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郡起了战事?”梅婆子用围裙擦着手,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覃初柳身边。
谷良大手在脸上胡掳了一把,眼里的泪光敛了去,只声音还有些虚弱沙哑,“正是。辽河郡是四皇子的封地,早前四皇子犯了错,天家把辽河郡收了回去,现下天家病重,太子掌权,四皇子便领兵打了过来,誓要夺回封地……”
“你说这些,与咱有啥关系?”梅婆子打断谷良的话,“你直说,战事能波及到咱们这吗?”
谷良当真认真想了想才回道,“应该波及不到,说到底,太平镇也是大周的地盘,与我北辽无甚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梅婆子伸手抚了抚胸口,“与咱们没关系就好,他愿打就随他打去,只可怜了辽河郡的百姓,又要遭殃喽。”
覃初柳却沉思起来,辽河郡虽然隶属北辽,却与太平镇相隔不远,若这谷良真的是从辽河郡跑过来的,那这战事指定十分惨烈了。
北辽兵士兴许不会打到这边,可是北辽的难民……
覃初柳的目光又落到谷良身上,“你家还有什么人?起了战事你自己跑出来就不担心家里?”
谷良收敛的泪水顿时溢出了眼眶,吭哧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说道,“家里爹娘早逝,唯一的大哥前些年也去了,大嫂改了嫁,家里……”
“你只说你家里还有人吗?”覃初柳蹙眉,这谷良莫不是个话痨,怎地话那般多,她又不是查户籍的。
摇了摇头,“没了,家里只我一个”,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隼。”
“你既然还有牵挂。自当去寻才是,我这里也不好……”收留二字还未出口,谷良便急急解释道,“隼跟着我来了。我唤一声它指定就来。”
说完,谷良忍着身上的痛对外面喊了一声,“隼……”
“噌”的一下,那狼便窜了进来,把灶房里的元娘吓得尖叫出声,就连梅婆子和覃初柳也都吓得直哆嗦。
这狼的速度也太快,不过是眨眼间,就能从外面奔进来。
狼奔进屋里,一跃上了炕,随即就爬到了谷良身侧。谷良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它便舒服地连脑袋都伏在了炕上。
它这个样子,倒一点儿都不像狼了,完全就是一个等待主人爱抚的大狗啊。
“你们莫怕,隼它看着吓人。其实温顺的紧,绝不会主动伤害人,也不会偷别人家的鸡……”
覃初柳无语,原来这个叫鸟类名字的狼还是很有道德的,真不知道谷良咋想的,给狼取了这么个名字。
等覃初柳和谷良熟稔之后,覃初柳问了这个问题。谷良只挠挠头,低声咕哝了一句,“主子喜欢,就是叫头猪隼,那也没办法……”这是后话。
覃初柳到底是没答应谷良在家待到辽河郡打完的请求,梅婆子倒是心软了。只是想到上回傻蛋的事情,她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几天后,开始有大批的北辽难民涌入太平镇,也有不少进了安家村。
安禄召集了安家村主事的男人商议了此事。最后决定把女人孩子暂时安置在祠堂外面的空地上,每天安排几户人家给他们送些吃食。
女人和孩子得到了安置,有了果腹的吃食,可是男人却没地方可去,没有东西吃。
于是,他们便想到了通过旁门左道来获取吃食。
接连几天,安家村有不少人家半夜都遭了贼,旁的东西没少,只少了米粮和活禽。
元娘也开始担心起来,“咱家虽然没猪没鸡鸭,但是保不齐那些人饿极了来偷牛啊。这么大的牲口,藏也没处藏,这可咋办啊?”
梅婆子和戚老头儿也皱起了眉,显见也是十分担忧的。
覃初柳倒是不担心,外面有隼守着呢,怕啥!
北辽人确实高大,下手也狠辣,可是,和狼比起来,到底还是有差距的。
覃初柳把自己的想法与他们说了,元娘还是不放心,“村里二祖爷爷家不也有狗护院,不还是遭了贼,那贼人也歹毒,进院子前先把狗毒死了,你说说,那狼还能跟人似的,知道啥能吃啥不能吃?”
元娘说的二祖爷爷是谁覃初柳不知道,但是狗被毒死的事儿却是真的。
覃初柳一下子没了话说,若是真有人投|毒,她还真不敢保证隼会安然无恙。
这时,一直沉默的谷良突然开了口,“要不,晚上我出去守着吧。我也是北辽人,若是真的碰上了,也好劝劝他们。”
梅婆子不放心,“他们都是饿极了的,万一不听你的咋整?再说,你的伤刚好点儿,可不好受凉受冻!”
