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只有那纯美至极的嗓音在梅岭九十八峰回荡,没有清晰的音节字眼,只是随意纵声歌唱,却是那么的荡人魂魄,直透心田,让人俗虑全消,飘飘然羽化登仙。
俗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这人间最美妙的乐音不是乐器发出来的,而是美人的歌喉。
羊小颦停止了歌唱,但岭上众人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似乎被羊小的魔音催化成了石像。
良久,才有人醒悟过来击掌赞叹,整座梅岭这才苏醒过来,月光照下来了,山风拂过来了,浮云飘过来了——
周宣说:“才知道小颦为什么很少说话,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喝菊花酒、吃重阳糕、对月吟诗、弹丝吹竹,直到钩月西坠,差不多是夜后了,陈府三个家丁点上火把,每人分一根竹杖,相扶着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在梅岭沿山石阶修建得宽大结实。煌煌火把照耀,倒也不算难行,陈府那两位家妓撒娇弄痴,说腿软心怯,孙氏兄弟就一人扶一个,只有小颦一个女子没人搀扶。周宣觉得太不象话,不由分说拉起她地手,羊小颦也没有羞缩,就一直让周宣牵着她的手,遇到山路转折陡峭处,就依赖地吊住周宣臂弯借力。
夜色中群山静穆,身侧少女淡淡的体香袭来,掌中的小手温热柔软。窈窕的娇躯若即若离,这一切都让周宣口干舌燥,内心骚动,看来是今晚吟诗太多,诗人又称骚人,诗吟多了那股劲就上来了!
周宣赶紧在心里猛烈地鄙视自己:“人家小颦姑娘才十三岁,你怎能对她有这样的邪念,哥们,你太下流了,赶快发乎情止乎礼吧!”
周宣至少鄙视了自己五分钟才勉强压制住那种无耻地念头。但转念就想:“可她十三岁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哪象十三岁啊,她是不是虚报年龄了,其实是十五了,甚至十六了?”
周宣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下了山,一行人策马乘车,凌晨丑时过了豫章水来到东门外。夜里城门是不能开的,陈济早已在城外客栈预订了房间,众人各自歇息不提。
次日一大早,周宣等人就从东门入城回到刺史府,四痴正让“摸不得”与雌虫交尾呢。
周宣笑道:“很好很好,老四你这月老做得好。”
四痴“哼”了一声说:“‘摸不得’今天有恶战,你却只顾着自己游山玩水,你象是个爱虫人吗!”
众人用过早餐后。又向百花洲出发,洪州重阳虫战上午就要决出冠军,蟋蟀又称“百日虫”,一入冬就会陆续死亡。所以一年一度的重阳节虫战是每年规模最大的虫战,这时候的蟋蟀相当于人之壮年,精力充沛,战斗起来也格外生猛,扣人心弦,精彩好看。
进入本次虫战三甲的分别是“虎痴许褚”、“摸不得”和“红袍客”。
周宣看那“红袍客”,赫然也是一只变异蟋蟀,虽是红背虫,但有青背虫的实力,根据《虫王异相秘谱》记载,蟋蟀以青色为上品、黄、红、黑、白依次降品,但如果是变异的奇虫,那就要倒着来,白色地变异虫最强大,相当于虫王、上将的实力,但百年难遇,比正常的虫王和上将级虫还难得,黑色的次之,红色的又次之。
“摸不得”是黑色的,“红袍客”是红色的,“摸不得”应该比“红袍客”强半个级别。
但周宣今天似乎运气欠佳,抽签时他抽到刻有“战”字的竹签,“虎痴许褚”却抽到了“免”字签,这就表示“摸不得”要先和“红袍客”恶斗一场,而“虎痴许褚”却是坐山观虎斗,“摸不得”就算磕磕碰碰闯过“红袍客”这一关,面对养精蓄锐的“虎痴许褚”只怕是凶多吉少。
四痴悄悄问:“周宣,你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该使出来了,帮帮‘摸不得’,这比赛不公平啊,哪有这样以逸待劳地!”
周宣沉吟道:“小蜜丸是不能使了,还有什么办法呢?”猛然想到一计,面露微笑,低声说:“老四,你去找到富家翁那个抱虫罐的小厮——”
“什么!让我去偷虫,这太卑鄙了吧,临阵偷人家的虫,这岂是我四——我老四所为!”
“切,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堂堂周七叉周公子会这么下作!”
“那你让我找那小厮做什么?”
“你找到那小厮,让他卖一只雌虫给你,就是和‘虎痴许褚’交配过的雌虫。”
“买那个来干什么?‘摸不得’岂会看上那种残花败柳!”
“你去买来就是了,我有妙用,战胜‘虎痴许褚’在此一举。”
四痴将信将疑地去了。
周宣则带着“摸不得”进入斗虫馆,不管妙计有千条,先得实打实击败这“红袍客”才行。
来福按周宣吩咐,将全部一千八百两银子押在“摸不得”名下,陈济、孙氏兄弟也都押了几百两银子。
“摸不得”最终的赔率定格在“十赔七”。
争夺决战名额的恶战开始了,“红袍客”一身通红。大牙也是红地,好比一个红盔红甲、挥舞着血红双刀的武将,耀武扬威地冲出闸门,在主人草稍一撩拨下就振翅大鸣,向“摸不得”挑战。
这是两只变异虫之间的对决,洪州承平三十年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三甲虫战中竟然不是青背虫的天下,却是两只低品的红背虫和黑背虫在厮杀
可争议的是,这一红一黑两只虫都是从一千多只蟋蟀走到这一步地,有几场还是与青背虫的战斗,强大地实力令观战的虫友惊叹。
“摸不得”也示威地高鸣了三声之后,二虫立即上前“铮铮”两口,双方不相上下。“红袍客”非常沉着,警惕地对正方向,不让自己的侧面暴露在对手的牙钳下。
周宣立即看出这“红袍客”能征惯战、经验丰富,相对来说“摸不得”除了本次重阳虫战外,就只有上次战胜“名将张郃”值得一提,临战技巧恐怕要比“红袍客”略逊一筹,看来这“红袍客”能连续战胜青背虫闯入三甲绝非侥幸啊,“摸不得”今天确实碰到真正地对手了!
