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雨下了一整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停歇。
一场秋雨一场凉,第二天阳光明媚,却带了秋日的丝丝凉意。
雨停了,地里面还很泥泞,庄稼是收不了了,地环却是能挖的。
起早贪黑的忙活了六天,足量的地环咸菜终于腌好了。
覃初柳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元娘身上看书,元娘无奈地看了看覃初柳,终究是没有多说一句话,只默默地挑亮了灯芯,继续纳鞋底。
一只鞋底纳好,元娘捶了捶有些酸涩的胳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这些天一直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柳柳,你和你爹一样是有主意的,按说有些话我与你说不合规矩,可是你看咱们孤儿寡母的,还讲究什么规矩……”
听出元娘话里的颤音,覃初柳放下书坐直身子,伸手抚上元娘的胳膊,安抚元娘的情绪。
元娘看着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现下已经九岁了,看着还小,转眼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娘想给你挑个好人家,可是……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高不成低不就。娘只问你,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覃初柳有些感动,就如她娘说的,孩子的亲事哪有和孩子商量的,而且她现下才九岁,搁在别人家里,听都不会让她去听。
但是她娘却在问她的主意,她相信,即使是再好的男人,只要她说一个不字,她娘也不会把她嫁出去。
“娘,你莫要想那么多”,吸了吸鼻子,覃初柳偎在元娘身畔,孺慕地说道,“咱家的情况会越来越好,以后就是我不嫁人,也能照顾好娘。娘有操心我亲事的时候,不如给小河张罗张罗。”
“你以为你姥姥姥爷真的不要小河了?他们不过是说气话罢了,等气消了,小河还是要回去的。”顺了顺覃初柳的头发,“姑娘大了哪能不嫁人?娘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覃初柳又往元娘身上拱了拱,嬉笑着说道,“娘,等咱家有钱了,你就给我招个像爹那样的上门女婿。他要是敢看别的婆娘一眼,你就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元娘也想到了那天对赵氏说的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刚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覃初柳觑了眼元娘的表情,终于松了口气。
院子里,小河和傻蛋并排坐在墙根儿,把母女两个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小河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就像是堵了什么似的,憋闷的难受,只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柳柳那么好,世上哪会有人配的上她?等她定了亲事,我一定……一定要揍那小子一顿……”少年拳头紧握,好似那小子就在他眼前似的。
不过很快,他就松开了拳头,双肩颓败的耷拉下来,“柳柳看上的,我若是打了人家,心疼的还是柳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迷蒙的夜色里,而他身边如山般的少年,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第二天吃过饭,覃初柳打算和小河出去转悠转悠,找一找其他能做咸菜或者是腌菜的食材,筐子都拿好了,南烛和紫苏却来了。
他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特别是南烛,紧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怒气。
“柳柳,今天终于碰到你了,这几天我们天天来,你家都闩着门。”紫苏卸下覃初柳胳膊上的筐子,把她拉到一边。
元娘还在屋子里给缝鞋,院子里只他们四个小的,紫苏稍稍放下心来,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覃初柳的脸色登时便铁青了起来,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
“柳柳,我知道你娘肯定不会这样对你的,只是这流言总归不好……”紫苏安抚覃初柳。
“紫苏,你对柳柳说了啥?”小河关切地问紫苏。
紫苏抿唇不语,这话她要怎么跟小河说?
院子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唉唉,大宝,你小妾在家呢。南烛也在,这不是背着你勾汉子嘛……”远处突然传来童稚的男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嬉笑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大宝扭着胖胖的身子跟在七、八个男孩儿身后,听到这话,扯着嗓子咒骂,“她敢背着我勾汉子,看我不打死她!”
