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税之事在朝堂上引起大波,而不过两日,这事便已经传遍京城。
第三日,宁四姑娘到了贤王府。
正是仲春时间,贤王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一片,景色极为优美。
苏月正在后花园里摘花准备做花茶,听得宁四姑娘来了,便让人直接迎到了后花园。
二月的时候,宁四姑娘也定了亲,定的是刑部洪尚书家的幼子,今年的新科探花郎。
这门亲事还是在过年之时凌姑娘制造机会,让两人都见了一面之后,看双方情投意合的模样,由凌绝峰出面,替洪家求的亲。
当时淮宁侯还是有所犹豫,淮宁侯夫人却是一口应下了,随后那位洪公子便中了探花,淮宁侯便再没有说什么。
只是宁四姑娘才刚满十五,两家约定到下半年才成亲,所以现在还能四处蹦跶,上贤王府也没有人在意。
只不过谢珏刚在朝堂上放了,宁四姑娘就过来了。
一见宁四姑娘的面,苏月便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宁四姑娘摘了一朵盛开的牡丹簪在发间,对着旁边的小亭努努嘴。
苏月笑着摇头,放下手中的东西,拍拍手,带着她到一旁的小亭坐下。
让人都退下之后,苏月给宁四姑娘倒了杯新茶,道:“说吧。”
“哎呀,我也不绕弯子了。”宁四姑娘笑嘻嘻的道:“你家三爷是不是要下去查路税贪污大案?我姐夫和我那未婚夫,也想跟着一起去。”
苏月眉头不觉一挑的道:“下去?”
谢珏的确是说过,这事一挑出来就是大事,他也的确是有后手,是要下去将一些地方大员给拔除掉。
不过……
“是啊,我姐夫说,从贤王所呈的十条商路来看,路税之祸可是会引发灭国之祸,而且,那些地方官员的贪心已经超乎想象,若是不拔除,这大宋……”宁四姑娘讪笑两声道:“他说的太多,我也记不太轻,总之就是我姐夫和我那未婚夫都很愤怒,觉得下面那些人一定要查要抓要杀,不过呢,抓了和杀了之后,当地的官衙不能没有人管理,所以呢,贤王应该会带些人下去,但凡查处之后,便着人先顶上。”
苏月啊了一声,明白了。
今年春天要说风头最劲的,可就是淮宁侯府了,宁四姑娘刚定的亲事,那洪公子便中了探花,而去年嫁出去的宁三姑娘夫婿,则是今年的状元郎。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除了长相没有云轻鸿那般俊美风逸,年纪也比云轻鸿大之外,名声之盛两人也差不多了。
不过这位状元郎在皇帝想亲自点他为中书舍人之时,却婉言推辞,说是想做些基础工作。
虽说琼林宴之后三个月都是新科进士向吏部报备的时间,只不过那些新晋进士谁不是早早的去吏部报备,好求个好职位,可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位杨状元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原来,在等这个机会。
谢珏下去抓人,自然是不会抓一些虾兵蟹将,就算上面的转运使这种暂时不动,那些直接捞钱的知府知县,只怕会是要当场斩杀几人的。
如果跟着去补缺的话,那不是知县就是知府。
而且,贪污越重之地,说明越是交通枢纽(穷乡僻壤的有毛商路),越是人口聚集的繁华之地。
不过……
眼睛眨巴眨巴,苏月问道:“你这姐夫,莫不是早已经察觉此事?”
宁四姑娘嘿嘿一笑道:“是啊,过年之时,我们府有你送的那些东西,虽然也是有所察觉,但是影响并不算大,可我姐夫全家都是从淮安过来的,看着这京城的物价飞涨便觉得不对,着人回去询问,得知了淮扬那边的商队压根就不敢过来,说是过扬州就被剥掉大半的货物,谁走谁亏,如今这京城里那些货物还没有断,是因为还有几个有背景的大商户在走,到了今年,便是许多日常用品价格都贵的离谱,我姐夫便说,一定会出事。别说我姐夫,我家洪郎也觉得不对呢!”
“你家洪郎……”苏月对着她嘿嘿。
“哎呀,你不也是你家三爷三爷的叫。”宁四姑娘脸上掠过羞红之色,对苏月瞪眼道了一声后,接道:“他们家虽然有个尚书,但是洪家人口多,家境也不算太好,洪尚书经常还要救济那些族人,今年过年,光给族人的年礼就比往年多支出了三倍,听洪郎说,洪尚书和洪夫人这年过的那头都是三个大,他和我姐夫他们在一起商谈之时,便都说这事有问题,后来,皇上将这事交给了贤王,结果贤王……”
声音顿了下,宁四姑娘瞅着苏月吃吃笑了两声,被苏月斜眼一瞪,忙又收住笑脸,尽量正经的道:“那是旁人乱说的,我姐夫和洪郎可不这么认为,我姐夫说,贤王做事必有自己的理由,这京城物价飞涨的源头不在京城,而是在外面,所以贤王出去才是正确的,就为了这,我姐夫高中之后很多人来拉拢他,他都坚持不动,还说服了洪郎不要去刑部,一起等贤王的后招。”
苏月神色微敛的道:“这事,可以通过凌绝峰去说,为何要让我说?”
