少少也要负些责任的。
在沈致远的认知里,傻蛋是覃初柳家的长工,若是要傻蛋负责的事情,自然也就是覃初柳来负责了,而他要对覃初柳负责,这样下来,最后就成了他要对张氏的伤负责。
于是,在这个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了。
“安爷爷,您赶快给这位大嫂治伤吧,她的诊金,我来出”,沈致远急声说道,说完见安广荣还不动手,心知他这是在等着他给钱呢,沈致远额头上有汗渗了出来。
伸手抹去汗珠,沈致远艰涩地说道,“现下我手里还没钱,不过冬青大哥说等学堂建好,学生每个月都会交些束修,到时候再还给您行不?”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就是最后安大海真拿不出诊金来,安广荣最后也还是得给张氏治伤。他之所以拖着,只是想等到安贵他们出面来复诊金罢了,毕竟张氏也是他们的儿媳妇啊。
最后,安广荣点了头,给张氏正了手腕。
听说最后是沈致远付的诊金,元娘感叹,“那孩子的心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偏要出头,出头了大海和他媳妇也不一定领情。”
他为什么要出头,覃初柳心里已经猜出了缘由,心里就对沈致远更气了。
他以为他是做了好事,替她付了诊金,殊不知,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她和她娘做了亏心事在弥补张氏啊!
覃初柳想的不错,第二天元娘和覃初柳指使家里的长工扭断了张氏的手腕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且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覃初柳和元娘。
这个时候,已经挺身而出帮了倒忙的沈致远又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