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都是崔氏直接掺和小河的亲事,这还是安贵第一次当着小河的面直接说起他的亲事来。
小河的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爹,这桩亲事是我点了头的,关大姐什么事?这件事已经定下了,决计不会更改!”小河压下心里的苦涩,冷着脸梗着脖子说道。
他这个样子,让原本就有气的安贵更加生气,“你点了头?你点头算个屁!你老子娘还没同意呢。你爹你娘说啥都是错,你大姐放个屁都是香的,我告诉你小河,这桩亲事我和你娘不同意,你就别想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进门!”
“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这门亲事我还就认定了!”小河的脾气也压抑不住了,瞪着眼睛冷声说道,“你们只想着我信大姐不信你们,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为啥不信你们。你们若是真心为我好,不图银子,不图面子,只为我这个人好,早前怎么会有那个崔春花!”
小河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眼睛已经赤红,额头上也起了青筋,看上去十分可怖。
“你们别说什么是为了我好!你们以前能那样对大姐,保不齐以后就能那样对我……”
“啪……”
安静了,除了沙沙的风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四下里没有一点儿声响。
安贵有些怔愣地看着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就是这只手,刚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抽在了小河的脸上。
他有些惊恐地看向小河,这个儿子是三个儿子里面最有出息的,若说以后他和崔氏要靠大海养老送终,那能给他们足够银子花和挣来更多面子的,只怕就是小河了。
而现下,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的时候,他还打了小河。
看了一会儿。他发现小河好似并没有生气,他的脸上,除了那个红红的五指印,看不出任何异常。就连刚刚暴起的青筋和赤红的眼睛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还没等安贵松一口气,小河咯咯地笑了出来,他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已经是仰天大笑。
一直笑到有汩汩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他才渐渐停止了笑
。
“好,好,好!”抹去脸上的泪水,“这一巴掌打得好!当初你们打大姐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这样用力!我终于知道大姐当初是什么心情了。大姐能容忍你们一次又一次,还真是够大度的了。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轻飘飘地说完这话,小河便绕过安贵,直接走回了家。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举着的手臂酸的不行安贵才放下胳膊,他有一种预感。小河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身边了。
安贵的肩膀一下子就垂了下来,他后悔了,那一巴掌挥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
但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小河回到家的时候,覃初柳和元娘正在后院翻地。打算把辣椒都种在后院。
小河只到后院看了一眼,见元娘和覃初柳都在忙,他便转身要走。
回来能看到她们一眼,他也就安心了。
元娘不经意地抬头,正好见到小河的背影,赶紧唤住他。“小河,你来的正好,快来帮帮忙,你力气大,帮着松松土!”
小河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他低着头,元娘也没看出异样来。
拿着刚刚元娘握过的铁锹,小河一下一下地松着土。
“还是小河力气大,我松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小河真是长大了。”元娘站在一边感慨。
小河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前,家里只有大姐、柳柳和他的时候,家里所有的重活累活都是大姐在做。
那个时候,大姐就是在苦再累也从不与他们说,只默默地咬牙挺着。
那么艰难的时候,大姐还承诺要好好照顾他,没有撵他走。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他不想让元娘和覃初柳看到他哭,眼前朦胧一片也不去擦。
但是,他的沉默还是引起了覃初柳的注意。
她正在一边拿着小镐头备垄,因为比小河矮,她站在那里,正好能看到他被打的通红的侧脸和满脸的泪水。
“小河,谁打你了?”覃初柳直接扔了镐头,跑到小河身边关切地问。
元娘听说小河被打,也过来看。小河想躲,却抵不过这一大一小的拉扯,红肿的脸暴露在元娘和覃初柳眼前。
“谁打你了?你告诉大姐,大姐给你出气
!”元娘心疼地抚着小河的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小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有谁能打他,敢打他?
数来数去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小河,你别瞒着了,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出来!”覃初柳冷肃这一张脸,直直地盯着小河。
还当他们是当初无依无靠的软柿子吗?想欺负就欺负!
