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西斜,天色渐黑。但军营中点燃起的一束束火把,驱散了蔓延的夜色。
战后的打扫战场,清点战损,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大半夜没有得到休息的天平军,不得不原地再呆了一天。
张狂跪坐在大帐中,听着泰大师报上来的战损,面色阴沉无比。
昨天夜晚的激战,天平军一共战死四十余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上百。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伤亡,是因为夜色之中,不辨敌我的误伤和相互踩踏所造成的。
至于折损的将领,则包括了跟随张狂多时的元老,斥候队副百人长何迁,和其余五、六名五十人长、十人长。
何迁的死,悄无声息。他是在警戒敌人的夜袭时,与两名暗哨,被人从身后偷袭而死。根据对何迁身上伤口的检查,张狂认定,杀人者十有**,就是侥幸跳出营墙,逃得一命的涿郡义兵首领——刘备、刘玄德!
这样的损失,相比在反击敌人时斩获的三十六颗首级,实在是亏大了。
不过,那位在危急时刻,英勇的挺身而出,阻挡关羽突击的郭大目,居然幸运的没有当场身死。关羽那沛莫能敌的一刀,由于意不在郭大目身上,只是将郭大目的一只手和一条腿砍下,并未真正将他断为三截。
只是,就算这样,由于失血过多,以汉时的医疗水平,郭大目也很难撑过几天。
想到这里,张狂就觉得,自己应该多去看看这位有救命恩情的部下。虽然说张狂知道,郭大目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活不成了。
天平军的伤兵营,与一般军中的伤兵营有很大不同。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所有东西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绝无什么肮脏杂乱的垃圾存在。
这种情形,是作为一个懂得基本卫生学的现代人,为军中特地制定的卫生安全营规。其他地方也就罢了,作为最怕遭受感染的伤兵营,张狂可是专门派出身边的亲兵,每天前来检查卫生状况。
正是依靠军中良好的卫生保持,和将水烧开了才能饮用的饮食条例,天平军两次千里奔袭,才能避免这个时代极为常见的大规模瘟疫和水土不服。对于这一点,普通士卒可能还不觉得,只是嫌那些卫生条例太过于麻烦。但出身“将门”【姑且算】的谢逊,心里却极为惊讶,越发确定张狂的确得到了神人的指点,对张狂的态度也越发的恭顺。
郭大目的身边,目前有两个伴当。一个,是向来紧跟着他的十多岁少年。另一个,却是曾经与他有过冲突的肖大嘴。
由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当着张狂在场,郭大目说出了他的遗言。
郭大目的遗言,并非是要求什么,只是希望张狂这个一军主将,能够看顾一下那名一直跟随他的少年。对于这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家伙,张狂的记忆里还有些印象。他对特地守在一边,安慰郭大目的肖大嘴问道:
“这位小兄弟,莫非就是当初在长社之战时,突袭大嘴你的那位小兄弟?”
肖大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上的黄巾,勉强咧嘴一笑,说道:
“渠帅好记性。就是这个小子。”
数月之前长社之败时,肖大嘴与郭大目同为颍川黄巾军的败兵,在逃到天平军营地中之后,发生了一次冲突。当时,就是守在郭大目身边的这名少年,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以弱敌强,成功的将肖大嘴一举擒拿。
不过,所谓“不打不相识”,在郭大目第二次投奔天平军之后,两个人反而因为这件事情,成了一对好友。
“这个小廖子……跟了某家几年,……某家别的没有,……只记着这件事情了……”
听着郭大目艰难的托付,张狂心中也深深的感动了。他只不过是在当年长社之战时,以郭大目作战英勇为理由,奖励了郭大目一大块肉。可是,郭大目的回报,却是他自己的一条命!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在我身边,做我的亲兵吧!”
看着一旁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却将嘴唇都咬破了的少年,张狂柔声的问道。
“某家叫廖化……渠帅,求求你……救救郭大哥……”
断断续续答话的少年,却让张狂心中猛然一动。
廖化?
廖化!
——必然就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里的那一个廖化!
张狂脑中的历史知识迅速翻动,将《三国演义》里对廖化的记载翻了出来。
“初为黄巾贼,因世乱流落江湖,聚众五百余人,劫掠为生。”
让我们原谅这个将《三国演义》当做历史的伪历史爱好者吧!
这份欣喜,倒是稍稍冲淡了郭大目的将死,给张狂带来的哀伤。
探望过郭大目之后,张狂从敞开的大帐篷中出来,看了看天空的日头,很有一种白云苍狗的感慨。他停下脚步,心中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昨夜之战的两位俘虏。
无意中送上门来的廖化,让张狂收服三国名将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虽然张飞和关羽,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刘备死党,几乎没有背叛刘备的可能,张狂却依然对这两位著名的“万人敌”,有着极大的垂涎。
当然,现在的张飞和关羽,年龄还小,还没有经历足够多的战斗,只能算是“千人破”一级的猛将。要不然,想要在战场上生擒一名“万人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说,生擒“万人敌”,需要的条件太苛刻,绝大多数时候,都近乎不可能……
不过,在与这两位绝世猛将见面之前,张狂先提审了其余的六名被俘义兵。所谓知己知彼,才能够对症下药。要是没有摸清楚张飞和关羽的脾性,就贸贸然的开口劝降,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场碰一鼻子灰。
幸运的是,在被俘的义兵之中,有一个老兵,是刘备在涿郡起兵之前就认识的人。对于义兵的四位首领,这个老资格义兵,知道的东西,完全达到了张狂想要的程度。
等到将所得到的信息仔细梳理了一遍,觉得应该有几分把握了,张狂才抬起头,大步向关押张飞的帐篷走去。
——现在的张飞,大概只有十九岁。相对而言,心智还不够成熟的他,应当比较好说服吧?
张狂如是想着,将看守张飞的士卒叫出来询问。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自从被俘之后,张飞就一直一声不吭。在早上,看守士卒送上的早餐,现在依然原封不动的摆在地上。
——这可有些麻烦。
皱着眉头,张狂苦恼的想着。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一心求死呢!
想了又想,张狂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进入了关押张飞的帐篷。张飞双脚叉开,非常无礼的斜坐着,只是用眼角瞥了一下张狂,马上又恢复了一幅魂游天外的模样。
“张飞?”
张飞无动于衷。
“张翼德?”
张飞依然无语。
张狂心中苦笑。
这位的样子,倒是很有后世中二病发作的风范。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要说什么,反正我就是不**你!
接不上嘴的张狂,倒也不着恼。他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的看了看张飞的模样,履行了一番作为后世三国粉丝,所该尽到的追星义务。
眼前的这个张飞,绝不是传说中那位“豹头环眼,燕颌虎须”的黑脸张飞。事实上,无论用哪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张飞的相貌,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白脸小帅哥。
——或者,这是因为,现在的张飞,还没有“晒足一百八十天”,所以,脸色还不够黑?
见到有人在一旁打量自己,张飞干脆的翻了个白眼,身体一歪,以手上的铁链为枕头,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躺倒在地。以汉时的礼仪来说,这种对待方式,那是赤·裸·裸的藐视,足以让任何懂点儿礼仪的人勃然大怒。
奇怪的是,虽然现在的张飞,全身上下占满了血和泥,又做出了这样无理的行为,可是偏偏张狂就觉得这样的行为,由张飞做出来,仿佛行云流水,就应该是他应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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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为阶下囚,张飞也依然是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