一群孩子呼呼呵呵的一眨眼便跑到了覃初柳家门口。他们顾忌着元娘,已经不再高声吵嚷了。
院子的门关着,大宝就让两个孩子趴在地上撑着他,他站在他们的背上,扒着杖子看院子里的情景。
他伸着脖子往屋里瞧了瞧,屋里静悄悄的,不似有人的样子,便放下了心来,对着覃初柳指高气昂地说道,“覃初柳,我娘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妾,凡事都要听我的。”
作为安家村唯一一户家里有妾室存在的人家,大宝觉得有必要告诉覃初柳什么是妾,“你以后要给我们做饭、洗衣裳,还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陪我睡觉,你要是敢不听话……”
人一旦气愤到了极点,便不会气愤了,覃初柳觉得自己现下就是不会气愤的状态了。
攥紧的拳头松开,脸上也有了丝笑意,这个死胖子,今天定然要好好教训他!
“柳柳,现在可怎么办?”紫苏紧张地拉着覃初柳,已经开始手足无措了。
看着南烛气愤、隐忍的表情,小河已经猜到了刚刚紫苏对覃初柳说的话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今天一定要让安大宝好看。
小河比他们年纪都打,力气也大,从院子里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向门口冲了过去。
跟着大宝来的孩子大多都是看热闹来的,真要是让他们打架他们便没了气焰,见小河冲了过来,他们早撒丫子跑了。
两个跪在地上撑着安大宝的孩子见事情不妙,也顾不得安大宝,把安大宝从背上抖落下来,撒腿就跑。
安大宝摔了个四仰八叉,只躺在地上捂着屁股哀嚎。
小河冲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安大宝和他的狗腿子二狗子了。
小河气恼至极,举起棍子就要往大宝的身上打,覃初柳虽然想教训安大宝,但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小河这一棍子下去,定然伤安大宝不轻啊。
“小河,不要啊,事儿闹大了,吃亏的是咱们……”覃初柳冲小河喊道。
显见小河是听进去了,棍子举在半空,半天都没有落下来。
二狗子趁机扶起安大宝,安大宝摔的实在不轻,走路很是费力,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
覃初柳跑到小河身边,从他手里夺过棍子,照着安大宝的后腿就打了下去。
她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南烛和紫苏也跑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覃初柳。
大宝和二狗子摔了个狗啃屎,覃初柳扔下棍子,走到大宝身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她。
“安大宝,我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你要是在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折你的腿”,顿了顿,她又阴恻恻地说道,“还有你这口小白牙,我一棍子下去,保证让它们一个也不剩!”
小河几个听了她的都不禁打了个哆嗦,特别是同样拥有一口小白牙的小河,下意识地把唇抿的死紧。
目送着二狗子扶着痛哭不止的大宝越走越远,紫苏不解地问道,“柳柳,你咋不让小河打人,你自己却打呢?”
三双眼睛都看向她,她只淡淡一笑,“小河的手那么重,一棍子下去,安大宝不得少半条命。我力气小,又没用全力,让他受些皮肉苦,没啥大事。”
南烛和紫苏待了不大一会儿便离开了,收秋耽误了识药,这些天安广荣加重了他们的课业。
回去的路上,紫苏抿唇,迟疑了好久才问南烛,“哥,大宝都那样说了,你咋不出手?我以为……”
“紫苏”,南烛打断她,“我去打大宝一顿,出了一口气,给爹娘惹了祸,还能有什么好处?咱们都不小了,行事不能总想着自己……”
它何尝不想像小河那样冲出去,只是,他不能忤逆了娘的意思。那日娘从柳柳家回来,便问他觉得柳柳咋样,他不是啥都不懂的奶娃了,娘话里的意思他怎么不明白?
他的心里是有些窃喜的,若是以后能和柳柳在一起,就像爹和娘那样,那该多好。他遏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去找柳柳,柳柳的冷淡他明白,但是他不在意,总有一日柳柳会明白他的。
可是,前些天娘突然不让他接近柳柳了,他问原因,娘不说,只告诉他,“你若是敢不听娘的话,娘就不喝药……”
他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柳柳再好,也不及娘重要啊。
安静的过了两日,终于到了与郑掌柜约定交货的日子。
覃初柳吃完早饭就坐在院子里等郑掌柜,谁知郑掌柜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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