元娘也不同意,这个谷良能说会道,几天的功夫就把梅婆子和戚老头儿哄住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他,若是他有个好歹,梅婆子指不定得多伤心。
谷良见众人不同意,便没再言语。
覃初柳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作罢了,没想到谷良半夜还是偷偷地出去守着了。
没想到,当夜,北辽贼人就来偷牛了。
从来不叫的隼突然狂叫起来,惊醒了村里不少人,大家寻声找来的时候,就见谷良一手拎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俩少年还不知悔改,嘴里骂骂咧咧,“你还是北辽人吗?竟然给大周人当狗看家护院,我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在达拉山下的大石头上了……”
谷良很生气,却也不能拿两个半大的孩子怎样。可是,安家村人可不管这些,见偷东西的贼人捉住了,一个一个兴奋的不行,就有被偷的人家提议把这两个少年痛打一顿。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安禄也来了,挤到院子里,看了看谷良手里的少年,“壮士,多谢你出手相助。不如,将两个贼人交给我们处理吧。”
元娘家救了个北辽男人的事儿,村里人早就传开了,且元娘也没拘着谷良。谷良能下地走动之后,就经常在外面溜达,所以安禄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两个少年一听要把他们交给安家村的人,心里慌了,也没了刚才骂人的气焰,只垂头不说话。
谷良却没有把他们交出去的意思,“你们打算怎么对这两人?”
安禄想了下,“偷走的东西能拿回来的定然要拿回来,拿不回来的我们也不能强求。至于他们两人,就按刚刚说的。打一顿就是了。”
覃初柳在屋里听了直皱眉,现下这些北辽难民连吃的都成问题,若是再遭了打,受了伤,没有医药。又没有地方取暖,只怕就活不成了。
安禄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至两个少年于死地啊。
谷良自然也不会同意安禄的提议,“这怎么能行,他们没吃的,也没有住的地方,遭了打指定活不成了。他们才十四五岁,这样做不大合适!”
安禄也犹豫起来,他是想罚这些贼人,可也不行闹出人命啊。
“你们可有亲眷在祠堂安置?”这时,一个族老在别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上前。
覃初柳识得这个声音,正是上次在院子里狠狠训斥了安禄的那个最年长的族老。
“是二祖爷爷”。元娘说道。
原来他就是传说的二祖爷爷,那个家里的狗被毒死了遭了贼的二祖爷爷,他这时候站出来,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少年不知道族老为什么这样问话,也没打算回答。谷良一个用力就把他们提了起来,“还不快说。”
其中一个胆子小些,嗫嚅道,“有,我娘和妹妹在那里。”
“我奶奶和娘也在”,另一个也道。
“既如此,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保证以后再不来我安家村偷盗,我们便继续收留你们的亲人;二是你们继续作恶下去,我们把你们的亲人也撵走。你们自己选择吧。”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说道,“不要撵走她们。”
族老点了点头,“好!壮士,放他们走吧。”
两少年得了自由,忙不迭的往外跑,眼见就要消失了,族老又补了一句,“回去告诉其他人,我安家村再遭偷盗,定然把所有外人都撵出去!”
自这一夜之后,安家村的治安果然好了起来。
覃初柳真心佩服那个二祖爷爷,当真是个有智慧的老头儿,他几句话出去,不仅让有亲眷在安家村的北辽人不敢来偷盗了,更让他们不得不负责起安家村的治安,防止其他的北辽人偷盗。
经此一事,谷良在安家村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闲时在安家村溜达,竟然有不少村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倒是比覃初柳这地道的安家村人还吃得开。
这让覃初柳心里很不平衡,于是乎,在确定谷良的伤完全好了之后,覃初柳便拉着谷良去地里干活了。
谷良倒是乐滋滋的,还把隼带了出来。
谷良看着高大魁梧,力气也不小,可是割起草来实在是笨手笨脚,还没有覃初柳快。
被覃初柳打击了一上午,谷良倒也不生气,中午休息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撒欢儿的隼也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个血淋淋的东西。
覃初柳看着直反胃,谷良却不以为意,“隼真是好样的,自己吃饱了还不忘给咱们带吃食回来。这可是好东西,比猪肉好吃多了。”
当晚,覃初柳就吃到了比猪肉好吃多了的野|鸡,味道确实不错。
饭后,覃初柳狠狠地夸奖了隼一番,自此之后,覃初柳家便顿顿有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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