“摸不得”几次交口均无法下手,“红袍客”反击了,红色双刀猛然左右杀至。“摸不得”丝毫不退,用大牙钳顶住对方,然后脑袋一歪含住对手大钳用力甩头,“摸不得”曾多次用这一招挫败对手。
但是,只见“红袍客”六脚铺开,后背绷成一条直线。身体居然没有被撼动!
周宣暗暗佩服,这要是换一个稍弱的对手,早被“摸不得”甩趴下了。
二虫分开后,“红袍客”欺身而上,“摸不得”迅速对齐,双方同时发口,“啪”一声响,都没有占到便宜。但“红袍客”越战越勇,简直让周宣怀疑它吃了那种小蜜丸。
“摸不得”虽然处于下风,但不甘示弱,顽强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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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周宣。三痴、陈济、孙氏兄弟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就连以前从来不喜斗虫地羊小颦也睁大了一双妙目,长长的睫毛都不眨一下。
“红袍客”招招杀口,在“摸不得”面前往来驰骋,突然叼住“摸不得”右钳猛地一甩,“摸不得”被它来回调动得重心不稳,从斗盆里飞了出去。
“红袍客”高声鸣叫显示自己的英武,斗盆外的“摸不得”也是狂怒地大叫,虫性被激发出来了。
“摸不得”被轻轻的放回斗盆,周宣在它大牙上轻点鼠须,还没刷它尾巴,它就霍地张开大钳,凶猛地冲上去。
双方再次碰头,“红袍客”还是采用那种游击战法,妄图诱使“摸不得”再次露出空档,它要一口致胜,但“摸不得”这回学乖了,迅速调整自己的位置,始终让牙钳迎着对手。
机会终于来了!
“红袍客”因为游走作战,一个不慎前冲速度稍快,被“摸不得”让过之后来不及撤身,脖颈暴露在“摸不得”眼前。
“摸不得”岂会让这样的良机溜走,猛冲过去一口咬住“红袍客”的项皮,只听“嘎嘣”一声,“红袍客”被举过头顶,六足拼命挣扎,落地之后浆水立刻染透地面,这就是虫血啊!
周宣大喜,以为“红袍客”再也无力开牙了,没想到“红袍客”真象吃了药般顽强,艰难的转过身来,再次张开了血红双牙。
但“摸不得”没有再给对手机会,迎面上去合住“红袍客”单牙猛地往下一按,“红袍客”被死死的钉在地上,最后全身抽搐,惨败。
“摸不得”再次鸣叫,终于获得了这场惊险地胜利!
周宣真想捧起“摸不得”亲一口,不过虫儿太小,不好亲,就顺手揽过身边的羊小颦,在她美玉一般的颊上亲了一口,叫道:“哈哈,赢了,摸不得赢了!”
陈济、孙氏兄弟都快活无比,没有留心周宣趁机占羊小颦便宜,都在那喜不自禁地计算赢了多少银子,只有羊小颦自己偷偷抚着被周宣亲过的面颊,半日含羞。
“摸不得”这一胜,周宣的一千八百两银子翻成了二千九百两,这次没有奖励,要等决战后一起发放,优胜虫一千五百两,第二名的七百两,也就是不管决赛胜负,“摸不得”就已经为周宣挣了三千两银子。
四痴这时赶来了,跌足懊悔,他刚才买雌虫去了,忘了下注,少挣了二千两银子。
周宣把他拉到一边问:“买到没有?”
“那还会买不到!给了那小厮一两银子,他还生怕我反悔,赶紧从罐里抓了一只雌虫给我——周宣,你到底有什么绝招?害我没押成注,损失巨大!”四痴还在为没押到注懊恼。
周宣接过四痴手里地竹管,看了一眼里面的雌虫,这是“虎痴许褚”的宠妃呢,笑着说:“老四,你急什么,你等下狂押‘摸不得’,让你赚翻。”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
“你什么绝招,这雌虫有什么用处,先告诉我——”
“天机不可泄露。”
“哼!”
重阳虫战的巅峰对决在初十日上午巳时二刻举行,洪州虫友疯狂下注,周宣的三千两银子全押下去了,四痴的五千两银子也一股脑儿全押在了“摸不得”名下。
四痴说:“周宣,你要是害我输个精光怎么办?怎么补偿我?”
周宣笑道:“胜败乃斗虫常事,何必太在意,老四先生有的是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和我赌虫可是有五百两黄金哪!”
“啊!”四痴气急败坏道:“你没把握啊!”
周宣赶忙说:“别嚷,你这次如果押输了,我赔偿你三道精妙珍珑题如何?”
三痴赶紧叫了一声:“四弟——”
四痴明白三哥的心意,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周宣摇头道:“老四你真幸运,无论‘摸不得’输赢,你都是得大便宜。”
四痴说:“我可不想‘摸不得’输!”
是呀,“摸不得”这些天都是四痴喂养,人虫之间结下了深厚地感情,若战败,肯定被咬得惨不忍睹,四痴心中不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