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钱?”张氏惊呼出声,“大海你疯了不成,你上哪弄一百个钱?”
覃初柳挑眉,她的想法和张氏的一样,大海莫不是疯了?
一个月一百个钱,那一年就要一两多银子,这可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现下大海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敢开口说这么多。
覃初柳审视地盯着大海看,忽见他不安地看向安贵,她便也把目光悄悄移向安贵,正见他对大海挤眉弄眼,宽大的袖摆下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来,对着大海摇了摇。
大海似是还不明白,覃初柳却明白了。
她嗤笑一声,这人啊,果然是贪心不足。她看着崔氏,话却是对安贵说,“姥爷,你比划一根手指是什么意思?嫌一个月一百个钱少,想要一两银子?兴许是一百两?”
一句话戳中了安贵的心思,他赶紧把手收起来,强作镇定,“你胡说些什么?”
覃初柳突然冷下脸来,“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转向安大海,“大舅舅你好气魄啊,姥爷说多少你就给多少?在坐的族老可都看着呢,若是你以后交不上这钱,姥姥姥爷答应,我还不答应呢!”
不要说一两,就真是一百两,她也难得出,只是,凭白拿出这么多银子,也要看干什么?要是用来养崔氏和安贵,一百个钱她都嫌多,更不要说那许多的银子了。
安贵和安大海都被覃初柳突然的转变吓到了
。
覃初柳才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淡淡道,“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可别想着蒙我们,在座的族老们可都看着呢。若是以后我们发现了不对,可是要讨回说法的。到那时,可别怪我们无情无义,莫说是一百个钱,就是一个钱也休想在我们手里拿出去!”
她肃着一张小脸儿。一双眼睛璀璨的仿佛天上的星子。就是这双眼睛,仿似能洞察一切,一切的阴谋算计都能被这双眼睛看穿!
安贵的心无端的慌乱了起来,不敢再对安大海挤眉弄眼。安大海等了一会儿,得不到指令,便说道,“就一百个钱一个月了!”
大海说完,狠瞪了张氏一眼,张氏才把到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接下来,覃初柳又把目光放到大江的身上。大江比之前瘦了很多,满脸的胡茬,衣裳也皱巴巴的,好似很久都没打理过了。
男人没有了老婆就是不行。以前的大江在安家村里也算数得上的英挺男子了,现下,啧啧,覃初柳感叹,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大江想也没想地说道。“大哥多少我就多少,左右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还挤不出一百个钱来!”
他这话说的有些凄凉,覃初柳能够感觉到他的悲伤,可是这个时候,谁还在乎他的悲伤呢。
“既然都同意一百个钱。那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
“不对,不对,还少算了一个!”崔氏突然开口,打断覃初柳的话。
“怎么会是三家,明明就是四家,还有小河呢!小河虽然还没成亲。可是分家的时候都说好了的,他什么都不要,也不家来,他也算分出去了的,怎么能不算!”崔氏继续说说道。
覃初柳确实把小河忘记了。之前她只算三家,像崔氏这样算,也确实没有错。
“那好,我们就替小河做主了,以后他每个月也交一百个大钱。”覃初柳拍板。
崔氏心里的小算盘动了动,“小河毕竟年纪还小,还没成家,这钱应该元娘你出!”崔氏看着元娘,理直气壮地道。
元娘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让,就凭她自己,一个月指定是拿不出一百个钱的,拿出去的不还是柳柳赚回来的,她可不能让柳柳的钱打了水漂。
“既然小河还没成家,为什么要单算一家?既然单算了,为啥要我拿钱?小河自己已经能赚钱了,一个月给你一百个钱应该不是啥大事儿。”元娘不自觉地语气也学了覃初柳,十分的有气势。
崔氏被呛了回来,她本打算在从元娘那里讹一百个钱,然后小河的工钱也归她管着,这样里外里她就得了不少钱,谁知元娘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崔氏心里还有不甘,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二祖爷爷突然敲了敲桌子,“就这么定下了,一家一月一百个钱,小河单算一家,自己出钱
。至于从哪天开始算第一个月……“
“自然是从大家都交上钱的那个月算做第一个月”,覃初柳分毫不让,虽然是要破财免灾,可是这财她也决计是不会多破一分的。
大家都交上,那要到什么时候?