小河擦干脸上的眼泪,又用袖子去擦元娘脸上的泪水,最后才哽咽着说道,“这次就算了吧,就当是我在还他们的生养之恩。”
这下,元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着小河更加的心疼,却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她知道这个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走,进屋去吧,左右这辣椒也不着急种。”元娘牵着小河的手,就像小河小时候那样。
小河也没说什么,低着头就跟着元娘进了屋。
这件事,谁都没再提起,大家还是有说有笑,和往常一样。
覃初柳心里却还是担心,安贵和崔氏会就这么罢手吗?
小河以为这一巴掌打断了他和崔氏与安贵的感情,那么,崔氏和安贵是怎么想的呢?
安贵回家把自己打了小河的事情告诉了崔氏,崔氏有些埋怨安贵,“有啥话你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小河都多大了,手底下还管着这么些人,你让他怎么出门?”
安贵也叹气。“我也后悔,小河指定得恨上我了,以后咱们再想和他……”
“呸”,崔氏啐了安贵一口。“你说什么胡话,小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他亲爹,哪有儿子恨亲爹娘的?他顶多就是生几天气,想明白就好了。我再等上几天,过些天估摸着他气也消了我就去找他。”
崔氏信心满满,安贵却在心里直摇头,她是没看到当时小河的表情,若是看到了,指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等了三天。崔氏和安贵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覃初柳以为他们果真像小河想的那样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
谁成想下一刻崔氏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崔春花。
崔氏一改往日来元娘家里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拉着崔春花的手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元娘啊。你在不在?我带春花过来看看。”
此时元娘正在后院里和覃初柳一起给种下去的辣椒浇水淋粪,听到前面的喊声最先的反应是朝覃初柳看去。
崔氏过来了,覃初柳的心反而踏实了
。不管崔氏有什么打算,只要她摆在明面上,他们就不怕她!
覃初柳看了看手里还拿着舀粪的木勺的元娘,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埋了巴汰的衣裳,搓了搓手。笑着对元娘道,“走,娘,咱们好好去招待招待她。”
进到前院,元娘想进屋先换一套衣裳,却被覃初柳拉住了。覃初柳直接拉着她走到门口,“你们来的可真不巧,我和我娘正在后院儿种菜。”
“菜啥时候种不行,也不在这一天。”看着元娘,“我今天带着春花家来坐坐。她在咱们村也没啥熟人,整日就是在家憋着,来找你说说话也是好的。”崔氏脸上依然挂着笑,好似没听出覃初柳的话中之意。
元娘看向覃初柳,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覃初柳让出位置,让崔氏和崔春花进来。
崔氏笑的更加灿烂,大步就往元娘屋里走,覃初柳及时唤住她,“哎,走错了,来这边坐。”
崔氏转身,就看见覃初柳指着院子里的一张石桌。
“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干活,就不换衣裳了,这一身在屋里招待你们也不合适,干脆就在外面说话吧。”覃初柳很是耐心地给崔氏解释。
然后先一步拉着元娘坐了下来。
崔氏咬了咬牙,想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和崔春花坐了下来。
元娘和覃初柳刚刚都浇过粪,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难闻的味道,刚才距离远还闻不出来,现下距离近了,小风一吹,那一股一股刺鼻地味道直往崔氏鼻子里钻。
崔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这才觉得好些了。
崔春花倒还好些,她自嫁过来,天天都要喂猪收拾猪圈,对这味道早已经适应了。
“元娘,我这次来啊,主要就是想让你没事多带带春花,她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她跟着你啊,也能多学点东西。”崔氏捂着口鼻唔哝道。
覃初柳挑眉,崔氏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低声下气地竟然不是为了小河。
她去看崔春花,就见她垂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整个人瘦了不少,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
覃初柳眼珠子转了转,高兴地道,“那太好了,若是二舅母来了,就可以帮我和娘干活了。这几天家里忙,要干的活还真是不少,我娘每天都累的直不起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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