“那个……”宁四姑娘眼珠转悠了一圈。
“不说明白,这话我可不传啊。”苏月慢悠悠的道。
凌绝峰和那状元郎可都是淮安出身,关系可不同一般,这种事,由凌绝峰那边透不是更好?
为何要走夫人路线?
猫腻!绝对有猫腻!
“那个……”宁四姑娘讪笑道:“你还不知道啊,是这样的,昨日凌大人约了贤王还有我姐夫他们在汴河边设宴喝酒,这事还没说呢,傅家那两公子便来了,还带了一帮子舞女,说是助兴,可助到一半,那傅家两位公子便道,那领舞的柳丝丝貌美性好,正好可以给贤王红袖添香,然后便领着那些人起哄,说让贤王纳入府中。”
看着苏月脸色微沉,宁四姑娘低头对着手指道:“这个,我姐夫其实不是个轻浮之人,但是他们那一群学子,对这种事其实……那个……所以,他便也在一起起哄了……”
好家在洪郎被洪尚书教育得好,而且和傅家关系也远,便没有出声。
“然后呢?”苏月沉声问道。
“然后,然后贤王大怒。”宁四姑娘斜着眼睛看苏月,唇角却是勾起了笑意的道:“贤王将他们厉声呵斥了一顿,连带将凌绝峰也给臭骂了,说如今国事危急,他们却只会想着女人,那么喜欢红袖添香,那就不要当官了,全部给家里待着去,当时就免去了傅家两位公子的王府职位,还令人将那柳丝丝连同几个舞女一起送入了傅家,说是让傅家那两位公子好好享受。”
苏月默了一默。
这可真是彻底直接的打傅家的脸了啊。
难怪谢珏回来都没有提,想来是不想让她操心。
“那个,我姐夫回去就将家里的两个美貌丫头给送了出去,还跟我姐姐表态说,贤王为了国事都能不近女色,他身为一个臣子岂能因为美色耽误正事,日后,除非是我姐姐三十无子,否则家里断然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宁四姑娘嘻嘻笑道:“我姐姐让我跟你说声,要多谢王爷呢!”
“这位状元郎,倒是个聪明的。”苏月不觉点头道。
“那……”宁四姑娘带了些忐忑的道:“姐姐可以帮忙说说嘛?”
昨日夜里宁三姑娘匆匆回来,是私下找她说的此事,当时宁三姑娘说,状元郎回去之后说,看贤王那样子对傅家是一点余地不留,想来,日后也不会重用傅家。
而贤王不重用傅家,便说明贤王要用的是真正的能使,而不是顶着忠心只会耍嘴巴皮子之人。
岐山书院出来的人,自认为自己是傅家派系,自认为贤王肯定会重用他们,看来是完全估计错了形式。
那么这种情况下,他和洪探花与其去结交傅家的那些人,不如从最基层做起,靠自己能力让贤王认同。
既然决定了要从基层做起,那么还是跟着贤王走比较靠谱。
因为,从现在来看,贤王在庶务上面是甩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多少条街,与其想着糊弄他,不如跟他学真本事。
只不过状元虽是这么想,却也叹气道,说自己到底是被傅家蠢货给连累了,只怕现在在贤王眼中,自己和傅家那些人一样,也成了那种只会空言不会干活之人。
宁三姑娘便自告奋勇的回来找宁四姑娘,让宁四姑娘从苏月这里走走门路。
这她嫁人了,直接上贤王府不好,但是宁四姑娘还是好走动的。
旁的也不用多说,就将状元郎和洪探花这决心表一表,别让贤王将两人给划拉到傅家那边去就好。
苏月笑着点点头道:“成,这话我帮转达一下。”
这状元郎能有如此觉悟也是难得,这样的人谢珏也是需要的,帮忙转达一下无妨。
“对了,还有一事,我姐姐说,昨日贤王那般做,可是狠抽了傅家一耳光。”宁四姑娘微沉了脸色道:“他们家不敢说贤王什么话,只怕这污水又要泼到你身上,说你善妒什么的。”
苏月淡笑了一下道:“我就善妒又怎样?这种事不用管,左右又不能伤到我什么。”
“那倒也是。”宁四姑娘笑道。
如今苏月的品级在这里,能请动她出面的机会可不多,再说,就算请了出去又怎样,有那位武功卓绝的唐公公在,当初那号称郡主的都能打,还有谁不能打?
不过是私下议论讨点嘴巴皮子快活而已。