以前大江手里还有点余钱,可是后来都给圆子看伤了,现下他手里可一个钱都没有啊。
还有大海,前些日子农忙,他出去给人家帮工,好不容易攒下些钱,打算起一座能遮风挡雨的小房子的,若是拿出一百个钱来,只怕他连个房顶都盖不起来。
小河不在家,也交不上。四家当中,有三家交不上的,覃初柳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拿钱。
二祖爷爷颔首,同意了覃初柳的意见。
至此,孝顺银子的事情也算落下了帷幕。
回家的路上,元娘有些愧疚地对覃初柳道,“柳柳,这些钱都是你赚来的,娘知道你心里不乐意给他们,都是娘……”
“娘,”覃初柳抱住元娘的胳膊,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元娘,“我其实挺乐意的呢。”
说完,她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心道崔氏和安贵也就只值一百个钱,嘴上却道,“一百个钱让他们闭嘴,还能换咱们一个好名声,娘,你说值不值?”
元娘还能说什么,“值!柳柳说值自然就值!”
沈致远跟在这对母女身后,把她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不知怎地,他心里竟然酸酸的。
一百个钱,他以前都不知道一百个钱有那么重要。
回家之后,覃初柳先向傻蛋道了了谢,谢他在崔氏要打元娘的时候及时出手。
傻蛋还是惯常的冷硬表情,只瞟了覃初柳一眼,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覃初柳已经习惯他的怪脾气了,也没往心里去,兀自回屋规划起房子的事情去了。
她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戚老头儿去找小河,让他帮着请些泥瓦匠、木匠和一些盖房子的熟手来。
往常村里起房子,都是互相帮忙的,也不用给钱,只管饭就行了。
覃初柳不想这么干,首先能不能有人来还不好说,其次,她不想欠人情,这天下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房子的布局她早已经想好了,已经绘在了纸上,人手的事儿也已经张罗了,剩下的就是盖房子要用的一些材料。
石头、黏土、木头这些好说,到时候让小河找来的盖房子的熟手去拉回来就成了
。
最大的问题是青砖和瓦,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买。
村里除了祠堂以外,其他的房子都是土坯房,房顶上缮的是草,年年都要修缮,否则下雨就会漏水。
想了很久,覃初柳也想不出哪里有卖青砖和瓦的,她便问梅婆子,“梅姥姥,镇上盖房子的砖瓦都是从哪里买的?”
在一边做针线活的元娘立时就放下了针线,“柳柳,咱家要盖砖瓦房?”
覃初柳点了点头,这事儿事前她没和元娘说过,不是担心元娘不同意,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元娘肯定会同意的。
果然,元娘立时便喜笑颜开,“太好了,房子上了瓦,咱们就不用一年缮一回房顶了!”
元娘的这个理由有些出乎覃初柳的预料,不过仔细想一想她就明白了,以前覃绍维在的时候还好,他们还能找些人来给缮房子,覃绍维走后,元娘自己也不好叫旁人来帮忙,只怕旁人也没有心思来帮她们吧。
所以,对于别人家来说极简单的事情,对于元娘来说,却极难办到。
所以,在听说要改砖瓦房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用经常缮房子了。
覃初柳按捺下心中的酸楚,也高高兴兴地对元娘道,“是啊,娘,咱们盖个大房子,四周要用石头砌上,娘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在家做个地主婆,好不?”
元娘乐得合不拢嘴,直摆手说好。
笑闹过后,梅婆子才回答覃初柳,“咱们镇上没听说哪里有烧砖的,不过青柳镇倒是有,你戚姥爷知道,等他回来,让他去张罗这些事儿就行。”
得了梅婆子的话,覃初柳总算安心了。
当天天都擦黑了戚老头儿才回来,还把小河也带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戚老头儿已经把要交孝顺银子的事儿和他说了,他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牛车从安贵家门口路过的时候,他连瞅都没瞅家里一眼。
小河突然回来,元娘和覃初柳都很开心。先是元娘把小河叫到一边,问了最近的情况,听小河说挺好这才放下心来。
等元娘出去给小河做好吃的了,覃初柳才有机会和小河说上话。
看着眼见这个眉目间已经疏朗开来的少年,覃初柳无端地生出些吾家有郎初长成的感慨来。
“柳柳,”小河被覃初柳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出声唤她,待她缓过神来,才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布袋来,“这是我这些日子的工钱,统共有一两多,我拿一百个钱给爹娘,剩下的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